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消尽,春回大地,门外的桃花开了。
“好看吗?”
筱雅笑了笑饮了一口杯中的咖啡,“你记不记得学校里也有一片桃树林?一到春天远远望去一片粉红。”
楚铭点点头,“当然,那时候你们女生总是喜欢坐在树底下聊聊天,我记得有一次你披着头发在树下跳舞,真是惊艳全场。”一提起方筱雅过去的种种,楚铭总是能够娓娓道来。
筱雅听他认真的回忆过去‘噗嗤’一声笑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吸引的人越多丢人的场面就越尴尬,舞还没跳完我不是就摔在地上了吗?”她自嘲的讽刺自己。
小时候那场车祸她的右腿夹在座椅后面,整辆车侧翻,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当时双腿麻木得早都没感觉了,要不是医护人员及时赶到她的命恐怕也没了。
就是那场车祸使方家闹得天翻地覆,她成了残害梅姨和父亲的罪人,罪不可恕。方宇南赶她出来已是天大的恩赐。他的话多半难听,每一句辱骂都像标签一样印刻在她身上,如果不是看在苏暮哲的面子上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要知道当初是她害梅姨死不瞑目,也因为她方翟隐才瘫痪在床死人一样昏迷不醒,致使方家数亿资产不翼而飞,这些足矣让她下地狱。
她冷笑:“你知道的,我死不足惜。”
楚铭看着她的侧脸心里一阵难过,试探的说:“有什么关系,你永远都是美的,哪怕是残废我也不嫌弃。”
筱雅转身严肃的看着楚铭:“你不嫌弃,那苏暮哲呢?”怕是早在四年前她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来。
楚铭讪讪的笑,竭尽全力抹去这个尴尬的问题。“筱雅,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合适问这个问题,可他害怕苏暮哲会突然出现,将这些天短暂的幸福抢走。
两个人,同一屋檐,男主外女主内,就好像是寻常夫妻一样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每一个眼神都能读出许多甜蜜。多希望这是四年前,他从没离开过她,从没让她感觉失望,如真如此,今天的他们一定是最幸福的情侣。
“我将所有的青春都给了你,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人带我走出虚幻的梦境,你认为以我的性子还会回头吗?爱上一个人容易,忘记就没那么简单了,就像当初对于你,我也是许许多多得放不下。”筱雅的话没半分假,楚铭很好,只是她不爱了。
是时间太残忍,抛弃了我们曾经笃定的矢志不渝。
是我们太无情,甘愿放弃年少时说好的天荒地老。
不是没爱过,是爱到极致已成伤,不是不想回头,而是身边多了一份羁绊要她怎么舍得向后走?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心早已成空。
傍晚的时候筱雅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的收拾行李,楚铭悄悄走近从身后抱住她,筱雅微笑任由他抱着。
“留下来。”二十多年他从没对任何一个人如此卑微得说过话。
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世上最美的三个字是‘我爱你’,最浪漫的三个字是‘我等你’,而最凄凉的三个字却是‘留下来’。
如果是四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转身说‘好啊’,可是……她现在是苏暮哲的妻子,每天满世界的报纸电视都在报道这个轰动一时的苏少如今倾家荡产的消息,他被苏家逐出家门,与苏柳断绝父子关系,而她是他的妻,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痛。
筱雅覆上楚铭的手,轻轻的摩擦着,有阵阵的暖流从心里流淌,她笑着侧过脸:“谢谢你在那一晚带我逃离,但我不能逃离一辈子,我终究要回去,我爱他,我要陪他度过难关,即便他一无所有我也要陪着他走过这段艰难的路程。”她将楚铭的手一点点掰开,用了所有的力气逃出他的怀抱。
她背过身问:“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当年……你那么爱我为什么不告而别?”这些年她一直在跟这件事过不去,她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楚铭如此。
他凄惨的笑,在她面前他的所有都那么渺小,除了对她的爱。
“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记得无论我们在一起还是离开你我都是爱着你的,过去……是我懦弱,方筱雅!是我不够好,失去了爱你的资格!”他说完飞快的转身闪进了卧室。
一夜星辰,筱雅望着窗外的星星看了好久才有困意,明天早上她就要跟楚铭说再见了,这一走怕是一辈子不再相见吧。
月色渲染,比泼墨画上的雾气茫茫还要影绰,月光中的嫦娥离开爱人多少年?广寒宫的泉水是否比她的心还要冷?
夜深人静,楚铭披着单衣走进来,他看到月光照在筱雅的脸上,她的睫毛还在颤抖,像小孩子一样沉静甜美的睡着。他走到窗边拉上窗帘,他怕月光融了床上的女子。现在,请允许他再看一看她,明早太阳升起她再也不属于他。
“我多想告诉你,当初的离开是因为和方宇南的一场交易,我多想告诉你其实我是迫不得已。可我没资格,你当初骂得对,我们的爱情就是轻贱,为了钱我可以答应方宇南的要求,以后呢?我会不会再做出什么混蛋事情!让你走不是不爱,而是我爱不起你,你要的我给不了,身在商场,有许多无可奈何,金钱的诱惑不是谁都可以经受得住。我爱你,但我更爱钱。只希望……苏暮哲能给你一场人世平凡。”
他想把心里话统统说出来,最终却不发一言沉默地看着眼前熟睡的女子。
不知道坐了许久,腿都麻了他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凌晨的东方升起一团白光他打着哈欠轻手轻脚走出去。卧室里的女子睁开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过落在枕边。
世人皆爱权势金钱,就连感情都要用钱来衡量,似乎没有了资产就谈不起恋爱似的,只是……谈情说爱有心就够了,要那么多华贵的衣裳做什么?
筱雅起身抬起行李,蹑手蹑脚地蹭到楚铭的卧室门口,门虚掩着他侧身躺在床上,筱雅走进去替他盖好被子,用手抚平他皱着的眉,道了句:“楚铭,珍重。”
珍重,青春;珍重,曾经最爱的人。
据说,每个女孩都会遇到两个王子,一个浑身闪着金光骑着白马,一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年轻时崇尚王子的英俊潇洒,长大后才发觉乞丐可敌千斤重量,哪怕后来女孩变成了美丽的公主,许多白马王子慕名而来,她也会携着乞丐王子的手不离不弃。那是一份来自心的羁绊,虽贫穷却足够温暖相伴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