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凯特·莫斯,非常喜爱的感觉又涌上来,这位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一种特殊的气质红遍全球的模特,如今也不是太年轻了。经过吸毒的风波和其后的低潮,她以更迅猛的姿态又回来了,还被评为最佳着装的第一名。
曾经堕落又怎样,我总觉得她的堕落是她不相信什么,甚至是不相信堕落的深渊。她与众不同,什么都要自己的身受。美貌很薄。味道和气质,以及一个人从头到脚的型,才是吸引的理由。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对视线和心灵的侵略。造成的这种吸引完完全全是对方多少年内心的外在模样。这是不能骗人的,所以有理解力的人是可以以貌取人的。
凯特^莫斯是我理想的模样。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一个灵魂,这个灵魂不属于平时的自己,是自己生命力的灵数,只有自己知道它多么不能拿出来晾晒。我看着凯特^莫斯的脸和她乱乱的头发,她的脸没有一点来自美艳的因素,但是她是如此之艳,永远看不腻的一种艳。通体和神情迷离飘忽,很从容,又完全是漫不经心。在松弛的绝美线条的身体上,又微微透露一点轻狂和不羁。似乎是没有语言就说明了一切的女人,她看你一眼,你就知道了她的世界非请莫入,她又如小兽般的热情非常有限,来之汹汹。
我喜欢这样的人。没有紧绷感,没有追求感,是这个大家想法基本一样的世界里轻佻的出离者,不认同谁也不伤及谁。来了,不管怎样,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过程,迅疾的过程。所以眼睛不表示急切的内容,从容以对,漫不经心飘忽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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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正确的生活态度吗,我觉得很正确,这正确只对拥有这样秉质的人。就如同我对凯特·莫斯的认同,因为这样的感觉在我的心底深处,是我的另一个灵魂。我无法像她那样拥有散发的权利和势力,我只是咀嚼。
直到咀嚼了很多年,才慢慢意识自己根本不用羞耻,看到奋斗和局尚等的字眼就起鸡皮挖疼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有的人愿意生气勃勃,有的人愿意松懈散漫,各是各的人生。
偶尔翻到中学时写的文集,自己写道:内心好像应该使一股劲,但似乎有点可笑,不想使这股劲。
这就是一个中学生和自己天性的挣扎,和主流的挣扎。那时候我非常主流,我记得我一直不怎么快乐。现在我躲在人群后面,也不是完全快乐,但至少是安然于此了。
别看凯特莫斯的飘忽,飘忽并不是糊涂,在这其中,精准的感觉和位置并没有因此耽误,甚至是更有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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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围
三年前我见过她一面,还一起玩了一天,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那天还照了合影。
觉得一些温润,在她的脸上,她很静,神情和坐姿都静,静得里面有一点点挺拔。并不是不说话,是说的很凉快,听她说话就很凉快,不躁不热。就是这些,再就没见了,也不牵肠也不挂肚。偶尔发个信息,但她是个真正的才女,诗情独立。有时候在书架上翻书,看见她的诗集,就读两句。
时间就过去两年多,有几次惦记和谈论。包括有一次听一个男人无意说起认识她,满脸神往,说那个女人,坐在那,那种味道。这个男人有一点社会的油气,但说起女人时的神情,让我相信他是真心的,他喜欢这样的才女,让我有了一点意外。谁都需要纯净的东西,纯净的东西在内心都是有位置的,一动就痛。
他说什么时候我带你见她。他不知道我们认识,我也没说。给他一点秘密的骄傲。
夏天,她来了,电话给我。我让她等我,凯悦酒店那个古老的叫做“天水围”的酒吧,除过有水有高高的天井还有小鹂鸟有低低的私语声。
我发现她漂亮了,有新的发型,显得年轻。
一见面,我很自然地用右手碰触了她的脸颊,说,嗯,更漂亮啦。像平日亲密的女友,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看来潜意识里是亲密的。坐在沙发里,我点了一杯黑茶,她一杯红茶。开始说话,她还是那么凉快的感觉,只是微笑中有一点甜的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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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悠着。
说着话,看着她,我突然开始珍惜这种感觉,是女朋友吗,当然是,但我们只是第二面,觉得有些什么在之间放着,不用打开,也不用说明。很轻也很认真。女人之间到底有多少种关系,这算一种。有温暖的理解垫在底下,什么都不揭穿,什么都不要求,什么都没有硬结,来去都不难过,但真的存在愉快。希望对方好,看到比前两年更加如花似玉的脸颊就高兴。
天水围是个好地方,室内的大空间,我们坐在角落,听近处的小鸟一直清脆地鸣叫,都夜里11点了,它为什么叫,为什么我们也还没有想起回家,留恋着什么,身边轻轻的流水转来转去。抬头低头。
在抬头低头间,红尘已漫过三丈。这是她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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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倦感和一只狗
想了想,我已经整整半个月,除过手机上发的信息,除过在一张小片纸上写的超市购物备忘,再没有写一个字。其实,写字不是我的职业也不是我的必需,那么我为什么要想起这个,并且生出不踏实的感觉。今天看到一句话,一个女作家说她的朋友曾说:每天往电脑上存上2000字,无异于每天存上200元钱的那种踏实感。
这个说法让我羡慕。每天都能存200元钱,或者存无异于这个的2000个字,都是那么让人踏实,我哪个都完不成。
我应该很不踏实!可我在分析我自己的一点点不踏实的感觉时,发现它居然是似是而非的。
我在慢慢依着我内心的模样安心没有很强目的的生活,包括每天的目的和每年的目的,又能怎样呢。往前看十年,我发现我原先一直处于一种不安和担忧的状态,但是什么令人担忧的事情都不曾发生,我自己让这个过程变得不充足,到处漏气。我又发现自己是一个很松散的人,看见奋斗和争取诸如此类的字眼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以往认为这是错误的,当然应该奋斗。现在所着年龄的增厚,真性却浮了出来,而且不再被左右。不奋斗又能怎样呢。我够吃够喝,消费不大,每天无数心智生活,时间自由,去留随意。只有这样,我才看见我和自己重合,脚步于是显得安宁。世界上如此多的人,如此不一样的生活,永远有人生活的方式超出你的承受和想象,我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没有惊讶没有突出。我就是决定要自己幸福,幸福的感觉林林总总,总有自己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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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没有写字,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让我突然间对写字产生了厌倦,所有可以表达的只是在心里过了影像,没有兴趣把它变成文字,而且,开始觉得不写出来又怎样呢,日子过去了,这是每个人唯一的意义。I
我们不能做的就是含情脉脉地专注地和日子一起肩并肩,看着它过去,世界上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也许在每个人的身后,我们一转身,它就又在后面了。所以我们只能干点什么和日子一起过去,干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呢,区别的只是当时的心情。
我厌倦写字,我就不写了,我这样过去半个月,觉得很好。我有滋有味的干别的愿意干的事情,饿了吃困了睡,看简单的电视,看了影碟按捺写笔记的习惯,没有觉得不安和不适。并且在某些瞬间看见一些类似力量的东西,赶紧攒起来,放在心里。
随便翻博尔赫斯的文章,有一段话像知音一样跳了出来,让我顿生拥抱的心,他说:“有时候,他的厌倦感像是一种幸福感;有时候,他的心理活动不比一条狗复杂多少。”
我再也不用在这里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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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书桌
很久没有坐着读书了,不是窝在沙发上,就是窝在床上,东一下西一下的,很多书至多读了一半就也被窝在了什么角落。日子里没书不行,但似乎认真读也不行,窝着和乱翻倒是一对合适的兄弟。书房被我最终弄成了储藏室,一张书桌,铺着我从一个县城买来的红色平布,上面有我非常爱的牡丹和凤凰,现在也是堆满了书和本子,有用没用的纸张,懒得整理的杂志画册,吃了一半的零食等等,反正是没有空间来摆一个坐着的人的胳膊肘,完全是一个放东西的平台。
昨天家政来收拾,说你这书房小东西怎么越来越多。我也是正觉得难过,转了一圈,下决心先把书桌解放出来,开始运一口气察看桌上的物件,积累了很久的书本,原因已经遗忘了,但要扔还是留必须察看。最近,开始比原来更果断地扔东西了,判断一件东西确实我不再会用或一本书我永远不会看,就扔或者送人。
其实,东西走出这间屋子之后,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再想起。但是,它存在在这里,就会干扰自己的视线心情,和增添欲罢不能的难过,一种累赘繁琐带来的郁闷。随着年龄的饱满,发现越来越喜欢简单和品质,时间开始浮出快乐的波纹,虽然转瞬即逝。
于是,果断。半个小时后,书桌上的大部分东西被我归置在扔掉的范围,小部分东西分门别类回到原来的地方,剩下的就是书桌上要用的了,发现只有一点点。一下子清爽了,心头也一爽。红色的漂亮的牡丹和凤凰呈现出来,终于平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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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桌子了!
台灯扭开,光晕的范围一烘托,突然就想起了坐着看书的感觉,找来了也同样是久违的钢笔,吸上墨水。泡上绿茶,我的水杯上刻着龙。我拢着凤,贴着龙,拿出正在看的书,自己先笑了。还挺有仪式感的嘛,不过我是喜欢有时候有点仪式感的,显示重视和情调呗。
开始择日,逐渐收拾其他空间,家里的东西一件是一件,这很重要,似是而非的地位和功能是一种浪费和干扰。简单和舍弃,两个名词是很有分量的提醒,先让物质来实践,然后是方式,然后再看内容。人生是越活越窄的,寻找自己的窄门,并不容易。但从窄门中透出的光亮可是最有凝聚力的。
书桌复生了,就看喜欢的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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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生植物
看台湾修佛的释见介的书《和佛陀赏花去》,最后有一章叫:人能“无我”,如空气菠萝远离大地吗。
突然知道了一种植物叫做气生植物,它只需要空气和水分,完全脱离土壤,有根,作用是用来附着,半空中的一根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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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坚硬的岩石、或者房檐,或者一棵大树的树干,都可以以一种玲珑的姿态存在,它的叶片用来从空气中吸收养分和水分,就可以无限蓬勃。
见介师所写的空气菠萝就属于这种植物。这唤醒了我脑海中半年前的一个疑问,并且一下子就有答案了。我早晨看见这篇文章,明白后还有点激动,很喜欢大小植物,看见树林就有点痛彻心扉的愉悦。我一直觉得自己前生是一棵树,一棵树冠很大的树。从小一直怕各种毛虫,大概也是命里的原因,喜欢树林,觉得回家了。喜欢花草,那时我脚下的美好回忆。
疑问是在过年的时候去四川阆中,当地一个清真寺的院子里,廊下吊着一丛植物,总体积大约有一个人的怀抱般大,很葱茏,叶片不大,小小圆圆的,绿意盎然。我很快发现它就在一根线上挂着,怎么看都不符合平日里植物的气质,绕了一圈,发现只是它这一丛在那挂着,没土没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很好奇,问寺里的小伙子,问他是不是暂时从哪个盆里移出来挂在这里看的?他说不是,说一直这样,不需要土,很多年了。我就不相信,他又说很神奇。我想寺里总有神奇的东西,最后很牵挂的走了。
气生植物就是答案。看空气菠萝的照片,知道我见到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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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空气菠萝,至于叫什么名字不得而知,但我终于知道它的品性,这让我欢悦。我喜欢那些超出常规经验的知识,很刺激。
见介师从佛法的角度,在气生植物的身上,看到“无我”的境界。说若一味执著有我,不肯放下,法身慧命终究无法滋长。我想她是认为空气菠萝放下了土壤,于是可以纯净地高悬,也许在植物中,也有各种的境界,能够只需要空气的植物,它是轻盈的,是更加生命蓬勃的,它的生命没有依附太多因素,选择的是无所不在的又被广泛忽视的因素。所以,它是有权利震动我们的,并且珍爱于它。
这两天要去花卉市场找寻,看有没有这一类的美丽植物,买来,让它的根攀在我的吊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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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时光
在社区的医院打点滴,小小的观察室里三张床,我躺在中间,左边是一位60余岁的阿姨,有点哮喘,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坐着,呼吸不畅,所以很不舒服,但她倒是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歉意地用眼光示意左右。我一直听着她撕嘶的呼吸声,心里有点紧张有点难受。我开始体会自己顺畅的根本不意识的呼吸是多么舒适,是多么需要赞美。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几日频繁的关注力都在耳朵上,耳朵从来没有受到如此隆重的殊荣。真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哪个部位了,那个部位就病了。
右边后来来了一位清矍的老太太,儿子说是母亲85了,儿子看着也是华发满头了。老母亲有点气质,说话非常刚强,思维清晰,因为伤风咳嗽来打针。我的左右都是老人,都是呼吸不畅,我的耳朵本身难受,又听着不悦耳的声音,心里很不放松。我想千万别老啊,老了就没有样子了,左边老阿姨腰身臃胖,右边老奶奶清瘦干瘪,唯有她们的眼神是饱满的。哪个女人能逃过岁月的雕刻呢,我不想,我想象不来自己老了什么样子,那时候日子里也许就没有女人这个角色的词汇了,有的只是老人这个词,年轻时男人女人是鲜明的,老到一定程度,男人女人都只是老人了。我夹在两张床之间,两个老人之间,突然觉得局促,生命本质中的不安让我有点慌乱,慌乱什么,岁月在眼前还不会那么快,老去的光景还在遥远的未来,我需要照顾的就是眼前这瓶药水而已,以及快点把耳朵治好,早点可以舒服一点吃喝玩乐。我看着女的老人们,我深知岁月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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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我三十几年的时光越过越快,我知道六十也就需要再一个三十年而已,很快,而且,人生的第二个三十年永远比第一个三十年快出几倍去。我记得看过的一个国外幽默短片,不到一分钟时间,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儿,以一个抛物线的轨迹,快速飞过,在飞的过程中迅速变成少年青年和中年老年,最后抛物线下落,直接砸进一口棺材,人躺了进去,时间不到一分钟,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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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触目惊心的感觉。似乎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分钟一样短暂。在这一分钟时间里,诞生和消失,轮回和交替都发生了,唯一控制不住的是速度,所有的高潮和细节全部失去意义,因为这样的人生轨迹多的比比皆是。
我在心里默默釆访着85岁的临床奶奶,她一定会眯着眼回答,这85年就是一眯眼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