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说起苏暮哲的婚姻还要从那日车祸说起。
重症监护病房，滴答滴答声单调且薄弱，大夫看护忙了一夜终于能打个盹休息一下，唯有一个叫做艾苏的女孩儿仍旧马不停蹄，穿梭于多间病房，做记录、看报表、检查设备是否正常……
“小苏姐，你也歇一会吧，一晚上了，别折腾了。”同事招呼艾苏。
艾苏转过头：“不碍事，我刚毕业，好多事情都不熟，也没经验，趁这次好好学点东西。”
同事笑了笑：“真是辛苦你了，上班第一天就接了这么大的手术。”
艾苏回报给她一个暖人的笑，随手把中性笔别在了上衣口袋开始查房。
艾苏是今年刚毕业的研究生，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国外一家著名的医学事务所，毕业后并未听从父母的建议，而是毅然决然得留在了国内，美其名曰为国内的医学事业做出点贡献。今天是她回国后上班的第一天。
艾苏拐进走廊尽头的重症监护室，远远看着自己的第一位病人，房间门口挂着“苏暮哲”三个字。
她忍不住笑了笑，竟然这么巧。
一身白衣的艾苏呆呆地望着苏暮哲垂在床边的手，他紧紧攥着一枚戒指，从始至终都没放开过。从他被送进医院，然后抬进手术室，到最后挪进重症监护病房，他手上的力气一刻也没松懈过。
那枚戒指就这样在黑夜中、在手术室、在病房里持续闪着让人神魂颠倒的光，像被镜面反射的泪光。
“小苏姐，小苏姐？院长让你去她办公室！”
艾苏这才回过神，机械地答应着，又站在原地看了一阵子，才匆匆向办公室跑去。
这位叫做苏暮哲的病人醒过来的时候惊动了医院上上下下所有人，医院楼下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摄像，保安时刻警醒一点儿马虎不得。而医院内部外科内科脑科骨科主任集体召开紧急会议，所有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都在，唯独艾苏，缺席！
重症监护病房
苏暮哲攥着戒指的那只手放在胸前，屏息凝重地望着窗外，天空上明晃晃的阳光刺痛他的眼。
原来，这不是梦。
她真的走了。
他终于有勇气挽留，她却狠心把他甩在身后。
他回头静静端详着站在一边的艾苏，收起惊讶镇定地问：“昨天，发生了什么？”
“出车祸而已。”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回轮到艾苏惊讶：“学长你记得我？”
苏暮哲吃力地点点头，笑说：“医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艾苏。追了我三年，怎么可能会忘。”
艾苏羞涩地将刘海儿向耳后别了别：“陈年旧事还提它做什么，”说着又指着苏暮哲胸口的戒指，问：“学长你结婚了？”
苏暮哲撑起身子：“前几天刚离婚。”
艾苏有些吃惊，随即恢复自如，理所应当的“哦”了一声，嗤笑说：“也对，你的感情生活一向让人捉摸不透。”
他蹙眉：“你这算是调侃我？”
艾苏不再理他，自顾自走到他身边将体温计递给他，又做了相应的检查，他安静地配合，不反抗也不迎合，只是木偶一样任凭摆弄。检查结束后艾苏抽出一把椅子安静地坐在床边替他削苹果。苹果皮层层剥落，露出里面最柔软的果肉。
如果享受之前一定要刀刀凌迟在心，是不是太残忍？
自从苏暮哲醒过来之后，艾苏每天中午都会把在家做好的饭菜用保温盒装好送到他的病房，最开始苏暮哲只是推辞，后来盛情难却索性接受了人家的心意。
“你不用每天都来的。”他委婉地拒绝。
艾苏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住一天院就得听我的，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得听我的！”
苏暮哲没办法，看在曾经是校友的份上只能默认她的好意。等伤好得差不多了立马命令沈信办了出院手续，趁风声没传出去之前，悄悄地走了。
本来风平浪静，谁知道礼拜一工作日这天艾苏又来了，她站在暮晓大楼的门廊处，手捧着饭盒，本来身子就小，站在门边上也没什么人注意。等到午休时苏暮哲从大楼出来，她跳到他面前，一脸笑意，双手递过精心准备的饭盒。
这回苏暮哲彻底无语，只好接过来问：“我已经不是你的病人了，我吃什么也应该我自己做主吧？”
艾苏抬起头，指了指饭盒：“但是这些都是我精心替你搭配的，绝对对你的身体有益无害！”
大楼里人来人往，苏暮哲只好无奈收下。
这样持续了近一个月，他就算有好脾气也挨不住了，更何况他的好脾气只暴漏在一个女人面前。
琉璃灯光，黑白桌椅。
“学长，真不好意思，还让你破费。”
今天，苏暮哲是单独请她出来吃饭的，顺便交代一下……
“这样，小苏，我今天请你来是有事跟你说。”他轻咳，暗自揣摩语气。
艾苏大方地给自己倒杯水：“你说你说，我听着。”
“我想……我都出院这么久了，是不是以后的私人饮食起居就不要麻烦你了，你看，你每天跑这么远我也不好意思……”
“没事的，给学长做饭吃是我的荣幸！我从大一就开始盼望这一刻呢。”她强颜欢笑，一个劲儿的往嘴巴里送菜送水。
“小苏，你听我说，你这样做不值得，不仅什么都得不到，反而浪费感情！”
艾苏放下筷子，抬起头笑：“我知道，”她的眼睛里泪光闪闪，“过去我追了你三年，这些我都知道。你不喜欢的对方无论怎样讨好你还是不喜欢。从前，我以为出国我就能忘了你，可你偏偏又出现在我面前，我都已经放下自尊这么多年了，还在乎多放下几年吗？”
“艾苏。”
他的手停在艾苏脸边，不知如何是好。
艾苏却站起来，挥开他的手：“三年前你就没给过我机会！当年我们说好的，谁赢了就给谁一个月时间，但是你毁约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叫艾苏，我为你才改了名字。你知道我就是傻姑娘，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你把我当哥们儿，我把你当爱人啊！这一次，你别躲开我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
他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说：“我已经结婚了。”说着他举起手上的戒指。
“结婚怎么了？住院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已经离婚了吗？哪怕你不离婚也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打算嫁给别人，你既然不给我机会，我就等一辈子下去，充其量不过是一百年，等到头也就等到死了。”
“小苏你别闹了，过去年纪小我当你不懂事，世界上好男人那么多你找谁不行干嘛偏偏找我，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她走了，我把整颗心放逐陪她流浪。我心里只有她一个，别人再也容不下了。”
“是！世界上那么多男人可我只爱你一个啊。你的心被放逐那我的呢？我又何尝不是。”她说着小脸变得皱巴巴的，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餐厅里音乐流淌，苏暮哲拿出手帕递给她：“别哭了，算我错了。”
“你就是错了！”艾苏凶巴巴得把手帕从他手里抢过来，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抓起皮包撂下一句“对不起了”就跑了。
这天之后，艾苏确实没在出现过，而是换了艾苏的同事，那家伙比艾苏还勤快，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准时出现在暮晓，把饭盒交给前台就离开，也不知道收了艾苏多少的好处。苏暮哲只能坐在办公室里连连摇头，面对满桌子的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此后两个人在拜溪大楼碰上过一次，艾苏主动打招呼，也不提午餐的事，就好像那些不是她做得似的。让她这样一闹，苏暮哲也不好意思再提，何况那菜也确实不是艾苏送来的。两个人心照不宣，每天的免费午餐也就变成了秘密。
年末公司决定赶在圣诞节前一个礼拜召开年终大会，发年终奖金，苏暮哲作为老板自然要出席。瞧着来宾名单，男伴女伴出双入对，沈信在一边出馊主意：“老板，要不这样，你把方筱北那小折腾给带来，也算帮你撑撑场子，要不记者看你孤家寡人又不知道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噱头来。”
苏暮哲没好眼色看他，恨不得举起一棍子照他那不长进的脑袋上削过去：“你真是白跟我这么多年！把方筱北找来韩粤辰听说了也得杀来，那可热闹了，报纸可有得写了，顺带着牵涉出于陌寒和韩玥儿，最后不一定写出来什么东西呢。”
沈信噤声，想了半天，灵机一动：“那就饭盒女吧，我看她一天天挺执着的。把她带去吧，最起码报社这回不会说你是同性恋了。”沈信对自己的建议颇为满意，一回头看苏暮哲脸色铁青终于闭口不言。
晚上颁奖金时暮晓大名鼎鼎的第一助理沈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BOSS取消了年终奖金。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沈信咬牙切齿看着站在老板身边的女人，心里暗自不服，什么嘛，明明采纳了建议还扣人家奖金！
晚宴持续到后半夜，苏暮哲一如既往绅士风范，亲自送艾苏回家。
艾苏今儿心里高兴，喝得醉醺醺的，车停了说什么也不走，盯着苏暮哲傻傻地看，指着他的鼻子就说：“你不要我，你傻！我坚持不懈，我傻！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嘿嘿。”
苏暮哲实在拗不过她，只能亲自打开车门，抱她上楼，艾苏在他怀里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他却只叹了口气，镇定自若地从她包里翻出钥匙，把她抱进房间。
苏暮哲替她脱了鞋，盖好被子，正要反身离开却听艾苏喃喃地说：“比不过她……我是比不过她……在你心里的位置，但是有一点她永远也别想和我争，所有女人都不能和我争……我见过你……二十岁的样子……呵呵，二十……岁。”说完她便昏睡过去了。
苏暮哲苦笑着摇头，站起来环视着她的房间，整整一面墙竟是放大的大学毕业照，一张是医学院的，一张是金融学院的，他们俩个巧合般的站在同一个位置。那年，学校的海棠开得正好，他们两个人站在海棠树下，留下属于二十岁的脸。
他看到毕业照上是艾苏清晰的字迹，用蓝色的记号笔写着：学长，我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你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