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尚在睡梦中的季尺墨被放在枕头边的手机震醒。季尺墨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美梦还没到高 潮,即被手机铃声或者门铃声吵醒。她睡眼惺忪地摸过手机,声音极度凶狠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传来苏逸然特有的轻笑声,这让季尺墨顿时清醒了不少。季尺墨伸了个懒腰后,盘腿靠着枕头,半躺着,问:“找我什么事啊?别跟我说这是恶作剧,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苏逸然又笑了一声,说:“我在甄城的机场,两个小时之后就能回到洛城了。”
“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对了,我的特产呢!你记得吧?”
“……= =”在她心里真是特产比什么都重要啊。苏逸然摸了摸鼻子,笑笑,说:“记着呢,都稳稳当当地装在行李箱里。”
季尺墨掀开被子下床,一边打开房门,一边拿着手机说:“那就好。哎,等下要我去接你么?”
“这算是对‘男朋友’的特别照顾么?”
没想到苏逸然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印象中他始终是那个脸上带着有疏离感的笑容的青梅竹马,说话是不冷不淡的,脸上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季尺墨讪笑,打哈哈地有意绕过这个话题:“甄城好玩不?”然后走到客厅。
“嗯,还不错,山清水秀,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哈,姐妹就是姐妹,真是太了解我了。”季尺墨打开电视,瘫在沙发上。
“今天下午我会去你们公司把特产给送过去。”苏逸然说完这句话后,以“飞机来了”结束了这次的通话。
季尺墨放下手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有些事情越理越乱,不如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这样反而过得惬意不少。她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是时候叫醒第一大节有课的叶子矜了。
刚走到他房间门口,就看到叶子矜在收拾书包。“咦,你今天这么自觉?”
“啊?呵呵呵……”总不能说被你讲电话的声音吵醒吧……
季尺墨不免多看他几眼,像围观外星人的不明群众堆里打酱油的路人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后,问他:“你大清早傻笑啥?不会是早上睡觉滚到地上了,然后吓醒了?”
“…… = =”非常抱歉让学姐失望了,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季尺墨以为叶子矜仍在睡梦中,自讨无趣地离开了。就在她前脚刚跨出叶子矜房间的时候,身后的叶子矜突然问到:“学姐啊,昨晚你看电视的时候不听地叫嚷着靠靠靠,这个……‘靠’是什么意思啊?”
季尺墨全身犹如被一道电流流过,下意识地浑身一颤。她扭过头,看到叶子矜求知的目光后,又是一抖。“……这个嘛……就是靠……”
“那就是什么意思啊?”如果叶子矜这种追根溯源的精神能发挥在课堂上,老师会由衷感到欣慰。
季尺墨的笑容都僵硬了。“……这实在不好说。”
“可我看你昨晚喊得很起劲……”
季尺墨忍受不下去了,面带微笑地走到他身前,抬脚踹了过去。“去问候度娘,这种小事都要纠缠个不停,你凡事精明点。”
叶子矜爬了起来,一脸委屈地问:“我做人很失败吗……”
季尺墨投去“你现在才意识到吗”的鄙视眼神,懒懒地说:“作为失败的典型,你是史无前例的成功人士。”
“……???”这话打了太多圈圈,叶子矜一时半会转不过弯。
季尺墨放弃了,朽木不可雕也啊,还是回房继续睡觉算了。
“……???”被嫌弃的叶子矜继续呆在思考这个对他而言,颇有深度的问题。
中午季尺墨换了另一套衣服,准备出门前,不经意地扫过床单……猛然看到床单上有明显的一片红。季尺墨郁闷地走回去把床单取下来。抱着床单路过客厅走向阳台的时候,叶子矜从房间里走出来。
看到季尺墨躲避的眼神,老好人叶子矜又凑一脚:“学姐,怎么啦?你抱着被单……”好吧,看到床单被染出一块暗红色,他似懂非懂了。不过老好人的本质还是没有改变,叶子矜又问:“学姐,你不是赶着去上班吗?把被单给我吧,我可以帮你搞定啊。”丢进洗衣机这种事情他还是会做的。
“……= =”这个人是白痴吗……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拜托他,他只是她暂时的室友啊……除非是苏逸然,她可能还会考虑一下。季尺墨像挥赶苍蝇一样地甩甩手,不耐烦地说,“没事没事,我不差这一点时间啊。”
“可是……你迟到了,不就没有全勤奖奖金了吗?”叶子矜这句话脱口而出。其后果是季尺墨一脸不情愿地把被单塞进他怀里,然后冲到门口。
“等一下。”好管闲事的叶子矜又走过去,弯下腰看着季尺墨的鞋子说,“学姐,你的鞋带松了。我帮你系一下吧。”
这时有人敲门,季尺墨急着开门,情急之下,点点头算是应允了。她上身向前倾,打开门见到一张阴险的妖孽脸后,吓得往后一坐……因为没有提前跟叶子矜打招呼,叶子矜头还未抬,眼前就猝然一片黑,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在地上。
阮言羽伸手推开门,就看到季尺墨坐在叶子矜的身上,不由扬起眉毛,面不改色地问:“请问,你坐在我女朋友身上的感觉如何?”
季尺墨猛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不以为然地说:“想知道什么感觉,不妨你也去坐一下么。”
阮言羽绕过她,把叶子矜扶起来。看到他咬紧牙关摸着后脑勺,阮言羽拉下脸。他一声不吭地搭上季尺墨的肩膀,把她扳过来。季尺墨本来就心虚,瞧见面无表情的阮言羽后,往后退了几步。但阮言羽用力抓住她的手,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你吝啬得连一句对不起都舍不得说么?”
“……”季尺墨想转转手,却挣脱不得。叹了一口气后,季尺墨认命地说:“对不起。”
“啊?”某人全然不在状态上,挠了挠头,笑着说,“我没什么事啊,学姐你快点去上班吧,不然要迟到了。”
既然叶子矜发话了,阮言羽没有理由不松开手。季尺墨收回手,看到手腕处红了一大片,一股冲劲涌上眉尖。可一别头,看到阮言羽宠溺地抚摸着叶子矜的脑袋,低声问他痛不痛。季尺墨决定默默地抽身离开。
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令自己崩溃的对话:
——“你怎么来啦?”
——“我后天要去麦城准备下学期实习的事情,这两天暂住在这里。”
季尺墨抓狂地转身,门却被阮言羽一脚踹上。
“……T_T”干脆一道雷劈死她得了。
下午天气骤然大变,刚才仍是晴朗万里的天空,猛地像被推倒了墨水染黑了。随即一道炸雷伴着几阵闪电在天幕交相辉映。黑暗的天空,一下子就给闪电照亮了。接着“轰轰轰”的雷声,把窗户震得发抖。雨滴顺着玻璃窗流下,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叶子矜站了起来,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说:“学姐好像没有带伞出去啊。”坐在身边的阮言羽听到“学姐”二字,也站了起来。他靠着叶子矜的肩头,在他耳边轻轻地吹出一句话:“你好像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这么上心?”
叶子矜的身体略微一僵。阮言羽又从身后环抱住他,似是喃喃自语地说:“还记得我们高中那会么。”
叶子矜点了点头。高中报道的第一天,在校门口被他的自行车撞到了。叶子矜没有放在心上,阮言羽却走过来连声道歉,并要送他去医院检查。面对这么热情的人,叶子矜红着脸拒绝了。拒绝之余,又放心地和阮言羽交换姓名和班级,才发现他是高三的学长。
注册完老师宣布放学,叶子矜走出教室,看到阮言羽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等自己。阮言羽看见叶子矜,二话不说地拉着他往车棚走,非要送他回家。
从那一次以后,一到放学,阮言羽就下到高一年级找他,和他聊天,教他写作业。直到某一天,阮言羽告诉叶子矜,他就是小学经常欺负叶子矜的学长。叶子矜愣了一下,随即阮言羽的表白让叶子矜大跌眼镜。——可是他向来就不愿意拒绝朋友,当时也没明白阮言羽所谓的“做朋友”的真正含义,便糊口答应了。——一直以来,都是阮言羽在主动,他顶多被动地回应他。
叶子矜不太明白,也不愿意深思的事情,会一直搁着不管。然后就演变成和阮言羽发展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这件事情虽然他没表态出自己的不赞同,但一方面,他又不愿意伤害阮言羽,索性拖着任由其发展吧。
“呃……我得送伞给学姐。”叶子矜掰开阮言羽的手,到房间里取了一把雨伞后,匆匆出门了。
身后,目送他离开的阮言羽,拳头紧握,青筋都暴起了。
叶子矜拦车赶到季尺墨的公司,一踏入大门,就看到季尺墨正在和一个男人讲话。叶子矜认识他,也选过他的课。当然,叶子矜也知道,他是季尺墨的男朋友。
苏逸然把手里的塑料袋转交到季尺墨手上,温柔地笑了笑后,又伸手帮季尺墨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吃饭了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去吃吧。”
“这个不急,我得给你多少钱?”
苏逸然板起面孔,声音稍稍低沉地说:“季尺墨,你和我之间还要斤斤计较地算钱么,嗯?”
季尺墨讪讪一笑,说:“开玩笑嘛,不必较真。认真你就输了喔,苏逸然。”
“…… =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啊。
季尺墨这时嘟起嘴巴,自言自语:“你说啊,谁能对我的感情就像对人民币一样忠诚呢?我怎么就找不到对的人呢?真是郁闷啊!”
苏逸然揉了揉她的头,又笑了笑,说:“某人宅惯了,错过了不少认识新面孔的机会,能怪谁呢。”
“……T_T”不要这么直接嘛。
“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苏逸然说完,很自然地搂上她的肩膀。两个人转过身,看到拎着湿淋淋的雨伞的叶子矜,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