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走后,李世民一直站在原地,心想:如今正应该攻下霍邑,直捣长安以号令天下。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争取战略上的主动,有条件取隋炀帝而代之。然而,父亲偏偏要听那些鼠目寸光者之言,失去这样的一大好机会。唉!想着,急着,李世民竟然呜呜地哭出声来。内室里的李渊听了,忍不住只好走出来。第一次看到李世民哭得这么伤心,李渊也动了感情,抚着李世民的双肩说:
“我的儿,你这是为何?”
李世民哭着说:“我们为正义而起兵,势力还不强大,比不上那些义军。可是,我们若取了霍邑,就会日渐强大起来,很快超过那些义军。若就此退兵,前面的敌人乘虚攻击,后面的敌人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到时候,兵败如山,李家难有振兴之日。想到这些,我心痛如焚,所以忍不住哭泣,还请父亲赐罪。”
李渊听着,心潮澎湃,轻轻地啪着李世民,说:“我的儿,你说得有道理,我险些为裴寂这个懦夫所误。只是,我的中军,已向北出发,为之奈何。”
李世民一听父亲同意了自己的看法,不由转悲为喜,说道:“中军虽去,一定不远,请父亲准我现在就去将他们追回来。”
“好!你去唤你大哥同行,我们李家的成败都在你兄弟二人身上。待追回中军,我们父子一鼓作气拿下霍邑。”
“孩儿遵命。”李世民高兴地对父亲双手一揖,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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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清晨,吕梁山与太岳山的峡谷中,好一幔的浓浓大雾,如浓烟似的,族拥着,弥漫着,就是不肯散去,象似要护着什么秘密。大雾里,李渊左、中、右三路大军,正一路接一路地急急向前。
李世民昨晚一番诚心的苦劝,李渊终于下定了攻战霍邑的决心。李世民便与大哥李建成连夜乘马往北,在半道上追上了父亲的中军,同时也遇上了四弟李元吉派人往贾胡堡增运来的粮草。兄弟俩率领中军,押了粮草,马不停蹄地又赶回贾胡堡。李渊见了,心中感慨万千地对他们说:
“我儿如此能干,天下一定是李家的。”言罢下令三军晾晒铠甲行装,一日后,便乘了大雾往霍邑开拔。
望着浓雾里忽隐忽现的军队,李世民此刻的心情特别激动。想着此去会有一番大的撕杀,他突然很想去看看大哥。这次进攻霍邑,谁做前锋,肯定是件危险的事情。父亲在安排前锋时,将这危险的事交给了他的大哥。他当时就急了,可是大哥说:“再怎么说,你比我小,遇上危险,大哥理应在前。”现在想起这话,李世民也很感动。大哥,我的好大哥!他在心里呼唤着,离开自己居中的右路军,纵马追上居前的左领军大督都李建成,与他并排而行。
“秋雨似乎懂得我们的心,父亲决心一鼓作气拿下霍邑,雨就停了。”李世民高兴地看一眼大哥说。
“我看,这弥天的大雾,是上天在帮我们,待我们神奇般地出现在霍邑城前,宋老生岂不认为是天降的神兵?”李建成说完,由不得咳嗽两声。
李世民听了一惊,慌忙问道:“大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昨晚赶回来时内衣湿了,来不及更换就睡着了,一点点感冒。”
“大哥千万要注意,母亲曾说――这话你也曾与我说过:小病不治,会酿成大病的。”
“我说过这话么?”
“说过,那年我才八岁,病了,不肯吃药,你是这么对我说的。”
“小孩时不抗病,大了,一点小病,出一身汗就好了。”
“不行,这次攻霍邑,你一定要让我做前锋。”
李建成摇了摇头,说:“二弟,这事你不要与我争。昨天我就与你说了,你比我小,遇上危险,大哥理应在前。更何况,你虽然勇猛,可你的部下全是新兵,我的部下有一半老兵,他们有攻城的经验。”
“可是你现在病了。”
“我说过了,这点病算得了什么,咳嗽两声,这哪里又是什么病?”
“不管怎样,你还是要让我做前锋攻城。你不同意,我就跟父亲说你病了。”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李建成说着,忍不住又连连咳嗽。
“你真是病了,大哥,就是这样吧,我做前锋。你不同意,我这就去跟父亲说。”
李建成连连咳嗽着,看看他的二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到时候,你一定要注意一些,不要离城太近,一定要离城远些,刀剑是不长眼睛的。”
“我知道,我就担心他宋老生闭门不出。”
“他不出来,我们就攻进去,难道二弟担心我们攻不下霍邑?”
“不是,我担心军中攻城的装备缺乏,如果攻城时间过久,屈突通又从后面骚扰,对我们十分不利。”
李建成听了,沉思着点点头。
这时,后面地传令兵飞马赶来:禀两位大督都,大将军有令,部队在城东五里处扎营。
兄弟俩听了相视一笑,李世民对李建成说:“父亲这么快就到了,我得去安排部队,就此别过,稍晚时,我们在父亲大帐中见。”
李建成点点头,深情地目送二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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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紧紧围住霍邑城,李世民一连三天叫阵,宋老生就是坚守不出。李渊刚刚舒展的脸,一天比一天紧皱起来。李世民了解父亲的忧虑,苦苦地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个办法,到中军帐里对李渊说:
“宋老生不敢出战,是因为我们围困他的部队太多,又离他太近,担心一但战败,我们会趁势攻入城去。”
“难道我们不是这样想的么?”李渊不解地问儿子。
“是的,我们是这样想的。可是,宋老生也想到了,他就干脆不来迎战。其实,我们只要斩杀了宋老生,霍邑就不攻自破。”
“他连城门都不出,又怎能斩杀他?”
“我们如果再退五里安营扎寨,同时派小队人马前去骂战,他一定出来。到时候,我们设下埋伏,伺机杀了他。霍邑岂不唾手可得?”李世民说。
“对!”李渊闪动着双眼,此时他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立即下令:大军退五里安营!
以后三日,每天仅派右领大都督府军头段志玄,带三千人马前去骂战。段志玄的手下都是些新兵,行军布阵还不太入门,叫阵骂战却非常内行。一连骂了三日,宋老生都不敢出战。这些个新兵,便是肆无忌惮,在城下骂得越来越欢,什么粗话,羞辱人的话都骂了出来。宋老生先是直着脖子听,后来脖子慢慢变粗,额头上的青筋也凸了出来,身旁副将金云松见了,对宋老生说:
“将军可自去城上一观,那些骂阵的叛军,实在欲如京城里的小混混,肯定不堪一击。”
宋老生听了,压住满腔愤怒,走上城去,朝下一望,果见段志玄的三千人马,稀稀拉拉,毫无阵法地围在城下,见宋老生登上城来,下面便有人说:
“那位穿金甲的,可是狗屁鼠牙郎将?天兵前来,还不下城受死!”话语刚落,便是一阵肆意的浪笑。
虎牙郎将宋老生并不吭声,只把目光移向远处。他慢慢地转动硕大的脑袋,仔细地观望,但见远处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连李渊的营寨也看不见了。
“真是可恶,如此欺我。”宋老生咬牙切齿地说:“传我的命令,大开城门,杀出城去。”
二万士兵,在宋老生与副将金云松的率领下,分别由东、南两门杀出。段志玄见了,心中大喜,命令士兵,怆惶后撤。宋老生早憋了一肚子气,哪里肯就此放过,挥剑一指,大队人马追杀过来。转眼追去一里多路,却不见了段志玄的身影。宋老生正惊疑时,左旁杀出左领军大都督李建成,右旁杀出右领军大都督李世民。兄弟俩一白一黑两匹战马,冲在最前面,猛虎似地向他扑来。
左边,李建成一路砍杀,冲进宋老生军中;右边,李世民连斩数人,血溅战袍。由于用力过猛,不多时,李世民的一柄金刚长剑已经砍缺。他突然看见前面不远处宋老生的三员大将正在逼杀侯君集,便随手一剑掷去,插入一员大将的后背。那员大将应声倒下马来,其余两员大将一惊,立刻被侯君集斩一员于马下。李世民取弓搭箭,叭地一声结果了最后一员大将。侯君集见了,喝一声“好!”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抛给李世民,自己从地上捡起一把剑,紧跟在李世民身后。李世民接过侯君集的剑高高举起,四处搜寻宋老生。几个隋朝军士举着长茅,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向李世民围过来,只见他手起剑落,很快就将他们砍倒在血泊中。
可是,李世民还是没有发现宋老生。他兄弟俩虽然勇猛过人,部队的士气也很高昂,但毕竟大部分是还没有经过沙场的新兵,而宋老生的部队,却是隋皇朝的精锐,虽然士气低落,但在性命悠关时,还是咬了牙拼命来搏。在两军短兵相杀中,宋老生的部队在一时慌乱后,竟渐渐地稳住了阵脚。李世民立刻感到了敌人越来越有力的抵抗,心中不由得暗自着急。他原本想找到宋老生,把他给杀了。主帅没了,敌军自然瓦解。然而,当他冲向宋老生时,却被他手下的几个在将围住撕杀,待将这几人一一斩杀后,宋老生却没了踪影。显然,他躲在军中指挥部队反击。
“如果不能在短时内将敌人击溃,我军必然死伤惨重。”李世民想到这里,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宋老生,你在哪儿?”李世民在心里喊道,纵马向敌军深处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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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挥舞着长剑,冲杀着去寻找宋老生,却怎么也找不到踪影,情急之下,他突然心生一计,亮开嗓门,大声喊道:
“宋老生被我杀啦!”
声如洪钟,远远散去。李世民冲杀在万马军中,一边高喊一边挥剑斩杀敌人。一直跟随在李世民左右的左虞侯侯君集与右领军大都督府长史柴绍听了,立刻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都亮开嗓门跟着大喊起来:
“宋老生被我们大都督杀了,宋老生被大都督杀了!”
顿时,宋老生被杀的声音象一股强劲的东风,在撕杀的战场上吹过。所有闻听的人,无论是宋老生的部队还是李世民的部下,都跟着起哄。宋老生的部队乱了,李世民的部下却越战越勇。不一会,宋老生的部队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开始真正怆惶地溃逃。李世民见了,眼睛一亮,又一次大声喊道:
“放下武器,一律不杀!”
这声音很快如宋老生被杀死的呼喊一样得了李世民部下的全体响应。于是,隋军有人扔武器,一个、二个、三个,越来越多地开始跪地投降。李世民终于发现了宋老生,他在几十个军士的蔟拥下,已经逃到了城下。因为李世民与李建成的军队追得太紧,宋老生退到城下,却不敢让人将城门打开。城上的守卫,只好将一条长长的绳子,从城上徐徐地放下来。宋老生无比心痛地望望自己一败涂地的军队,又眼巴巴地看着城上放下来的绳子。李世民见了,再不吭声,纵马直向宋老生扑去。
长绳已抓在宋老生的手中,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正在丢了武器投降的部下,双脚蹬着城墙,双手抓紧了长绳,艰难地往上攀登。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纵马杀来的李世民。城墙有这么高,在李世民赶到之前上去已经是不可能的。好一个宋老生,知道上去无望,便毅然地丢了手里的绳子,顺势跳到地上。他伸手拔出背上的长剑,异常冷静地等待着李世民。
说话间,李世民到了跟前。宋老生畜势待发,趁李世民脚根未稳,照准肩下胁穴速疾地刺去一剑。李世民立即感觉到剑力强大无比,往后一仰,躲过此一刺。说时迟那时快,似乎就在同时,宋老生的剑尖刚过,李世民又迅速地往右侧身挺起,并顺势挥剑一劈。速度之快,让人惊诧不已。宋老生一时躲闪不及,右臂裂了个大口子,“唉哟”一声,长剑落地。李世民再次迅雷般砍出一剑,宋老生硕大的头颅,便滚落到地上。一股愤怒的热血,冲天而起,四溅的血水,喷了李世民一身。
李世民并不去理会,只挽惜地看着地上宋老生人头上那一双不瞑的眼睛。这时候,宋老生的一个亲随,举起长茅,从后面向李世民刺来。急驰而来的侯君集远远地见了,一剑飞掷而来,取了那人的性命。听到一声惨叫,李世民回过头来,他看到侯君集,微笑着点点头。
“二哥,我们进城去,大哥已攻进城里去了。”柴绍浑身是血地冲过来对李世民说。
李世民举头望去,果见左领军大都督的战旗,一面面飘进城去,心里不由有些失落。出战前,父亲对他兄弟俩说,谁先进了霍邑城,谁就记头功。如今,头功还是被大哥拿去了。柴绍虽然是世民与建成俩人的妹夫,只因平阳与世民关系特好,故而遇事柴绍总是护着世民。这回,见头功落入大哥之手,柴绍匆匆赶来遗憾地告诉世民。侯君集是李世民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的兄弟,以后又蒙世民待之如亲兄弟一般,当然更希望世民能建头功,看到竟是他大哥建成先进城去,不由得重重地一声叹息。
“这有什么?”李世民看一眼侯君集,回头瞅着自己的妹夫说:“拿下了霍邑,我们就可以进军长安了。宋老生是个忠诚,好好地安葬他。”
柴绍听了,点头回答:“遵命。”
李世民又对侯君集说:“赶快去收编战俘,收缴武器。大哥攻进城去,立了头功。我们多收些战俘,多捡些武器,好扩大我们的部队。”
“遵命。”侯君集大声回答。
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举目打量着一队队投降的隋军,又看看遍地的尸体和武器,心中的那点失落早已荡然无存。
“这年头,只要有实力,什么都会有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如今,一切刚刚开始。我一定要尽快扩大我的部队,以后建头功的机会应该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