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长假我和小非去了成都。成都很好，我们在春熙路里挤来挤去，看节日里最夸张的人群，我们钻进电影院连看三场，再去火锅店慢慢地涮呀涮。还在宽巷子那条老街，没有车没有高楼，坐在树下喝清茶嚙瓜子，听一位老住户津津有味地摆龙门。
小非这次是踏踏实实陪我由着性子转，他以往是属于那种光鲜亮丽的场所，有点不深入民间，我呢，既喜欢豪华，当然也热爱每个地方热气腾腾的平凡生活，因为我也要为我的文章去走去看，小非没什么理由可反对。
回来飞机上，我还说：谢谢你啊，小非。
他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突然有点烦闷，不知道我们是一种什么状态，总是有所掩藏和保留，所以说，在一起做的男女也不见得就那么亲密。
我们是互相骄傲又互相依恋的鱼。
今天下午，穆安迪突然发来信息：小耳，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我有一秒钟的犹豫，但有一种力量推着我走，我发过去：好啊。
我们约定了明天晚上，明天晚上，5月11日，会有什么样的星光流转。
2001年5月11日从前的星夜
我们晚上约定的是城南的一家小小的匍式餐厅，餐厅进口处有特别大的一簇红玫瑰。
坐下来，穆安迪没怎么变，头发比原先短了许多，显得精神和年轻，穿了一件V领的灰色毛衣，挺清爽的。
我微笑，他也微笑，互相凝视了半天，我觉得这是这个餐厅这个时刻最浓厚的一个无言角落了。
什么也不会讲了，去年入秋的记忆一下子跳到眼前，带着走过冬春的一些自己并没有察觉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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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就很释怀，突然拥有了一种感受，明白了对自己的深情没有出口的一种暗含，原来是不计成本，也是不计回报的。
点了牛排和红酒，轻轻碰杯。
“挺好吧，你？”穆安迪终于还是问了我这一句话。
“还好。”
“我读到你一些文章，挺棒的，读起来让人说不清的感受，反正很好啊。”
“谢谢谢谢，胡写。”
穆安迪突然将手伸过来，轻轻抓住我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我又一次迅速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温暖，顺着我的手指，曼延上我的胳膊，穿过我的心，进入我荡漾的身体。
“小耳，听我讲，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其实在去玉树之前，
我去陕北的白云山求过一签，是个上签，卦名宝剑新磨，在感
情方面的映照，那住持告诉我：会在远方碰到一个你近在咫尺的人。” I
我定定地看着小穆，心里涌满了潮湿，这潮湿渐渐升起来，升上眼睛，视线有点模糊。
“我一直没有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不想打搅你的生活，我自己也有一个无法跳出的生活圈，但我想了，我不能不告诉你，也许我们彼此知道，也就足够吧。”
我也像被什么情绪控制住一样，开始给他慢慢地讲我的梦，那个美丽的星夜以及前不久的那个文字游戏。
小穆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吁了口气，说：小耳，我想我必须爱你，你让我变得更加宿命。
后来也没有再说别的，说什么呢？这也许就是这个故事的高潮，一会儿推开门出去，像每个人一样汇入生活的河流，身后的这份强大的令人无法思考的故事也就只是在自己内心的角落。
可他，小穆，坚持送我回家，在他的车里，他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将我揽过来，慢慢地，两边的车疏忽过去，车灯和围栏的装饰灯闪闪烁烁，天上看不见星星，但一如那个星夜的拥揽，只是多了一些透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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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7月5日蛊惑
很快两个月时间又过去了，这中间穆安迪打过一次电话，说是一本摄影杂志上有他的照片，我去杂志亭买了一本，登的就是那张我喜欢的赛马照片，在那一页占了全幅，完美的气势涨满了整幅书页，我盯着它看了很久，耳边已经遗落在那里很久的歌声又一次轻轻升起，那次旅途。
穆安迪电话里说：这张照片没用连拍，总共就这一张，一定是有神在保佑我得到一张绝版。
昨天下午，我和美美、李亚去吃回转寿司，那家店在东大街上，不大但生意很好。
很久没聚了，问我：家居生活怎么样啊？
我说：没人管了，自由了，心虚了。
美美说：哈哈，心虚什么？在家胡想的，我看你文章不断
李亚问我：准备结婚吗？结了算了，人家小非挣钱也够养你的，那么帅个小伙。
结结结，回头计划一下，我嘴上如此说，心里一片惆怅，想小非，我们似乎已经谈不到这个问题，目前的状态就是让大家最舒适的，结婚这个话题像无关的影子无可捕捉。我又想起小穆，那更是一场充其量擦了个艳遇的边吧，还没办法讲给别人听，又土又纯洁。
“哎，这一期摄影大众上有一张穆安迪的照片，就是那张赛马的，挺棒的。”我说。
“噢，对了，穆安迪怎么样，什么时候约他到郊外玩，请他给咱们再拍点照片。”李亚说。
“好啊。”我说。我对着两个好朋友已经心怀鬼胎了。美美和原来的男朋友也分手了，原因是美美觉得他太不会照顾人，刚开始没什么，后来就让人无可忍受，女孩子当然喜欢被呵护。
问她有没有新动向，她说：不急不急，这段时间最自由了，想回家回家，想和谁约会和谁约会，广泛接触。
李亚说：就是，我们要像男同胞一样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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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真的可以吗？其实我现在感觉很自由，也很飘，我有点想落地，明白自由有表面的状态上的，更多的是心里的，自由也是有相对感觉的。
每天在文字里天马行空，再抽身在生活里肆意开心，也挺好的。
今天中午正在看一张碟，《漂亮女人》这是个简单又浪漫的故事，我随意看了好几遍了，但实在喜欢里察^基尔那种令人捉摸的笑容，以及罗伯茨纯情的狂放自在的模样。
小穆打来电话，嗨，我有个计划，不知道你能不能有时间？
说来听听啊。
我下旬和一个朋友准备开车去西藏，想约你一起去。
西藏啊，开车？那太好了，是这样，我应该没什么问题，过两天给你准信。
我很希望你能去，小耳。
我知道。我低低地说。
我当然会去，我在旅途中碰到这个人，我本不能，但我仍奢望再多一次旅途，何况又是令人蛊惑的西藏？
2001年7月20日曾与再
又出发了，早晨6点，天已经是晨曦处处了，还有一点舒适的凉爽，一会儿太阳出来，就开始西安特有的干热了。想到今天晚上就可以进入无限的凉爽高地，皮肤己经开始渴盼。
后来我就给小穆打电话说去，对小非说：几个搞摄影的朋友一起去趟拉萨，小非知道我对西藏一直怀有憧憬，还开玩笑，别在那地方鬼迷心窍跟人跑了啊？我嘴上笑着，心里还是轻轻“噔”了一下，他怎么会突然说这句话呢？我们平常不太开这样的玩笑。不过我走过去搂了小非，心里没有什么不安，因为我知道，这其间的区别不在一个能诉说的层面上，它们互相也不是可以产生伤害的元素，我和小非，我们是一对饮食男女，那个小穆，就如同西藏的天空，我看见了它的蓝色鬼魅，可它只停留在我的梦中，当我醒来，它很遥远。
一同去的是小穆的一个同道，一位小有成就的摄影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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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叫他田老师，年龄也大小穆一点，一看就是一个健康、上进的干净男士。本来小穆说我可以再约一个女伴，不然和他们两个男士同行怕我单调，我打电话给美美，她最近走不开，李亚也有事，我也就不想再约别人了。
我们开了一辆白色普桑，穆安迪开车，田老师坐副驾驶，我坐在后面，座位上放两位一人一个摄影包，我的行李和其余的都放后备箱了，也就刚好，再加一位，就有点拥挤了。
穆安迪的车开得快而漂亮，这是我意料中的。他本身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人，但在开车时却显出沉稳，沉稳中是不动声色的迅疾，弯道也感觉不明显。我坐在他身后，感觉到他有一股很自然但强有力的驾驭车辆的劲头，人车合一。
我半路说：穆安迪，车开得很漂亮啊。
他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睛带着笑意，谢谢，你不知道我的梦想是能参加一次达喀尔拉力赛！
还有机会啊。我说。
看来渺茫。
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老师一字一顿地像说一句警句。
我们都笑。
天气很好，中午我们在平凉吃了一顿羊肉泡漠，跟西安的不太一样，介乎水盆和泡漠之间，味道很好。
我和老师都说换换小穆，他不同意，说自己开车就不知道累，你们一老一小，坐着就行了。
聊聊天，听听音乐，两边的树像风一样过去，田野、村庄变成快速逝去的记忆里那些一闪即过的东西，只是让眼睛微微发酸。
出门，旅行，车里的音乐，车窗外的田野与路人，这一切，就是和家不一样的东西，让我们在家里积蓄的那些禁锢和束缚一点一点随着路的延伸得到消散。
心里只有自己知道需要的一点点自由和自我，往往是舍掉很多东西去换取的，它显得那样至关重要。
小穆会偶而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即便我看着窗外也能感觉得到。我同时感到两个词的意义：幸福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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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只有我能解释：那深藏心底需要撞击的东西终于浮出海面。
忧伤也只有我内心知道：那划痛我心尖的一片莲瓣滴出粉色的汁液。
田老师很让人愉悦，也很能聊，见闻广泛，诉说生动，不鼓不噪。
因为稳，感觉不到小穆有多快。
我们下午5点钟就到了西宁，比预料中的快多了，西宁还沉浸在午后锐气刚刚褪去的热烈阳光中，但风凉凉的，舒适极
我们订了酒店，就打电话约那个小苏一起去白玉巷吃手抓。
小苏说：第一年碰上了，第二年成黄金搭档啦？说完冲穆安迪眨眨眼。
小穆笑笑，可真是，小耳是著名作家嘛，我们的图片文字都得靠她。
大家善意的玩笑只是开心的小翅膀，而我们接下来的这些天，又是更加地近在咫尺，我们促膝般遥望。
晚上大家说早点休息，保存体力。
小穆和田老师住一起，这一路我都将一人独居，回到房间打开电视，却不知在看什么。我拿起床头的纸签，随意地写着，很久没有写那种短句了’想起去年送给他的，他说他会好好保留。
写几句玩。
再7走回7我以为的从前却抽了颜色成为黑I那黑里有的I只有我I能够嗅见的花朵在枝桠深处I落英纷繁
你来吧I看一眼即走开I却带了永不涸的江水围住脚踝
你走吧I我也转身我们都向着阳光I那阳光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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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7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