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星宓的马为什么会突然受惊?事后为那匹马检查后才弄明白,竟是被一条罕见的毒蛇给咬了,正咬在马腿上,而且咬后还不松口,最后被狂奔的马蹄踩死,与毒发身亡的马同归于尽了。
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那条毒蛇会选择这么壮烈地死法,便去了马受惊的地方查看,结果发现了一个很隐蔽地被马蹄践踏过的蛇窝,原来那条蛇正在那里产卵,却被星宓的马不小心踩上了……这也就难怪了……
夜,已经很深了。
星宓的大帐内,一盏烛火摇曳着昏黄的光。
四周的一切都是静静的,只余人细微难辨地呼吸声。
一个高瘦的身影慢慢地接近了躺在床榻上的星宓,悄无声息。
然后,俯下身,他将弧度优美的唇靠近星宓的耳畔,轻声问:“睡了这么久,你都不会饿的么?”
原本似乎正处于熟睡中的星宓,居然不慌不忙地委屈地回道:“谁说不饿,我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了都。”
那身影发出一声短暂地开心的笑,有如泉水叮咚,接着道:“那还不快起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餐。”
“真的?”星宓立即蹦起来,却又倏地意识到不能发出大的响动,咬紧下唇,紧张地看了一会儿不远处的另外一张软榻上,为了照顾她而执意睡在她的大帐内的阿茹娜,见后者没有什么动静,似乎还在沉睡,星宓才终于放下心来,对自己吐吐舌头,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
两人走出大帐时,被守在帐外的侍卫看到了,但没有人敢上前多嘴,却都免不了在心里纳闷儿,这么晚了,一个男子怎么会和星宓格格一起从大帐里出来呢?他是怎么进去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还好统领这个时间不会来视察,否则他们几个的失职之罪准跑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你中午和晚饭都没吃,饿着肚子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弄到了吃的?”
“山人自有妙计。”
一颗颗星星挂在黑绒布似的天空,闪闪烁烁地仿如最美丽的宝石。
大帐外的不远处,星宓和靖月席地而坐,边欣赏着夜色,边对面前的美酒美食大块朵颐。
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那么安静,那么美好,那么纯粹,唯有他们身边的还未熄的篝火,偶尔传来几声柴在火中爆裂地“噼叭”。
“慢点吃,小心噎到。”
星宓努力咽下口中的大块烧鸡肉,又喝了一大口马奶酒,才道:“天哪,我还从没试着这么饿过,一定是摔那一下的时候将我的早饭和前一天的晚饭统统摔没了。”
星宓的语气煞有其事,惹来靖月倾城一笑,道:“晚饭时,也不知你最爱吃哪一样,便将自己觉得好吃的几样菜留了下来,都还合口味么?”
“合,每样都合,没想到咱俩的口味还满一致的。”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星宓才想起自己堕马的事,为什么马会受惊?为什么会遇上袁佑愉?袁佑愉有没有受伤等等,靖月就简单的一一做着解答,而后两人谈天说地到天露微白。
同一时间,承德。
行宫大殿前的台阶上。
懿祯坐在那里,已是很久。
当远方山顶上有一小块火红色的圆弧冒出头时,有宫人以长杆取下梁上的灯笼,吹熄后又重新挂好,没有人敢上前来打扰他,到了他的身前只是默默地行个礼便退走了。
将手心里看了无数遍的星宓去秋猎前寄来的最后一封信小心地折叠好,放入怀中,慰贴在胸口最温暖的位置。
想象着星宓现在可能还在熟睡的样子,一定可爱得像个小婴儿,于是唇边便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丝宠溺地笑。
不知星宓在草原上遇到了那个令她头痛的阿茹娜没有?她们两个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卯足了劲儿地争个高下?
还记得前年星宓去秋猎的时候,因为太害怕草原上风大会令他生病,所以没有同意让他去……而正当他闷在皇宫里想像着星宓像匹脱缰的小野马一样在草原上快乐的驰骋时,却听说星宓提前回了京,于是他立即去了九王府……当额头上贴了块膏药的星宓挥舞着小粉拳,气愤地向他诉说着她在草原上遇到那个难缠的阿茹娜郡主后所发生的倒霉事时,他真的不想笑的,但是没能忍住……于是,星宓撅着小嘴对他吹胡子瞪眼睛……
懿祯的眼中盛满温柔,陷在回忆中的他笑得很甜。
星宓,自相识后,我们从没有分开这么久过,真的好想你。
当他回神时,那团火红的朝阳已经完完全全地挂在天边了。
他喜欢看旭日东升,也爱极了朝阳从形似蛋黄到绽放出万丈光芒的瞬间,那种摄人心魄的壮美,似乎总是充满着希望。
然而,他的希望却注定结束在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
上天何其残忍?他又是何其无辜?虽然出生以来,他都逼迫自己要凡事淡然,甚至是平静地等待死亡,此时却仍是无法不痛恨……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他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一颗健康的心脏。
如果那样,他便不会躲在这里黯然神伤,他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星宓,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不准任何人有丝毫觊觎。
如果……
什么时候他也有了这么不切实际地妄念了呢?
懿祯惊觉自己在想着什么时,无奈苦笑——对于他来说,如果,永远只能是如果啊……
这时,有轻微地脚步声从他的后方传来,懿祯听到了,却没有理会,因为温暖的初阳的光线让他沉溺。
有很多人都怕自己的身后站个陌生人,因为那是危险的,身后的人可以随时对自己不利,而自己却来不及防备。
但是他不,在遇到星宓之前,他甚至幻想每一个从他身后经过的人都是拿着利刃的,也许只是那人细微的一个动作,他便可以永远不再痛了……到了阴曹地府后他会去找阿玛和额娘,先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早早的离开他,然后再扑进他们的怀里哭个痛快……
直到他遇上星宓,他才懂得了要珍惜自己,心里也才有了最美丽的渴望……但现在,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身后的这个人杀了他……呵呵,天哪,他怎么又在妄念了?没有人敢杀他,也没有人会杀他,因为一个随时会死掉的人不值得任何人来杀……
而,若是没有人肯杀他,他就得好好保重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保护星宓。
下意识地抬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刘悦和小铁子都说近来他瘦了,还有皇祖母也是一脸担忧地模样,要厨房变着花样的做自己爱吃的东西,如今看来自己倒不怎么觉得?
虽然皇祖母对他与星宓延缓婚期一事的隐忧有所察觉,却一直碍着他的坚持没有说什么,可是如果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的话,皇祖母是绝对不可能再沉默下去的,所以,他一定要让自己好好的。
所以,他起身打算走了,虽然初阳的光线很暖,但现在正时值金秋,早晚还是很凉的,而他也已经不知不觉地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再这样下去会受寒的,而他不可以让自己生病。
于是,当他转过身时,便意外地看到了一双还来不及收回地专注地眸子,这才想起自己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却原来是她。
来人显然没有料到懿祯会突然转身,明显的怔愣了一下,便低下头去,忙的欠了个身,道:“奴婢见过贝勒爷,给贝勒爷请安。”
“这儿不比宫里,不必多礼。”懿祯虚扶了下,淡淡地道。
“是。”来人轻应了声,如银铃般轻脆。
“你找我有事?”
“奴婢是来向贝勒爷致谢的,多谢贝勒爷肯收留奴婢,今后还要烦请贝勒爷劳心了,奴婢一定会皆尽所能服伺好贝勒爷的。”女孩儿敛眉缓缓地道,一听潜词用字便是个读书识字的。
懿祯点点头,道:“在宫里做事,只要尽好本分,凡事谨言慎行便是了。”
“是,奴婢谨遵贝勒爷教诲。”
“嗯。”
说完后,女孩儿忽然意识到什么,忙的退至一旁给懿祯让路,懿祯也没再说什么,径直向大殿后方的太后寝宫而去。
女孩儿姓舒穆禄,名叫尼楚贺,将于今年参加选秀,因隶属于内务府包衣三旗,所以是没有什么机会选在君王侧的,一般会直接沦为奴才,成为宫女。而宫中生活难过是谁都知道的,特别是奴才,若是没遇上个好主子,怎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大概都没有人会知道。
因此,尼楚贺的母亲,也就是原本伺候过太后,并颇得太后宠信,现早已出宫嫁人的宫女,趁太后在承德行宫之机,便特地带着女儿来觐见了太后,恳请太后能够看在往日主仆一场的分上,让她的女儿到一个脾气温和的主子的宫里当差。
当时懿祯就在太后寝宫里请安,所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太后看了一眼懿祯,又瞧了瞧跪在地上紧张得直发抖地楚楚可人的尼楚贺,沉吟了一会儿,呷了一口茶,似随意地道:“懿祯,去你的寿真宫如何?”
懿祯一怔,不知皇祖母用意,但可以感觉得到有几条视线同时向自己射来,还有一条特别急切也特别专注,他知道是那个女孩儿在心里拼命的求他留下她。
心下有一丝不忍,便道:“孙儿听从皇祖母安排。”
接下来,母女俩立即大喜过望地频频磕头谢恩,谢过太后又谢懿祯,因为谁都知道,宫里面最与世无争的就是懿祯贝勒爷了,在他的手底下当差自然也是最有保障的。
尼楚贺看着懿祯离去的背影,心下有一丝期许,也有一丝恻然,以后就能够与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朝夕相处了吗?真的好像做梦一样啊。
不知将来他有没有可能喜欢上自己呢?哪怕一点点也可以。
星宓站在湖岸边,望着碧绿的湖水,振翅翱翔的天鹅,还有穿梭在芦苇荡里悠闲浮水的野鸭,好长时间都忘记了呼吸,现在她才明白,怪不得阿茹娜会一口气说出那么多的“很美”,原来站在这里,每一个人都会词穷,因为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汇能够完整地表达出内心里对这份圣洁和美丽的震撼。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无论看哪里,她的眼前都是一幅完美绝伦的天然画卷,原来,人间仙境指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啊。
如果懿祯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也会很喜欢这里的,而且他还可以将这一切画下来,尽可能地留住。
“阿茹娜,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真是个天才!”星宓情不自禁地大喊,本以为阿茹娜一定会骄傲地跳到她的面前,高高地昂起头,回一声“才知道我是天才啊?”
但是,好久,身后的人都没有回应,星宓纳闷儿,转身,却见阿茹娜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芦苇荡边的一对正在你侬我侬的白天鹅失着神。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啊?她可是永远活力四射的阿茹娜郡主啊?是什么事情令她面对这么美好的景色还能够两眼放空呢?
星宓的好奇心被挑起,“阿茹娜?阿茹娜?”没反应。
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喊声调高八度再叫,“阿茹娜——”
“啊——”阿茹娜明显被吓了一跳,眼中有了焦距地同时,还不忘给星宓这个始作俑者的肩头轻轻来上一记,报以一吓之仇。
“星宓,你吓死我了。”外加一句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