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公园江念恩就挽着牧茗不放,连喘息的余地都不留给她:“牧茗姐,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不记得了,如果来的话也应该是小时候了吧。”
“是嘛,我跟你说哦,这里的梅花种类是最多的,各色各样的都有,除了梅花还有很多平常冬天根本看不见的花放在温室里展览,还有啊……”她一个劲地说着,其间牧茗基本都插不上话。
这让同行的尹家两姐弟很是不舒服。
“念恩,让尚祺给你照张相吧。”尹欧若终是忍不下去了,唤住了还在往前走的江念恩。
牧茗回头,只看到尹欧若凝眉看着她们,倒是她旁边的弟弟,眼光正投向别处。
江念恩回绝道:“我不喜欢照相啊。欧若,你还是让尚祺给你多照几张吧。”
尹尚祺这才看向她们,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牧茗还是从他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丝隐约的失望。
牧茗轻轻推了推江念恩:“你这样子会不会不太礼貌?”
“没关系,反正很熟了。”
“我看那尹家公子长得不错,又很有风度,你为什么没兴趣?”
“的确是有才有貌的,但是你不觉得他很嫩吗,只比我大两个月而已,我喜欢的是成熟的气质型男人。”
牧茗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看你那一副陶醉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有了目标?”
江念恩眼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一袭紧身的黑衣,却依旧玉树临风,他也喜欢和刚才的牧茗一样,轻点她的鼻尖,笑着说:“你啊,就是跟着你哥学坏了。”只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使劲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只是她面上的一片绯红却瞒不过牧茗的眼睛,牧茗但笑不语。
江念琛无心陪她们转悠,没想抬眼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过,便叫住念恩:“公司里突然有些事要我回去处理,我得先走了。”
江念恩撒娇道:“不会吧,哥,你是不是临阵倒戈了,也帮着他们啊,我可不想和他坐同一辆车回去。”
“算了,我看还是让祁路过来接你吧。”他边说着边拨通了扬祁路的电话。
念恩暗自欢喜,在一边说道:“不如让祁路哥一起过来玩吧?”
江念琛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个个都像你闲着没事。”
“反正是周末嘛,那你就跟他说牧茗姐也在不就好了。”
牧茗连忙摆手,谁知江念琛已经挂断了电话:“我先走了,他说一会儿就过来。”
牧茗暗叹,昨晚刚答应了郁骏笙,现下就不得不和他碰面了。如果现在自己先行离开又会略显唐突,看来,有些事,真是想躲也躲不过。
梅园里的梅花的确很多,紫梅、红梅、绿萼、玉蝶等,有的轻柔素雅,有的艳如朝霞。徜徉在花海之中,微风阵阵掠过梅林,那种沁入肺腑的香气催人欲醉,牧茗一时不觉痴了。
“意寻香不肯香,香在无寻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梅香里蕴着淡淡的檀香味,更显清逸幽雅。
牧茗转头,对上了扬祁路熠熠的目光,问道:“怎么突然文绉绉起来了?”
扬祁路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原来你喜欢梅花。”
“你怎么知道?”
“从你刚才的表情就看出来了。”
牧茗本还想说什么的,江念恩突然跑上来插了一句:“祁路哥,你这么快就到了呀。”
江念恩的一句话破坏了扬祁路刚才的好兴致,他微一抿嘴:“念恩,怎么放着尹家公子不看,跑过来瞧我?”
“你不是吧,这么快就胳膊肘向外拐。”江念恩气结,撅着嘴嗔道。
扬祁路只是笑:“好好好,不说就是了,这坏脾气也是跟着你哥学的吧?”
尹欧若看到扬祁路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高兴,但看在暗恋了念恩好些年的弟弟份上,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地留了下来。
逛到茗福堂的时候,扬祁路有心在牧茗耳边调侃:“你以后有空就多来来这里,福气就都来了。”
牧茗无心听他胡言乱语,在一摊前停了下来,拿出一串在手上比了一下,扬祁路低头看到她微抬的手腕,眼里闪过一抹别样的光芒,连面色也温和起来,轻声说了句:“很配你。”
牧茗一愣,微一抬眸:“什么?”
他漾起淡笑:“我说很配你,不过不是说这串珠子。”他努了努嘴,示意是她戴着的那款手表。
他这么一说,牧茗一下就想到了郁骏笙,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重新低下了眼,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声:“谢谢。”
就在这个时候,江念恩将一串念珠递到扬祁路面前:“祁路哥,这是纯正的檀香木制成的,我已经买下了,送你啊,戴着的话对你身体有好处……”
扬祁路打断了她:“念恩,别乱说话。”
牧茗拒绝了和他们一起晚餐,只是扬祁路还是执意要送她回去,回到家的时候郁骏笙已经在家里了,他正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杂志。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牧茗的一句话惹得他更烦了:“你不是说和江念恩出去吗,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
“你看到了?”
“是看到了他的车。”他面无表情。
“这个是巧合……”
他没有容许她说完:“我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多巧合。”
牧茗看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也有些窝火:“那你是说不信我啦?”
他刚想说什么,牧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接了电话后,一脸担忧:“骏笙,对不起啊,医院里有急事我必须马上过去,其他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
“你确定刚才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请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精神,我先走了。”牧茗突然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摔门而出。
郁骏笙顺手点燃了一支烟,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烟圈一个一个向上升,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她和扬祁路在一起,他就会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也许刚才自己的口气的确是差了点。
他烦闷地将杂志扔在桌上。
牧茗赶到医院的时候,江念恩已经在那里了。
“念恩,你也接到了电话。”
“是啊,我接了电话后就立马让祁路哥送我过来了,客车超载翻车,一下送来了不少伤者,大家都调去帮忙了。不知道我们要待到什么时候呢,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泡汤了。”
“这里我先看着,你先去休息一下好了。”
一直忙到了第二天中午,医院里临时帮她们换了班,牧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她只想补一下睡眠,待郁骏笙下班的时候再和他好好谈一谈。
在经过郁秦遥房外的时候,竟听到里面依稀传来的对话声:“遥遥,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就是骏笙的母亲。”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牧茗听着觉得耳熟,便停下了脚步。
“扬先生,我也不知道骏笙一直在你公司做事。”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找我?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牧茗一惊,想起了扬海坤在天台时的那番话,心里不由一紧,难道郁秦遥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女人。
“遥遥,告诉我,骏笙是不是我的儿子,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在某些方面和我很像?”
牧茗微微晃了晃神,没听清上文,只听到这么一句让她大为困惑的问话。
“扬先生,你未免太自信了,骏笙在某些方面的确很优秀,但不能因为这样你就说他像你。”
“遥遥,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还是应该告诉我实话,如果他不是我的孩子,为什么姓郁?”
“没错,为了骏笙的未来着想,我应该骗你他是你儿子,可是很抱歉,我一向爱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他可以姓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骏笙他爸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所以我只能让他姓郁。”
“我不信,遥遥,骏笙已经这么大了,我不信你可以这么快就变了心。”
“我变心?你知道一个受了伤又一无所有的女人最需要的是什么吗,是一棵救命稻草,而牧天,他是外科医生,又会体贴我,正是不二人选。其实我也没必要和你说这么多,如果没其他事的话,你请回吧。寒舍招待不了你这样的大客人。”
门从里面打开了,扬海坤没有在意站在门边的牧茗,长叹一声出了门去。
牧茗僵在原地,忽然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思考,就像有千万根松针扎入了她的胸口,一针一针地越刺越深,她连呼吸都不敢,仿佛有一种牵一发动全身般的疼痛笼罩着她。
她眼光迷离地看着郁秦遥:“你是骗他的,对吧?你到现在都不想原谅他,所以不希望他们父子相认,对吧?”
郁秦遥深深地看了一眼牧茗,叹道:“对不起,牧茗,这件事瞒了你这么久,其实当初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后来你妈妈也隐约猜到了我们的关系,只是因为她一直没有身孕,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牧茗思绪紊乱,根本没有办法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一抹微凉的笑意挂上嘴角:“其实这些话你骗骗扬先生就够了,真的,真的没必要,连我一起骗,我一定,我想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没必要啊。”她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郁秦遥轻呼一口气,拍了拍牧茗的肩膀:“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没办法原谅我,但我还是想拜托你,别让骏笙知道这件事。”
沉默,难言的沉默。唯有轻浅的呼吸声表明了还有她们的存在。
像是昏迷中的人突然醒转过来一般,牧茗一下推开了郁秦遥的手,嘴里迸出了几个字:“我恨死你了。”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她就这样冲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