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8
等晚上叶子矜开完班会回来，都已经十点半了。
他打开门，看到季尺墨正盘腿呆坐在茶几旁，手里反复翻着一张照片。
出于好奇，叶子矜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照片里是苏逸然和季尺墨肩并肩站在西湖断桥前，苏逸然的手搭在季尺墨的肩膀上，他笑得很像某朵青色泽的花。照片右下角留有拍照时间，是八年前的事情。
叶子矜弯下腰，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落在季尺墨的肩头。“学姐……”
季尺墨没理他。她毫无生气地扬着那张照片，看了又看，还伸手摩挲着苏逸然的轮廓。
“学姐……”叶子矜立刻慌张不安起来，学姐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子衿啊……”好在季尺墨这时叫了他的名字，才打消掉他突如其来的浮想联翩。季尺墨叹了口气，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叶子矜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是啊，苏老师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不怎么喜欢苏逸然老师，不过学姐说他是好人，那就一定是好人。
季尺墨反手摸上他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叹气说：“希望他能找到属于他的那份幸福吧。”
苏逸然，很可惜我不是你的幸福，我再感动再惋惜，对你始终都没有爱情的成分。
“学姐……你会不会因为内疚而……”叶子矜说不下去了……他就算再傻再笨，对这方面还是很敏感的。
季尺墨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别瞎想，这是不可能的。我顶多会内疚一阵子，然后又没心没肺地吃喝玩乐享受有你在的生活。苏逸然的自我愈合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我们不用担心他的。”
“……= =”真的有这个可能吗……
“我可没安慰你，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季尺墨扯了一下他的脸蛋，见他一脸不自信，又拍他一巴掌。
“……T____T”用不用这样啊……他只是应景摆个苦唉脸，她就赏他一个耳光，欺负人也不待这样的啊。
“好啦好啦，没事啦，你去洗澡吧，今晚早点睡觉，你明天还要上学咧。”
叶子矜点了点头，收回手到卧室取衣服。
季尺墨把照片重新整理了一遍，而后翻到一张初三时苏逸然自告奋勇帮她照的一张照片，眼泪突然失控了。
“TO the world you are someone，but to me you are the world。”
他当年用钢笔在照片后面写了这一段英语，她却粗心地忽略了。
苏逸然，你是有多喜欢我啊？
你越喜欢我，我就越内疚。
其实你就是出于恶劣地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对吧？
季尺墨一边抹眼泪一边翻看照片。
在照片里，她可以大方地伸出手，轻轻捉起一缕他落下的头发，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将他皱褶的衣领抚平，还可以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暧昧地呼气。
而他也可以打着青梅竹马的旗号从身后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外人眼里，他们和情侣无差别。
在照片外，她是大大咧咧遇弱则强遇强更强的学姐，独立又自主。
而他则是沉默寡言的大学老师，无数次想给她许一个天荒地老的承诺，可是每次都欲言又止。
她选择了一个愣头愣脑但对她很好令她放心又珍惜的小学弟。
而他可能在等一个可以让他波澜不惊的生活多些许热闹生动的女孩。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不是每一个青梅竹马都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的。
只是想起来，还是会唏嘘，还是会感慨。
原来当时我也有喜欢过你，而你也喜欢过我。
如果那个时候，你能再勇敢一点点……结局……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发生改变，但至少你踏出了那一步，我也会给你相对的回应。
可是人生如棋局，往事付流光……
听到叶子矜从厕所出来的声响，季尺墨面不改色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合上相册簿，上锁，摆回柜子里。
苏逸然，我们好聚好散吧。
你给我一次回忆，我赠你一个未来。
然后，咫尺天涯。
季尺墨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看到正在举着衣叉晾衣服的叶子矜，抿嘴微微一笑。她走过去，柔声说：“弄好了就早点上床睡觉啊。”
“嗯，我知道啦。我今晚不用帮同学写论文了。”
“……= =凸”叶先生，你是觉得有同班同学拜托你写论文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哦？
“咦，学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我又说错话了吗？”
“……没事了，我先去睡觉了。”季尺墨连忙摆摆手。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子矜知道季尺墨怕冷，往她身上盖多一层被子不算，还要猥琐地把自己的身体贴过去，紧紧地挨着她睡觉。
可惜这几天天气有点反常，比起前一段时间来说，还热了不少。
季尺墨觉得热，一个劲儿地朝床沿边上挪。挪着挪着，没反应过来，滚到床边后，再一个不留神就往床下翻过去。
在季尺墨猛然惊醒的同时，叶子矜的手在她腰上一捞，及时把她接住。接着用了一点力气，将季尺墨拽到自己怀里。
叶子矜怕她受到惊吓，一边搂着她，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学姐，别怕，我在呢，你乖乖睡觉就好了。”
“……= =凸”我勒个去，你这个罪魁祸首一点觉悟性都没有。
季尺墨实在困得很，懒得跟他争论，枕着他的胳膊便昏昏入睡。
第二天醒来，季尺墨一睁开，发现叶子矜的侧脸正对着自己。他的睫毛长长的，鼻子很挺，睡觉的时候一点防备也没有，像一个长不大的乖小孩。
季尺墨的心一下子就被他揪住了。
所以，苏逸然……就算当初你坦白了，结局还是会改变的吧。
我这一辈子爱的人，是也只能是这个傻乎乎的叶子矜。
那么……衷心希望你能在C市遇到适合自己的好女孩。
早上季尺墨一个人在家。
叶子矜早早就出门赶去学校了。
Q大迎来新一届的朝气蓬勃梦想澎湃的学生，这几天叶子矜那一届的大二学生都忙着招待新生，带着他们四处参观校园，各社团也紧锣密鼓地开展抢人计划。每一年九月份，Q大总是特别热闹的。
当然，最热闹的莫过于告诉学弟学妹们Q大历来的八卦消息，比如苏逸然和季尺墨这一对。
估计这个时候，Q大学生论坛里那个老贴早就被人蓄意翻出来炒个热火朝天。
季尺墨吃完饭洗个澡出来客厅看电视，正看上瘾，叶小寂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喂喂，鸡翅，我说你看了那个帖子没有啊？”
“啥？”
“不会吧，你忘了啊，现在是九月份了啊！”
“所以呢？”她离开学校也有三年了，她哪里还记得学校有什么传统啊。
叶小寂大吃一惊，“你可是女主角耶！”
“什么事情啊？”拜托这头母猪聪明一点，爽快一点，直接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原原本本一口气告诉她好吧……
“就是当年有人爆你和苏逸然是一对的那个帖子啊。”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不过要不要告诉叶小寂，其实爆料人就是身为论坛管理人之一的苏逸然特意去申请的马甲啊……
“那又怎么样？”这件事情她当年就没放方在心上，如今六年过去了，她就更不可能放在心上了。
“喔，我说你有够迟钝的，你不知道你跟苏逸然的事情是每一届新生必知的八卦吗？”
季尺墨耸肩，还是那句话：“那、又、怎、样？”
“……= =问题是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叶子矜啊……”
季尺墨失声笑，“拜托，子衿才不会斤斤计较这个。”
“我知道啊……”
“那叶大妈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她这个当事人都安如泰山，完全不感到慌张。她反倒比她还急荒，这简直没有常理嘛！
叶小寂在电话那端抽一口气，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爆料：“问题是，苏逸然早上起来就把那个帖子删掉了！”
“啊？”
叶小寂总算说到重点了，“而且他还发了一个置顶贴，申明你们两个从来都没有在一起，一切都是空穴来风，没有一点依据。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叶小寂还在耳边喋喋不休，这时季尺墨却敏锐地听到楼下传来一声熟悉的鸣笛声。
她当即握着手机冲到阳台，向下一看，有一辆灰白色保时捷缓缓往路边开驶。
车窗被车主摇下，露出苏逸然与世无争的面孔。苏逸然朝季尺墨这边望过来，对上她的眼神后，楞了一下。而后扭过头，摇上车窗，直视前方。
后视镜里，季尺墨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到最后，他已然看不真切了。
苏逸然调开音乐，在不悲不喜低沉的歌声中，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
他就要离开这个城市，然后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连带着记忆，一起销毁。
季尺墨从阳台退了出来，重新回到沙发上慵懒地半躺着。
电话里叶小寂兀自津津乐道，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季尺墨微弯着嘴梢，正经地打断叶小寂的话，插上一句：“他没有疯，他比我们任何一个都清醒。”
“啊？鸡翅你也疯了吧？”
“……”季尺墨笑了笑，不说话。
“喂，你们两个在玩什么啊？干嘛不告诉我啊？喂，鸡翅！”叶小寂抓狂了。
季尺墨仍是笑而不语。
没有让她失望，苏逸然果然很聪明。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虽然它很遗憾。
——————小剧场好久不见——————
某天早上起来，季尺墨按照惯例，洗脸，拍爽肤水，擦乳液，然后涂上ZA的隔离霜。
叶子矜昨晚工作到大半夜，今天又要到公司去开早会。
他晕头转向地走进厕所，在镜子里看到季尺墨手中的化妆品，突然冲上一把抢了过来，说：“学姐，你干嘛用杂牌啊！你怕我养不起你吗？没事的，你买贵的，多贵都行，我舍得的！”
“……你说什么？”季尺墨一脸不解。
“你看，这是杂牌！”叶子矜指了指包装上的标志。
“……这不是杂牌啊……”季尺墨欲哭无泪。
叶子矜一扬头，“哼”了一声，说：“别唬我，这是za！杂！杂牌！”
“……= =”季尺墨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