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齐总管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福晋如此着急,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应声后马上转身欲走。
“且慢,”福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再道:“往皇城追,千万要劫住星宓,不能让她进宫。”
“喳。”
……
“翠儿,你怎么想到要来救我的?”星宓问。
“翠儿的心里一直担心着格格,晚上并没有睡熟,所以在格格起床时,翠儿在隔壁听到声音也跟着醒了,只是翠儿知道格格心情不好,便不想打扰格格,在格格走出房门后,翠儿就在后面悄悄地跟着。后来格格走到王爷和福晋的寝室后所发生的事,翠儿也听到了。”说到这儿,翠儿顿了一下,再道:“翠儿不知道这样做对格格好还是不好,翠儿只知道,一定要帮助格格。”
“谢谢你,翠儿,谢谢你。”
由于还是清晨,大街上的人并不多,星宓将翠儿在半路上放下来后,怕翠儿会被责罚,所以告诉她先不要回府,去苏儿家躲一躲,然后一路快马加鞭,直奔皇城而去。
齐总管带领三、四个府中侍卫急急追赶,在快到紫禁城时,看到了星宓的身影,而此时星宓已跳下了马背,正在与宫门前的守卫交涉着。
“我有急事要见懿祯贝勒爷,劳烦你帮忙通传一下。”星宓说。
守卫认得星宓格格,也多少知道星宓格格与懿祯贝勒爷的关系,忙的应道:“请格格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禀报。”
“格格,”齐总管急促赶上来,打了个千儿,??:“福晋派奴才来接格格回府。”
“本格格办完事之后自然会回府去,你若闲来无事,就在此候着吧。”星宓不着痕迹地挪到守卫的后面去,以免齐总管不管不顾地上来抓她。
“格格?”在一声轻呼之后,所有人向来人看去,见到竟是刘悦急走了两步上前,作揖道:“奴才给星宓格格请安。”
星宓一见刘悦,心下高兴,想着,来得正好。
“刘总管免礼,你家主子呢?”星宓虚扶了下,问。
“爷正在等格格。”刘总管的反应很快,顺着星宓的意说道。
星宓看向守卫,意思是她还用不用在此等通传?守卫自然不敢再拦阻,躬身道:“既是贝勒爷的贵客,星宓格格请进。”
“奴才为格格带路。”刘悦做了个请的动作。
“有劳刘总管。”星宓抬腿便走。
齐总管眼见格格进了宫,既没胆子硬拉小主子走,又怕将事情闹大,只能在心里扼腕,随后派了一人回去通知福晋,自己和另几个侍卫守在宫门外看情况。
红墙的长廊里,刘悦见四下无人,“扑嗵”一声跪在星宓的面前。
星宓一惊,“刘总管这是做什么?”忙的要扶其起身,不料刘悦却道:“格格请听奴才把话说完。”
“好,”星宓点头,“你说。”
“奴才此时出宫其实就是想去九王府里找格格的,没想到正好碰上了格格……爷和格格的感情,奴才是一路看过来的,爷对格格的心意,上天可鉴,如今爷要娶舒穆禄家的尼楚贺姑娘为侧福晋,实属不得以,并非本意。连日来,爷茶饭不思,奴才知道爷是放不下格格……因为爷心里明白,只要爷娶了别的女子,格格定会与爷断了这份情……格格,现在圣旨还没下,一切都还未成定局,求格格念在爷对您痴心一片的份儿上,再给爷一次机会吧?”
刘悦满怀希冀地乞求着,眼中泪光闪烁,因为他知道,天下间只有星宓格格可以救懿祯贝勒爷。
星宓上前将刘悦扶起来,她郑重地告诉这个忠心为主的刘悦:“我此次前来,不只是要给懿祯一个机会,我还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只要懿祯愿意……不,不管他愿不愿意,我们必须在一起。”
“谢格格,奴才谢格格。”刘悦欣喜若狂,说着就又要磕头谢恩,却被星宓伸手拦住,道:“咱们还是快去找懿祯吧。”
“喳。”刘悦高声应道。
秋日的御花园,美景处处可入画。
湖心亭中,一个高瘦的身影,久久地伫立在那里,面向水面上盛开的荷,一动不动,仿佛他本身也早已经成为了这副秋景中的一部分。
远远地,正从拱桥上走过的袁佑愉在看到了这个人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不懂,这个人不是一直爱着星宓的吗?现在为什么又要娶别的女子?而既然决定了娶,又为什么会是如此失落地模样?
这样一个皇帝和太后荣宠的人物,还有什么是他渴望而得不到的呢?
“袁大哥,你在看什么?”一同换值下来打算出宫的另一个年轻侍卫也顺着袁佑愉的视线看去,然后纳闷儿地道:“好像是懿祯贝勒爷啊,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最大的乐事,怎么这个即将大婚的新郎官儿看起来却是一身的不高兴呀?”
“谁知道呢?”袁佑愉禁不住叹息地说:“也许咱们看着光鲜的背后,有些什么不可对人言的痛楚吧?”
年轻的侍卫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即使是无关的人也会有些许的不忍。
沉默了下,袁佑愉忽然转了话题,问:“你打算如何享受皇上御赐的美酒?”
年轻侍卫一听他这么问,马上来了兴致,拍拍腰间挂着的酒壶,道:“昨日皇上赐酒时,小弟就想好了,咱哥俩去玉缘楼叫上一桌子上好的招牌菜,慢慢的品,可好?”袁佑愉为人豪爽谦和,大家都很喜欢和他称兄道弟的在一起。
说起来,这赐酒一事还是托了昨日新科武状元的福呢,由于靖月的功夫卓绝,让皇上看了一场大呼过瘾的考试,回到上书房后皇上还在想着靖月最后击倒榜眼的那一下是如何出手的,于是招来几个当值的侍卫共同研究,最后还是袁佑愉一解其中的玄妙之处,所以龙颜大悦,当下便赏了每人一壶刚刚由民间极品酒坊上贡来的美酒,而由于他们还在值勤,所以皇上特准他们可将酒带出宫喝,令今早来换班的侍卫们羡慕不已。
“好。”袁佑愉淡笑着赞同,再望了那个湖心中的人一眼后,摇摇头,与年轻侍卫并肩向宫外走去,却不料在快出御花园时再次顿住——“星宓?!”袁佑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星宓站在御花园的入口处,眼睛水汪汪地,遥望着远处的懿祯,从小到大,从与懿祯的相识、相知、相处到彼此间的怜惜、依赖、爱慕,一幕幕回忆的画面如散落的花瓣般在脑海中飘过,开心的,难过的,种种的情绪,难以压抑地在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却只化做一句——懿祯,如果一直退就是你爱我的方式,那么,星宓只能不顾一切地冲向你了。
星宓脸上的表情是袁佑愉从未见过的,他深深地看着她,而她却在以同样令人心碎地目光注视着另一个男子……
袁佑愉在心中苦笑,虽然早已有自知之明的退出了,但如今亲眼见到,心却仍是痛的啊。
很久很久之后,星宓才将目光收回,挥手擦掉脸上残余地泪水,粉嫩的唇紧抿了下,如果了解她的人就会知道,有什么主意已在她的脑中成形。
“刘总管?”星宓开口。
“奴才在。”刘悦恭立一旁听候。
“今日天气晴好,”星宓望着天边的云朵,说道:“你猜太后她老人家会不会来御花园一游呢?”
刘悦顿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星宓的意思,虽轻皱了眉峰,但仍是道:“奴才大胆揣测,湖中荷花开得正盛,太后老祖宗定是不会错过此等良辰美景的。”
“好,那你忙去吧。”星宓的唇角轻扬,眸中闪着亮晶晶地光,却在刘悦转身欲走时又叫住了他,交待道:“在去办事之前,先为我找壶酒来。”
“酒?”刘悦重复,想了想却没有多问,应了声:“喳。”
“我看不用刘总管多跑一趟了。”袁佑愉收敛心神,上前道:“属下这里就有一壶,星宓格格看还称心否?”
星宓转身,见是袁佑愉,不禁惊喜地问:“袁佑愉,怎么是你?”刚刚一直没发现到他的存在。
不及回答,按照宫中礼节,袁佑愉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侍卫得先向星宓行礼,此时身在宫中,人多眼杂,星宓自然知道繁礼不能免,于是只能一板一眼地虚扶了下,让他们起身。
“属下正下值准备出宫,听闻格格要酒,便前来奉上。”袁佑愉将腰间的酒壶取下来,递给星宓,说道。
“对哦,你在宫中当值,一时之间我倒没想起来。”星宓接过酒壶,打开木塞,一股酒香四溢开来,心下欢喜,道:“就是这个了,谢谢你,袁佑愉。”
我究竟在做什么?懿祯站在湖心亭里,面对着碧绿的湖水,狠狠地一掌击在护栏上,惊了在亭外随侍的小铁子,小铁子忧心地望了望亭中主子,心知主子此时心情坏到了极点,却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希望刘总管可以顺利见到星宓格格,那么,主子与格格之间还有一线生机。
握紧护栏,任由栏杆的棱角深嵌入掌心,却依然无法缓解头脑中那份铺天盖地般地懊恼情绪。
天生的心疾令他早就练就了一份凡事处之淡然的个性,已经很少有些什么事情可以令他烦燥至此。
但是现在,他真的恨死了自己,甚至恨不得自己就在下一刻死去,一了百了。
他爱星宓,所以为了星宓的幸福,他愿意放弃自己从小到大最深的渴望……但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现在他却要牺牲另一个女孩子的未来……他是何其自私。
每天,他都可以看到那个即将成为自己侧福晋的女孩子开心得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嫁娘,他的心里就充满了负罪感,因为,即使他娶了她,她也绝不会得到他一丝一毫的温情。
给了星宓的心,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小角落,即使星宓会在他大婚之后,将他的心弃置无底深谷……
懿祯猛地打了个冷颤,在他大婚之后,他和星宓,就真的再无可能了,这项认知就像一把千斤锤,每想到一次,都会重重地击在他的心上,然后,疼痛便无法抑制地蔓延……一丝丝,一缕缕,牵动着所有的思想和神经,紧绞着绝望,几乎令他喘不过气。
初秋的御花园,假山绿树,拱桥碧湖,芙蓉细柳,莺歌燕舞,好一派金色之景。
但,骄阳再烈,已暖不进渐趋碎裂的心。
捂住左胸口,懿祯清俊的容颜浮过一丝无奈地笑。这里,从去年夏天就开始示警,轻微地,一点一点地啃噬,即使是严太医也在他强装的康健中难以察觉,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的生命正在流逝,只等哪一天,再也搏动不起最后一次心跳,那么,他就永远解脱了。
也许,他该让这一天早一点到来?懿祯的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注定活不长,他何不早一点了断自己?那样,也不用为害了尼楚贺那可怜的姑娘而自责……不,也不行,他立即又将这个想法否决掉了,因为他忽然想到,如果他过早的离世,那么,星宓必定还是逃不过选秀的命运,星宓一样不能够自由的选择结婚对象,那样,他拼死所做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懿祯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后呼出,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撑到星宓超过选秀的年龄,牺牲尼楚贺也好,牺牲任何一个谁也好,他只要星宓幸福,哪怕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而卑鄙。
当这个主意打定后,懿祯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无波。可是,就在他转身打算回寿真宫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轻而急促地脚步声,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被一个突来地冲力令他整个人顿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