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肆虐地践踏遥城干燥的空气,湛蓝的天空像是海底人鱼的眸色。流动在我们瞳孔里的是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淡淡地水墨那般渲染开来。
寒冷的西伯利亚北风仍旧意犹未尽,而我却已经要收拾行囊远去。遥城仍旧是银装素裹,多日积压的雪覆盖了灰败的萧条,连我都要以为这世界真的是纯白无暇了。可是,冰雪总是要消融,而我也终将离开。
临别时,在候车室,我用力地拥抱了我的爸爸妈妈,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人潮。我不想让离别变得这么伤感,我要让它痛快而迅疾地离开,这样便不会那么难挨,下一次的相聚也就会很快到来了。
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的确是让人难以自制地想要骂脏话,我对面的一对年轻情侣不顾场合地卿卿我我,真是让人有一种吃了肥肉的腻歪之感。
打我上车的时候高泽就开始给我发短信,像个老太太一样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云云。我一边骂他啰嗦一边还是没有原则地笑了,心里真的很温暖。
回去的路上和另外一个同校的女生一起,两个人说说话也就没那么难熬了。她见我时不时地摆弄手机回信息便说你男朋友好关心你啊。我笑笑没有否认。
高泽来接我的时候我看到他在拥挤嘈杂的人群中微笑着向我招手,那一刻只感觉这二十几个小时的煎熬也变得值得,我终于明白,那种感觉似乎是归属感。
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笑着对我说累了吧,然后看到我身旁的女生,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于是我们三个便坐上了会学校的车。我和高泽坐在后排,张璐坐在副驾驶。
一路上高泽都握着我的手。我挣扎了两下没甩开就狠狠地瞪他,无奈他却是一脸无辜相,在现场还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我只能牺牲清白默默地故作镇定地看窗外的风景。
不得不说,他的手好暖啊,手指也很修长,很美。其实我是有恋手癖的,看一个人往往会下意识地先看他的手,然后臆想他是个怎样的人。当初和程焕腻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把玩他经常拿画笔的手。
可是,他从来也没给我画过一张。
意识到我的胡思乱想,我立刻使劲甩了甩头,高泽忙关切地问我是不是晕车不舒服,张璐闻声投来暧昧的眼神,仿佛在说瞧你男朋友多细心,我只好心虚地“嗯”了一声。
“这样会好一点。”他把我的头扳过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们的手是交握的,我靠在他的肩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亲密,甚至理所应当。
我想在车上也就算了,这都进学校了你也不能一直拉着我手不放啊。
“太冒进了,我觉得吧,咱们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我讨好的笑被他一个瞪眼吓得屁滚尿流。只好被他继续牵着手乖乖地跟着他屁股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我心想着好歹得避个嫌吧,你说我这还没跟那几个女人报备呢,要是让她们看见那还得了。可是我这点小九九被高泽看得透透的,他都没给我羞涩的机会,还撂下一句话:林逸宁,你给我等着!
这句话很发人深省啊,就这样我忐忑不安提心吊胆地上了楼。
宿舍的其余三只都到齐了,我开心不仅是因为她们人到齐了,更重要的是还带了一堆特产回来。
其实我一直琢磨怎么跟她们说这个事呢,因为我自己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
“我,我……哎,今晚的月亮好圆呐,嘿嘿。”我对着当空高照的艳阳说。
“林逸宁,你吭吭唧唧的干嘛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打扰老娘看蜡笔小新。”
“那个……这个,事情是这样子的,”我一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干脆点儿备个案,“我好像和高泽在一起了。”
寝室一秒钟变成了菜市场,我被那群女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吓得差点就永垂不朽了。
“怎么回事,什么叫好像啊?”“他到底动用了什么手段啊。”
“逸宁,你终于开窍了。”
面对这些问题我突然觉得难以招架,我自己还浑浑噩噩的呢。张晴还一直起哄说得叫高泽请她们吃一顿大餐,还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还是给我们牵线的红娘呢。
她们,好像比我还高兴啊。
翌日,高泽一大早的一个电话就把我从被窝给揪了起来,我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洗簌完毕就在楼下等他。
高泽穿着一件V字领的驼色羊毛衫,外面穿了一件灰色短版呢子外套,比平时多了份成熟稳重。神采奕奕的,和我的睡眼朦胧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我张着嘴打着哈欠,顿时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
“您老这一大早的想干嘛呀?”一大早的,就把人家从热烘烘的被窝里揪出来这事真是太缺德了。
“走,我们先去吃饭。”
“我们……是去约会吗?”我后知后觉地问。莫非他叫我等着的就是这个?
高泽抛给我一个“还不算笨到无药可救”的眼神,“哪天有时间把你们寝室的都叫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又不满地哼了一声,“也算是给我正个名。”嘿,怎么说的我像是***呢。
“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我没多想就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可把高泽给高兴坏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看着他小人得志的笑,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中了什么圈套,要不然他怎么笑得那么诡异、那么猖狂、那么不怀好意呢。
高泽说要去游乐园,我说行啊,回去找找童贞,不是,是童真,也挺好,就二话没说乖乖上车了。
其实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晕车,只要是加油的车我都晕,我就是闻不了那股人民币的味,而且最近油价又涨了。
我以为游乐场应该不远,我咬咬牙坚持坚持也就到了,哪想到那么远啊,我晕晕乎乎地当时就一想法,就是想把高泽那逼崽子给胖揍一顿。但是由于晕车,也就没能实践的了。
下了车我也把要胖揍高泽这事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兴冲冲就奔着跳楼机去了。
我不是想体验飞翔的感觉,我是去看热闹去了。我看着平时在地上直立行走的时候那些人波澜不惊,一坐上去就吓得脸都扭曲了,我还听见一长得挺壮硕的大老爷们在喊妈,真是笑死我了。
高泽站在老远的地方,都不愿意理我,我怀疑他要么是在看美女,要么是觉得和我站一起掉价。
等我笑够了,就屁颠屁颠地拉着高泽,我说咱俩去玩碰碰车吧。我特别喜欢碰碰车,我觉得那是一项主动撞车也不用赔钱进局子的伟大发明,我这么说的时候安琪就说我骨子里全是非法基因,净想着干那种平时有贼心没贼胆做的事。
我不知道旋转木马是不是真的能够使人忘了伤,可是那样欢快的音乐,梦幻的彩灯,与白马,确实能让人暂且忘却烦恼。我想这样也好。
我们坐在远处的长椅上,看着如同抽丝剥茧般四散开来,钩织出红霞的天空。四周流淌着的宁静安和的空气,一点一点令人放松下来。
我看着高泽明亮的双眼,似是将繁星通通收纳进眸中,他的眼睛比月亮还耀人,比桃花潭还醉人。可却似是落英缤纷的暮春,有淡淡的却是化不开的感伤氤氲在瞳孔中。
“阿宁,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词,倾盖如故,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他伸展开双臂,靠着漆红的长椅,留给我一个侧脸。像是垂垂的老人在细细梳理着过往,回忆鲜活的最初,而他的侧脸也被夕阳染上了一层茸茸的温柔。
“可是你却一直在迷路,像个倔强的孩子,明明无助却不肯认输,就那么一直往前走,不需要援手,”他转过头看着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包容你的不安,让你不用那么坚强,你只要记住你有我,所有的困难都有我抗,也只能由我来挡。”
“阿宁,别再逞强了,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因为我会给你最坚固的怀抱。”我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像是归巢的倦鸟,所有的坚强都变作了毫不掩饰的脆弱。而那些积压在心底里的委屈也都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我一直在等一个怀抱,能够容纳我的怀抱,虽然并不是无坚不摧,但却温暖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