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被靖月抢了头功,又怎肯放过这一机会呢?于是统统围住了袁佑愉,让袁佑愉只能叹气认倒霉,束手就擒了。
靖月以眼神询问星宓,星宓上前一步,解释道:“他并没有伤到我,我衣袖上的血是他的,刚刚他只是暗中掐了我一把,刀子砍到的是他自己的手臂。”
靖月回头,看袁佑愉的手臂,衣袖裂开了个大口子,里面肌???上的伤口外翻着,又深又长,看来这家伙为了信服于人,对自己还真是没有手软。
但是,靖月再次转头,盯住的却是星宓的脖颈处,你那里的血可不是这家伙自己的吧?
星宓低头,立即明白过来,忙道:“只是一点小伤,没事啦。”嘴上虽这么说,但靖月毫不掩饰地关心还是令她的心口不由得划过一股暖意。
虽然心里还是很在意星宓脖子上的伤,但是靖月更加不想违背星宓的意愿,于是点了点头,撇了下嘴角,努力压下想要将伤她的人大卸八块的冲动,故作无所谓的随手扔掉钢刀,星宓没事就好,只要星宓高兴,他也不想成为刽子手。
霞光下的富察府,宁静而安详。
东厢的主客房内,有斜阳柔暖的光线透过微薄的窗纸洒照进来。
星宓轻轻的将门在身后*,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然后,她踮着脚尖儿,缓步来到内室,大气也不敢喘一个的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青葱玉指撩开暖色的帘幔,以银钩固定在床两侧后,星宓咬着下唇关切地注视着床榻上正沉沉睡着的人儿。
懿祯的呼吸轻浅而缓慢,仿佛随时会飘散在空气中,再也无力凝聚。
懿祯的唇色是病中的青紫,右脸颊有一处被树枝刮伤的红痕,虽然上了药,但在他苍白的面容上依然是那么明显。
许是睡梦中还摆脱不了星宓遭绑架时的焦虑心情,他的双眉微蹙,如蒲扇般长而翘的睫毛颤动着,覆盖住眼睛下方淡淡的青色暗影。
眼底腾升起一股湿意,渐渐地模糊了视线,星宓的心如针扎般疼痛。
都怪她不好,令懿祯为了救她,竟如此的劳累,如果病痛可以代替,她宁愿现在躺在床上的是她。
怕惊扰到懿祯,星宓没有搬来椅子,也没有选择床檐,而是在踏脚凳上坐了下来,痴痴地看着他。
严太医说懿祯这一次长途跋涉的劳累已超过了他身体所能承载的极限,还好有他在身边,且抢救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滴泪终于溃堤而出,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扑簌簌”如断线的珍珠,很快在锦被上濡出一大片湿。
今早天还没亮时,大队人马才赶回富察府中。而自尊心强烈的懿祯,在人前从不愿意表现出脆弱的懿祯,强撑着回到府中后终于不支倒地……
床上的人轻微的动了动,星宓察觉,立即抬手胡乱擦干泪水,命令自己露出最可爱最平常的笑容,迎上懿祯缓缓张开的眼睛。
“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星宓倾身问着。
懿祯摇头,唇角努力上扬,声音中有着无力的喑哑,道:“我很好,不要担心。”
“真的吗?”星宓俏皮的眨眨眼睛,斜睨着他道:“如果你能一口气喝下整碗我亲手熬的粥呢,我就不担心。”
懿祯笑,语气中有着无限的宠溺,道:“星宓亲手熬的粥啊,我一定要好好尝一尝,也许一碗还不够呢?”
“好,你等着啊,我去叫人端来。”星宓跳起来就要去外间招呼端着餐盘候在门口的翠儿进来。
“哎?”懿祯猛然想到什么,抓住星宓的手,星宓回头,询问的看他,而他的眼睛却放在星宓的脖颈处,那里的伤口已经上了药膏,结了一层薄薄的红痂,昨晚他也曾察看过,但夜晚的光线不是很明朗,此时看伤口已略有好转,才终于放下心来。
星宓的心温温热热,笑意漾在眼中,却故意地道:“我的这点儿伤不算什么,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脸上的伤吧。”
“嗯?”懿祯一怔,他的脸上有伤吗?他怎么不记得?
“在这里。”星宓指指他的右脸颊。
经此提醒,懿祯才想起昨晚在穿过树林的时候似乎被树枝刮了一下,直觉的要抚上自己的伤处,却被星宓中途给拦劫了去,抓住他的手,半关切半威胁地道:“不许碰,万一落下疤痕,你变得不好看了,到时可别怪我不喜欢你了哦。”
懿祯一怔,接着,脸上倏地浮上两朵淡淡的红云,竟似立即为他的病容增添了几许生气。
嗯……她有说什么吗?回想中——“……到时可别怪我不喜欢你了哦。”
“……可别怪我不喜欢你了哦。”……
天哪,她都说了些什么啊?她这么说不就等于是在宣告——她喜欢他。
虽然他们都知道彼此是喜欢着对方的,但是像这样子直接说出口还是第一次。
星宓跑出内室,打*门,冲了出去,站定在房间门口。沐浴在夕阳的光芒中,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脚底窜上来直烧到双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刚刚绕城跑了一大圈儿,心底却澎湃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吓到了一直等在门口的翠儿,愣愣地望着她,却不自知。
室内,懿祯目送星宓的身影急速地消失在门口,低垂下睫毛,将难掩的笑意小心的隐藏在眼底,默默回味着。
“靖月哥?等我一下嘛,靖月哥……”
华丽的富察府的后花园里,人工湖中的九曲桥上,一个十三、四岁的长相俊俏的男孩儿以着他正处于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嗓音,一路追着前方正大步走着的身影一路叫着。
靖月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后,猛地顿住脚步,男孩儿反应不及地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转身,靖月盯住他,以冰冷地语气说道:“别再跟着我了,否则……”否则就将你当晚餐吃掉!呃,好像不能这么说,好歹他也是星宓的弟弟,左右看了看,便道:“否则就将你扔进湖里去。”啧,这种威胁还真没建设性。
*被撞疼的鼻尖儿,富察袥辰丝毫不畏惧地坚定地道:“靖月哥,只要你肯收我为徒,别说你要把我扔进湖里了,就算是扔进海里,我也乐意。”反正他会游泳,湖里、海里都没差。
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靖月只觉得太阳穴边有股青筋在不规则地跳动。
他已经被一老一小烦了一下午了,现在他只想立即冲到星宓的身边去互诉衷肠,可是,这个小的还是不肯放过他。
早上一回到府里,靖月就盼着能够和星宓单独在一起,可是,懿祯突然大病不起,星宓担心地一直陪在懿祯的身边,根本无暇与靖月说上一句话,靖月远远地看着,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了。后来懿祯病情稳定下来,星宓又累又困的模样又让他心疼的不想打扰她,虽然星宓让袥辰为靖月安排了房间,希望他也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再见星宓的喜悦让靖月完全感觉不到疲惫,于是决定守在星宓的卧房外等星宓醒来。
可是,直等到下午,当他听到卧房内星宓睡醒后起身下榻的声音,正准备叩门进屋时,有个下人却先他一步的跑过来恭敬地道:“靖月少爷,九王爷有请。”
九王爷是星宓的父亲,靖月知道,虽然心里有丝不甘愿,但还是随下人去了。
两年来,因为靖月的事,九王爷与宝贝女儿常常争吵引至不快,所以在见到靖月之前,九王爷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子就已是心存芥蒂了。但是昨天晚上,靖月单枪匹马地去救星宓的举动却令九王爷对他的印象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先不论靖月是如何得知星宓的下落的,就冲他拦截住了海盗,为九王爷带领的队伍赢得了时间这一点上,九王爷就十分感激了,如果海盗船真的开走,那么,后果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敢想象的。更遑论,后来靖月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制伏了所有的海盗……靖月的机警、胆识和功夫,已让九王爷对他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起来。
“你多大了?”书房内,九王爷与妻弟,也就是富察府大老爷坐在首位,满面笑意的问着立于厅中的靖月。
“……十七岁。”靖月沉吟了一下,说道。差点儿将真实年龄说出来,好险。
“听星宓说你很早便流落孤岛了,而且还失去了记忆,是不是?”
“是。”星宓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能令人信服就好。
“昨晚你是如何得知星宓的下落的?本王听那些海盗说起你似乎还会训喜鹊?是怎么回事啊?”九王爷习惯性地捋着八撇胡须,对于这一点甚是好奇。
“哦,这个……在野外生活的久了,可能便略懂一些动物的异常举动了吧,总之,我发现那些喜鹊们的叫声十分不同寻常,所以就跟去看看,结果便看到海盗绑架了星宓正准备开船……关于训喜鹊这一点嘛,纯属子虚乌有,我可没那本事。”这个谎说得还可以吧?他会相信吗?
九王爷点点头,有些似懂非懂,既然靖月说得如此简单,他也就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你的身手不错,也是因为野外生活的关系吗?”九王爷再问。
“是啊,在那种毫无人烟的孤岛上,飞禽猛兽到处都是,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练就一身过硬的功夫怎么行呢?”
“唉,看来这孩子一定受了很多苦啊。”富察老爷不免感叹道,立即引起了九王爷的共鸣。
九王爷起身拍拍靖月的肩,肯定地道:“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将来必有大成,以后就跟在本王身边,本王一定会细心栽培你,让你成为文武双全的人才。”
“靖月多谢九王爷。”靖月开心的大声道谢,跟在他身边,那不就等于是可以在星宓的身边了吗?嘻嘻。
“哈……”九王爷的笑声洪亮豪爽,靖月的直率和孩子气让他是越看越喜欢。
“呵呵……”靖月也笑,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以蒙混过关,害他一路上想了无数种谎话。
星宓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告白是世界上最有效的一剂良药,让懿祯整个人仿佛徜徉在幸福的海洋中,病也似乎在一瞬间好了大半,虽然身体仍旧虚弱,但是精神却是出奇的好。
在吃了一大碗粥之后,懿祯满足的再次沉沉睡去。
星??为懿祯轻柔地掖好被角,再看了他平静而安详的睡颜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放下心来的悄悄走出卧房。
轻轻的关好房门,星宓忍不住掩口打了一个呵欠。自被海盗绑架之后,她时刻都处在警觉状态当中,几乎所有的汗毛都是直竖着的,脱困后又因为一直牵挂着懿祯,所以即使父亲强行让她去休息,她也始终是无法睡得安稳,在几次由浅眠中下意识的惊醒后,索性便不再睡了,于是她去厨房亲手熬了粥……而直到此时,看到懿祯真的没事了,才终于感觉到疲惫如藤蔓般在瞬间爬满全身。
趁着四下无人,星宓有些不太淑女的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缓缓向自己的卧房走去,刚刚在喂懿祯喝粥时,她也吃了小半碗儿,所以她告诉翠儿,晚饭不吃了,并吩咐翠儿烧热水,现在她只想好好的洗个澡,然后在柔软的大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转过回廊,星宓在踏进自己的卧房之前,看到远远地有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定晴一瞧,却是靖月和袥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