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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西巡东狩(3)

始皇帝仿佛自己还在龙舆上,还听着“咔叽、咔叽”的声音。突然“咔叽”声没了,他探头出来看了看,感到天气变了。满天的乌云,翻翻滚滚;原本灿灿的日头,早没了踪影。始皇帝正惊诧地要唤“来人”,又看见黑暗中有妖魔翩翩起舞,听见鬼怪凄怨的鸣叫。难道是先祖在怨我,怨我来得太迟?始皇帝在心里问自己,有些怕了,连呼“来人!”可就没人来。

始皇帝正又恼又急时,总算是来了个人,一个白发苍苍、长髯飘飘的老道。只见这老道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微微地笑着,来到始皇帝的面前,一边挥动手中的拂尘,一边对他说道:“如今天下初定,国人十有八九想造反,只有收缴天下兵器,铸成十二金人,你方可稳坐天下。”

老道说完,始皇帝只觉眼前金光一闪,惊醒过来。四处察看,早没了老道踪影。始皇帝彻底清醒,自言自语说:“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目前朕最惧的,就是六国旧人起来造反。梦中老道的指点,正好解决此难。”

这么想了一阵之后,始皇帝立即召来李斯赵高等人,把梦里的事一一细说,然后问道:“朕的梦就是这样,应该怎么解释?”

“梦中见道士,一般象征祈祷、虔诚、信念和精神上有所开悟。”李斯说:“陛下前来祭祖,梦见道士,这是个大大的吉梦。一是说陛下有了很好的想法、具有崇高而不可抗拒的法力,二是说陛下的祖上也在暗暗地保护我大秦。”

始皇帝听了,非常高兴,他知道赵高这方面有研究,便把目光投向赵高。

“是这样的,御史说得对。梦见道士有话提醒,表示梦者将得到祖上的保护与祝福,陛下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除此之外,还暗示梦者心里的想法是对的,应该马上去做。”

“是这样,是这样的!”始皇帝欣喜异常,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问道:“你俩知道朕心里的想法吗?”

李斯与赵高,都同时摇摇头。

“朕告诉你们:第一,速速举行隆重的祭祖活动;第二,归咸阳后,立即收缴天下兵器,铸成十二金人。”

半年后,通过秦王朝严密组织一级级地搜寻,缴灭了百姓手中的所有“兵器”,其中包括打猎的矛、箭,砍柴的刀、斧,甚至是厨房的菜刀。这些“兵器”从全国各地被悉数运往咸阳,在大炉中溶化,铸成了十二个高大的铜人。因为铜是黄色的,所以又称作金人。这些金人,一个就重千石,身着还雕有精细花纹的外族服装,格外地耀武扬威。

始皇帝非常喜爱这十二个金人,他令人将这十二个金人整齐地放在咸阳宫前,每每批阅奏章累了,便会来到金人面前,仰头看着,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有你们给朕收缴了天下的兵器,我秦王朝可以无忧啊!”

95、徐福琅邪上书始皇帝

高高在上的人,总有几分心虚,就象是站在悬崖上的人一样。收缴了天下的兵器之后,始皇帝踏实了一阵子,不久又有了一种新的担心。臣民,特别是原本六国的臣民,心里会不会对朕有足够的敬畏呢?早早地坐在书案前,始皇帝无心批阅奏章,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情。这可不是一件想一想就能明白的事,始皇帝想得脑袋有些生痛,还是不能明白这个事情。

“赵高!”始皇帝唤道。

赵高进来,原认为是可以收拾皇帝批阅了的奏章,进来才知道奏章一卷也没有批,高高地一大摞码在书案的右边,始皇帝正在案前皱着眉。

“皇上。”赵高见始皇帝久久不语,轻轻地呼唤。

“哦!”始皇帝想是突然清醒过来,看了看赵高说:“朕想去听听音乐。”

“遵旨!”赵高话落转身往外就走。

始皇帝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喝道:“回来!”

赵高又转过身来,望着始皇帝。

“宫中是不是就只有那几个乐人?”

赵高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只有他们,是最好的。”

“最好的,就这个样子!”始皇帝不满地说。在音乐方面,他天分极高,不但能唱,尤其是能听。

赵高明白皇帝对宫中乐人的不满,突然想到一个人,走近一步对始皇帝说:“奴才闻言,咸阳街头最近来了个浪人,非常擅长击筑。”

“是这样吗?街头的浪人,擅长击筑?”

“是这样的,据说这浪人原本在一家酒店做跑堂,酒店老板便是宫中一个乐人的父亲,也非常喜爱击筑,一次这浪人听了老板击筑后张口就说:‘这筑的声调不怎么好。’有人把浪人的话告诉老板,老板听了就叫浪人到堂前来击筑。浪人毫无怯意,坐下击筑,一曲未了,满堂喝采数番。老板见了,离开座位用平等的礼节接待浪人,尊他为上宾。如今城里的人,都轮流请他去做客,听他击筑。”

始皇听了,有些好奇地说:“真有这样的人,还不赶紧替朕招进宫来,为朕击筑。”

所谓筑,是古代的一种击弦乐器,颈细肩圆,中空,十三弦。赵高所说的浪人,就是荆轲的好友高渐离。荆轲前往刺时,高渐离与太子丹曾送荆轲到易水河畔,击筑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秦王杀了荆轲,吞并了天下,便发公文通缉荆轲的故交好友。高渐离只好隐名改姓,浪迹天崖,靠打工度日。这次因一显身手进了咸阳宫,刚见到始皇帝,立刻被人认出就是昔日荆轲的好友高渐离。

始皇帝知道之后,一时有些犹豫。始皇帝这个人,是不把其他人当人的,充其量也不过是喜欢的宠物。正因为如此,他定下的刑罚是骇人听闻的。秦朝《法律问答》规定:五人共同盗窃一钱以上就要斩断左趾,偷人桑叶价值不到一钱也要罚劳役三十天,就是对行窃未遂的人也要判刑。诸如此类,一律重罚,不予宽恕。更不用说是荆轲的朋友,自然是要斩首了。可是,始皇帝又想听听他的琴声。想了一会,始皇帝想出了个办法,下旨:

死罪赦免、活罪照罚,薰瞎双眼、留下击筑。

由于自己拥有的技艺,高渐离得以活命,来做满足始皇帝听音乐的活工具。作为荆轲的好友,高渐离与荆轲一样充满血性。他将铅放进筑中,等待时机,完成好友未尽的使命。他的琴声赢得了始皇帝的信任,有一天终于等到了接近这位暴君的机会。于是,他倏地举起灌满了铅的筑,循声猛地向始皇帝砸去。遗憾的是,没有击中。

始皇帝一刀刀活剐了高渐离,终身不敢接近原东方六国的人。他虽然拥有天下最好的东西,却总是难以快乐。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天下人都想杀朕?始皇帝常在心里问自已:是朕的威德彰显不够?对,一定是这样的,朕必须进一步彰显威德。始皇帝认为自己终于想明白了,下旨:

东去泰山,举行最隆重的封禅大典!

这第二次大巡狩,随皇伴驾的人,除了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御史李斯、上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椤等,还有列侯武城侯王翦、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等等。上一次是祭祖,这一次是祭天告成,歌颂自己的功德。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咸阳出发,沿着渭水南岸的大道,东出函谷关,经过洛阳,一直往邹地的峄山而去。到达高秀独出、积石相临的峄山时,王绾对始皇帝说:“这一带是孔子的故乡,皇上是否驻跸几日?”

一直以来,始皇帝虽不把孔子当回事,可也很欣赏他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于是点头答应,传旨:在峄山稍歇两日。

王馆召来孔子后裔孔鲋,始皇帝尊孔鲋为“鲁国文通君”。然后,始皇帝命令李斯,用大篆勒铭于立石,作为自己东巡途中的第一块纪功刻石,是为《峄山刻石》。刻辞曰:

皇帝之(立)国,维初在昔,嗣世称王。讨伐乱逆,威动四极,武义直(万)方。戎臣奉诏,经时不久,灭六暴强。廿有六年,上荐高庙,孝道显明。既献泰成,乃降溥(专)惠,亲巡远方。登于峄山,群臣从者,咸思攸长。追念乱世,分土建邦,以开争理。

攻战日作,流血于野,自泰古始。世无万数,施(陀)及五帝,莫能禁止。乃今皇帝,壹家天下,兵不复起。灾害灭除,黔首康定,利泽长久。群臣诵略,刻此乐石,以著经纪。

这事一旦开始,始皇帝以后每到一地,差不多都要立下为自己歌功颂德的刻石,这是后话。

第二天,始皇帝离开峄山,往泰山去。在“五岳独尊”的泰山顶上,他亲自主持了封禅大典。始皇帝除了要向他的臣民宣扬自己的功德,让他们祟拜自己;还要向上帝报告自己的功勋,让上帝眷顾自已。泰山祭天完毕,树好碑立好石,始皇帝再至梁父祭地。一切礼毕,还是刻石颂德威。《泰山刻石》曰:

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祗诵功德。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大义休明,垂于后世,顺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训经宣达,远近毕理,成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戒。

人走了,刻石留下。始皇帝临别时不舍地看着刻石,李斯见了说:“刻石千万年不坏,陛下的功德、威信也千万年不衰。”

始皇帝听了,这才转身上路,前往渤海之滨。

值得一提的是,在出巡的整个过程中,始皇帝对经过的名山大川,他均一一祭祀,对诸位尊神的虔诚、恭敬,礼数之周到,实在让人感动不己。终于,始皇帝往南登上了琅邪山(今山东胶南境内)。极目远望,海天一色、岩壁连绵、惊涛拍岸,颇为壮观。

“真是美哉!”始皇帝大声喊,然后问身边众臣:“那海天之中,雾雾茫茫之处,是山还是水?”

众臣听了都不敢回话,就在这时候,只听得稍远处有人说:“那是蓬莱仙境。”

始皇帝寻声望去,只见一精瘦男子,正期盼地望着自己。

“过来!”始皇帝和颜悦色地招唤。

这男子来到始皇帝身边。

“你是什么人?”

“徐福,字君房,就是这琅琊人。”

始皇帝点点头:“说说蓬莱仙境的事。”

“那蓬莱仙境里,居住着许多仙人。他们有不死之药,个个都能够长生不老。”

“死之药,若是朕食了呢?”

“陛下若食仙人药,一样可以长生不老。如果得到仙人的指导,还可能羽化成仙。”

始皇帝听了,心中大动。多少年来,自己什么都不怕,就怕一个死字。难道这回还真能逃脱过死?始皇帝这么想着,睁大了眼睛,热烈地望着徐福,急急地问道:“仙人药要怎样才能求得?”

徐福是鬼谷子先生的关门弟子,当世著名方士,专攻辟谷、气功、修仙,兼通武术。他不仅博学多才、通晓医学、天文、航海等知识,还非常同情受苦的百姓,常常解曩助人,在当地民众中颇有名望。听了始皇帝的问话,徐福从容不迫地回答:“君房能替陛下求得。”

“果真如此?”

“君房久闻陛下恩泽四海,威振八方,一心只想使陛下万年无期。因此,对求仙人药一事,已经研究多年,特写了详细计划,只是无缘上书。今日在此能见陛下,真是君房大幸、天下大幸。”徐君说罢,双手呈上“寻仙药书”一卷。

始皇帝接过徐福上书,展卷读过,哈哈大笑。笑毕,令人满足徐福诸多物质要求,派他领队入海,寻找仙人,求取不死之药。

徐福万般高兴,领命而去。

从此可以不死,始皇兴奋不己,在海边流连忘返,竟然不愿回去,一住就住了整整三个月。不仅如此,还下令迁三万户百姓,来琅邪居住;还下令建造琅玡台,台上筑神庙,以供祭祀神仙使用。

琅玡台建成,始皇帝站在台上,遥想越王勾践当年,曾在此筑台观海,会盟诸侯,尊称霸主,不由微微一笑。从古至今,谁能比得上我始皇帝!这么想着,始皇帝下令在此“立石刻,颂秦德”。

于是乎,世上又多了一篇《琅玡刻石》。辞曰:

维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义,显白道理。东抚东土,以省卒士。事已大毕,乃临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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