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月叹了一口气,暗地里迅速瞪了身边的靖苏一眼,转头对阿茹娜说:“阿茹娜,我想你一定是太累,出现幻觉了……”
“喂——”阿茹娜大声打断靖月的话,一脸不敢置信地表情,“连你也这么说,”随后她环顾四周,发现人们都拿她当笑话看,顿时羞愤难当,抽出腰间软鞭,用力甩了个响,“啪”地一声,人群向后退去,但是后面刚到的人们却又将前面的人拥了回来,令前面的人想躲都没处躲,有一些不知内情的人们还以为这里有人在玩杂耍呢,于是呼朋引伴地越挤越多……
“看什么看?”阿茹娜一边尝试着用软鞭驱赶围在她头顶上的各色蝴蝶,一边发狠地对看热闹的人们威胁道:“再看,本郡主挖了你们的眼睛。”可是她的威胁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觉得她精神失常的人是越来越多。
一件披风罩下来,护住阿茹娜气到冒火的头脸和身子,阿茹娜回头,见是靖月,小嘴儿一抿,几乎感动得落下泪来,原来靖月并不是对她完全无意呀……
靖月整理好披风,对阿茹娜道:“有披风罩着不用怕,和侍卫们一起快快回宫吧?”
“嗯。”阿茹娜点头,温顺地接过披风,不再多说什么的,由两个侍卫陪同着迅速钻出人群,匆匆走了。
星宓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觉得实在是诡异极了,转头,她再将目光放在那盏画满蝴蝶的花灯上,模糊地想着,刚刚她也觉得这些蝴蝶有些许的不寻常,难道阿茹娜真是撞了什么邪?而她也显些中招儿?
虽然星宓对于民间流传的鬼神一说有些个保留,但阿茹娜的事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又让她不得不产生疑惑。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在那种人多繁杂的地方动用法术,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那些个没事儿找事儿的法师碰上,到时若被盯上了,法力平平的倒还好说,万一是个世外高人,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九王府内,后花园里,被一层薄雪覆盖的人工湖边,传来一句厉声质问。
而随着这声喊的,是天空中炸开的一朵艳丽的花朵,然后就是“呯、呯、呯……”地几声巨响,大朵大朵的礼花在京城的上空盛放。
在过去的一年里,风调雨顺,亦无战事所扰,所以朝廷对于此次的元宵佳节格外重视,摆出与民同乐之姿,而这些礼花便是由宫中所放。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靖苏不为靖月的怒气所慑,微仰着头,也大声的吼回去,反正此时府中大多数的人都出去走百病了(走百病:元宵节习俗之一,又称“烤百病”、“散百病”,参与者多为妇女,他们结伴而行或走墙边,或过桥,或走到郊外,目的是驱病除灾。),只有他们几个因为阿茹娜的事无心再游赏花灯,再加上礼花的声响,和他们所处的位置在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所以她也就不怕会有人听到。
“我可以忍受你和星宓在一起,因为你爱她,我无话可说。但是那个阿茹娜算什么?你不必为了追求星宓,而连她的朋友也一并讨好吧?”
“你……”靖月咬牙,“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讨好阿茹娜了?但就算我对阿茹娜不错,也不关你的事吧?”
“嗬,你终于肯承认了吗?怎么?你发现星宓其实爱的是懿祯,就死心地想退而求其次了吗?”靖苏依旧在惹火,她没有发现靖月气到发抖地拳头,不,也许她早已发现了,或者可以说,她就是想要惹火他,她要让他承认星宓爱懿祯的事实,她要让他知道,自欺欺人乞求不到爱情。
一记清脆地巴掌声后,靖苏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我告诉你,星宓和懿祯分了就是分了,即使爱过,也只是曾经,你明白吗?”靖月蹲下身来,气极败坏地抓住靖苏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面对他,微眯的眼睛里,散发着妖异的光,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轻而细地语调,却字字紧揪人心:“别把人类罗里八嗦的那一套想到我身上来,我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肠,更何况你既不是香,也不是玉,只是一个小小的,还没成气候的花狸鼠精而已,所以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儿,别惹火了我,拿你当宵夜吃掉。”
说完,靖月就放开靖苏,起身想走却又被靖苏接下来的话定在原地。
“你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忍耐阿茹娜的示爱和骚扰是为了什么?别人看不出来,难道我还察觉不到吗?”靖苏冷哼,同时以纤白的手指滑过嘴角,看着指尖儿的一抹红,她轻扯一个自嘲地笑,悲哀地想着,看来这家伙只有在面对她时才最容易恢复其冷血巨蟒的本性,这一巴掌并没留多少情面,呵呵。
“你想拿阿茹娜刺激星宓,想让星宓为你吃醋,但你就不怕会给星宓错误的讯息,让她以为其实你是喜欢阿茹娜的吗?哼,算我再多嘴说一句,你这招,真的很蠢。”
靖月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他深深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直入肺腑。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种作法不但不会起到什么正面效果,反而会让阿茹娜越陷越深,这对每一个人都不好,但是,谁又能告诉他,面对一个他深爱的女孩儿,而女孩儿的心里却有着别人时,他要怎么做,才能够足以引起那个女孩儿的重视呢?
“你们在吵架吗?”星宓的轻问随着迟疑地脚步声由回廊处传来,令靖月和靖苏均是一震,他们竟都没有察觉到星宓的存在,而她,又听到多少?
“格格,”靖苏首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起身跑到星宓的面前,颇有些委屈地道:“苏儿只是觉得阿茹娜郡主太奇怪了,揣测着说了两句话而已嘛,靖月少爷就对苏儿大发脾气。”说着还掉了两滴清泪以加强效果。
“原来是这件事啊,”星宓为靖苏拂去身上沾到的浮雪,柔声道:“阿茹娜毕竟是郡主,有些话不是你我可以随意揣测的,若是令心术不正的人听了,怕是会有后患的。”
“是,苏儿省得了。”靖苏乖顺地说,然后手指状似下意识地抚过脸颊,疼得抽气,而此时星宓才发现,靖苏的脸上居然有些红痕。
“你的脸怎么了?”星宓急问,该不会是……
靖苏忙的低下头去,作出极力掩饰地样子,目光却瞟向靖月的方向,水汪汪地大眼睛里透着惧意。
星宓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靖苏的表情充分告诉了她,就在刚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星宓大步来到靖月的面前,大声地道:“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子动手?你的力气那么大,打伤了她怎么办?”
“死不了。”靖月冷声回着,而他的目光越过星宓,可以看到靖苏在星宓的身后对他毫无顾忌地吐舌头挑衅,如果可以,他真想补一巴掌。
“你……你太过分了。”星宓气得跺脚,不知怎么的,一股气从脚底直冲上来,让她一下子头脑发热地道:“你就算再怎么喜欢阿茹娜,这样子对一个女孩子,对阿茹娜的保护也做得过了头了吧?”
“谁说我喜欢……”靖月的话说到一半又猛然顿住,他望着星宓,天上绽放的礼花的光芒照亮了星宓盛满愤怒地眸子,令他的心理竟莫名地腾升起一丝欣喜,谁能告诉他?星宓现在的样子是在吃醋吗?
见靖月不说话,星宓也只好哼了一声:“懒得理你,不可理喻。”然后星宓转身对靖苏道:“走,我煮了汤圆,本来是想叫你们一起去吃的,但是那个暴力的家伙太讨厌了,你不是第一个遭到他粗鲁对待的人了,不要理他,罚他没有宵夜吃。”
说完,再也没有看靖月一眼的,星宓拉住靖苏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靖月叹气,看来这个错误的讯息是时候见好就收了,正如靖苏所言,如果他做得太过分,让星宓觉得,他喜欢阿茹娜是千真万确的事,到那时他再告诉星宓并不是她所看到的样子,恐怕就会比较困难了。
但是现在再仔细想想刚刚星宓发怒的样子,他敢肯定地说,星宓对于他喜欢阿茹娜一事,绝不是全不在意的,星宓对他还是有感觉的……这项认知令靖月多多少少增加了几许信心。
第二天一大早,阿茹娜就从宫里跑了出来,到九王府里找靖月。一个多月前刚到京城的时候,她来九王府见靖月还以找星宓玩为借口,而现在她已经自动忽略掉了这一步骤。
“靖月,我没有疯,真的,我昨晚真的有看到蝴蝶,几百只五颜六色的蝴蝶,它们纷纷落到我的身上来,我拼命赶也赶不走它们,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我像是撞邪了,皇后表姐还特地为我请了御医来,给我开了镇定情绪的方子,哦,他们把我当疯子对待了,可是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清醒,我看到蝴蝶了,绝对看到了。”
偏院会客厅的长廊前,阿茹娜拉着靖月的衣袖一连迭声地说着,她觉得,谁不相信她都不要紧,就算所有的人都拿她当疯丫头看也没有关系,只要面前这个她一心一意喜欢着的少年相信她就好。
靖月低头看着阿茹娜,她的额间有着匆忙来找他而渗出的汗珠儿,美丽的眼睛里也蓄着焦急地泪水,此时初阳的光线正毫不吝啬地射过来照在她如玉的面容上,点点晶亮,仿佛散发着华彩一般。
抬手,轻轻地,他将阿茹娜落在颊边的青丝绕到耳后,靖月想,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才对,可是为什么,他却只会为星宓如痴如狂?如果他能够爱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他的痛苦就会少一些?他的爱情也会简单得多?
“靖……靖月?”靖月突来的温柔明显令阿茹娜有些受宠若惊,她嗫嚅着,望着靖月,好似忽然之间失了声。
“我相信你,”靖月的唇边漾起蛊惑人心地微笑,但是暖意却没有进到他的眼底,他看着阿茹娜,眼角余光却注意着转过假山正向这边走来的星宓。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你。”靖月继续说着,声音好听得令人迷醉,于是,阿茹娜再也忍不住地喜极而泣。
靖月是在表示接受她了吗?她不会是在做梦吧?阿茹娜的一颗芳心轻颤微抖着,在这一刻,她敢说,她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但是,对于阿茹娜来说,惊喜还远不止这些。只见靖月微眯了眼睛,唇边依然有笑意,眸中却闪过决绝地冰冷,他俯下头来,他将唇轻贴上了阿茹娜的粉颊,那里,有一颗晶莹地反射着光芒的泪珠儿——在浅意识里,靖月一直怀疑,他爱上星宓,是因为吻了她的泪,人类的泪水里也许蕴含着某种令人痴迷的成分,所以,他决定再拿面前的这个女孩儿试一试……当然,这只是他的目的之一,而另一个更重要原因是,他想,如果做到这个份儿上,星宓还不能够爆发她的醋意的话,那么他对于星宓来说,也许真的是无所谓了,所以,他在赌,赌他在星宓的心里究竟有着多深的比重。
年后的气温已经变得越来越高了,房檐上的积雪化成水,形成帘幕坠落,噼里啪啦地,好似下着雨。
星宓停住脚步,怔怔地看了远处长廊里唯美的画面好一会儿。
她的眼中闪过很多种情绪,有震惊,有不解,有愤怒,有了然,有坚定,有无助……但是每一种情绪都没有逃过靖月的眼。
当星宓转身欲走时,靖月已放开阿茹娜追了上来。他攫住星宓的肩,强行扳过她的身子,令她面对他,看着她的眼睛,他急切地问她:“星宓,你在生气,是不是?因为我对阿茹娜做出亲密的举动,所以你吃醋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