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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妖魔

从前,在马利格里阿诺国住着一个穷苦的妇人,名叫马瑟拉,她养育了六个漂亮的女儿,个个长着笔直的个儿,好比一棵棵小杉树一样,外加一个叫安东尼奥的儿子,这个儿子傻劲十足,差不多到了白痴的地步。母亲没有哪天不对他说:“你在干吗,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你傻得不能照顾自己,我就会把你赶出家门,永不见你。”

这个小伙子每天都会干出点儿什么傻事来。有一天,马瑟拉终于失去耐性,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安东尼奥吓得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天黑,星星在天空中闪烁。他漫无目的地又走了一阵,不知该去哪儿。最后,他来到了一个洞口,那里坐着一个妖魔,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他长着一个大大的脑袋,满脸皱纹——双眉紧靠、双眼斜视、鼻子扁平、宽大缺口似的嘴巴伸出两颗巨大的獠牙。他满身长毛,双臂巨大无比,双腿好似两把剑,双脚犹如鸭掌。总之,世上最丑陋、最好笑的东西都集他一身了。

然而,安东尼奥虽是个毛病不少的人,但绝不是个胆小鬼,此外,他还是个说话和气的小伙子。他脱下帽子,说道:“先生,您好。我希望您身体健康。劳驾问您,这儿离我要去的地方有多远?”

妖魔一听这非同寻常的问题,禁不住大笑起来。由于他喜欢小伙子的客气态度,就开口对他说话道:“你愿意跟我干吗?”

“您给我多少工资?” 安东尼奥答道。

“如果你诚实肯干,” 妖魔回答道,“我保证给你的工资包你满意。”

交易就此达成,安东尼奥同意做妖魔的仆人。他在各方面都受到极好的待遇。由于他干活不多,甚至没活儿要干,结果不几天就长得肥如黑熊,腰像桶粗,红似龙虾,好斗若鸡。

可两年后,小伙子开始厌烦这种闲荡日子,迫切想回到家中。看出他心思的妖魔知道他非常不快活,就对他讲:“亲爱的安东尼奥,我知道你非常想再见到母亲和几个姐姐,因为我也把你看成自己的宝贝,因此很愿意让你回家一趟。牵上这匹驴子,你就不用步行了。但要注意,别对它说‘不利可不利’,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安东尼奥牵过驴子,没说声谢谢,就跃上驴背,匆匆离去。他还没走上两百码就下来了,同时说了声“不利可不利”。

此言刚一出口,驴子就张开嘴巴,吐出了一些红宝石、祖母绿、钻石和珍珠,跟胡桃一般大小。

安东尼奥吃惊地望着这些财富,兴冲冲地把它们装入一只大口袋里,然后又骑上驴背,继续前行,来到一家旅店。下了驴背,他径直朝店主走去,问道:“尊敬的先生,我想请您替我把这匹驴子关入圈中,给这可怜的牲畜添足燕麦、干草。注意不得对它说‘不利可不利’,否则我敢说您会后悔的。把这只沉沉的口袋也拿去妥善保管吧。”

店主可不傻,一听这一奇怪的警告,外加见到宝石从帆布口袋中透出的光亮,于是就急于知道用了忌语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于是,他给安东尼奥好好地备上一桌,送上一瓶上好的陈酒,为他把床铺垫得舒舒服服。 一见这可怜的傻瓜合上眼睛,听到嗜睡的鼾声,店主赶忙来到牲畜棚,对这驴子说了声“不利可不利”。结果,这牲畜吐出了大量的宝石。

见到这些宝物,店主就想弄到这个价值连城的动物,于是决定从这个傻顾客手中偷走这匹驴子。第二天天一亮,安东尼奥醒来,揉了揉双眼,活动了一下四肢,叫来店主:“请过来,朋友,拿账单。早了账,友情长。”

安东尼奥付过账,来到牲畜棚,牵出了认为是自己的那头驴子,在驴背上捆好一袋石头,因为店主换走了他的宝石,起身回家。

一到家,他就高声喊道:“妈妈,快来,带上桌布床单,铺在地上,您看我都给您带什么好宝贝回来啦!”

他的妈妈赶紧回屋,打开用来装女儿的婚礼服装的亚麻袋子,取出了桌布、床单,平整地铺在地上。安东尼奥让驴子站在上面,然后喊了声“不利可不利” ,可这次他没听到什么响动,因为驴子没有理会这个咒语。驴耳一听到里拉琴弹响,一般会作出反应。安东尼奥一而再再而三地喊出“不利可不利”,一样没用,恰如跟风说话一样。

出于对这可怜动物的厌恶和愤怒,他抓起一根粗大的棍子,对着它一阵猛打,直到快打断那一身骨头。这可怜巴巴的驴子因受到如此虐待而发狂,不仅不吐宝石,反倒撕扯、弄脏了那些亚麻布。

一见桌布和床单给毁了,不但没得到财宝,反而受到作弄,可怜的马瑟拉抓起另外一根棍子,痛打起安东尼奥来,逼得他只顾逃走,跑回到妖魔洞才停下了脚步。

当主人见到这孩子如此狼狈的返回,他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主人没有纠缠这事,而是告诉安东尼奥,说他太傻了才让店主大占便宜,拿个差劲的动物从他那儿骗走了神驴。

安东尼奥谦卑地听着妖魔的训斥,发誓不再犯傻。一年后,安东尼奥又一次思乡心切,极想重见亲人。

妖魔尽管看上去丑陋无比,但却有一颗仁慈的心。见安东尼奥如此心神不宁、郁闷不堪,妖魔再次准他回家。临别时,妖魔送他一张漂亮的桌布,说道:“把这个送给你母亲,注意,可别像上次把驴丢掉那样,又把这个也给丢啦。没安全到家之前,千万别说‘桌布,打开’和‘桌布,合上’。 如果你这样做了,灾难定会降临你自己的头上。我可是警告过你了。”

安东尼奥出发了,可刚离开洞不远,他就把桌布放在地上,说了句:“桌布,打开”。不一会儿,桌布自动打开,各种大量宝石和别的财物一一展现出来。

见此,安东尼奥说了声 “桌布,合上”,继续赶路。 他来到了上次那家旅店,把店主叫了过来,吩咐对方把桌布妥善保管,让他千万别说“桌布,打开”或“桌布,合上”之类的话。

这个无赖十足的店主回答道:“尽管交给我就是,我会作为自己的东西看管的。”

伺候安东尼奥吃喝,又替他安顿好床铺之后,店主直接走到“桌布”前,说道:“桌布,打开。”桌布立刻打开了,亮出了昂贵无比的财物,店主当场起了盗心。

第二天,当安东尼奥醒来,主人递给他一张一模一样的桌布。傻小伙细心地把桌布挂在臂上,径直赶回母亲家,对母亲说道:“这下我们家可发大财了,这不是贪心梦所能及的。我们再也不用穿着破衣四处走动,也不缺美味佳肴了。”

说着,他把桌布摊在地上,喊了声“桌布,打开”。哪怕他把咒语说上一百遍,也是白搭,因为啥也没出现。一见这样,安东尼奥转身对母亲说道:“那个跟流氓没啥两样的店主又骗了我一次,我要让他为此后悔到死。等我再进他的旅店,我定要让他为夺驴、劫财之事遭难。”

马瑟拉为再次失望而大为生气,再也忍不住心中厌烦的情绪,她转身面朝安东尼奥,把他臭骂一顿,让他立刻滚开,因为她不想再认这个儿子。可怜的小伙子被母亲的话搅得神情沮丧,像一只夹尾巴狗一样回到主人那里。妖魔一见到他,立刻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他把安东尼奥好一顿数落:“我真不知怎么才能让我的话灌进你的脑袋,你这没用的蠢货!凡有话,你都要抖出去,你那长长的舌头从没停过一会儿。如果你在旅店啥都没说,这场灾难就不可能赶上你。这样看来,这事可是你自找的。”

安东尼奥静听主人话语,全然就像一只挨过打的狗一样。在妖魔手下又干了三年之后, 思乡之情再度袭来,对母亲和姐姐们的思念无以言表。

因此,他又一次请求回家探亲,还当即得到了同意。离开时,妖魔送了他一根雕刻精美的棍子,说道:“带上这根棍子,作为对我的纪念。可得记住别说‘起立,棍子’和‘躺下,棍子’,因为如果你这样做了,我只能说,碰上什么事,我不会跟你的处境一样。”

安东尼奥接过棍子,说道:“别那么大惊小怪,我没您想象的那么傻,比多数人更明事理。”

“听你这么一说,我真高兴,”妖魔回答道,“言语如女子,行动是男人。我的话你都听到了。有备无患。”

对主人的好意安东尼奥这次表示了由衷的感谢,随后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回家之旅。但还没走出半英里,他就说道:“起立,棍子。”

话才出口,棍子就立了起来,其速度有如闪电一般,开始朝可怜的安东尼奥背上雨点般打了起来,使得他差点连叫“躺下,棍子”的力气都没有。还好,此言一出,棍子躺了下去,没把他打个遍体鳞伤。

尽管他是吃了些亏才买来了教训,但安东尼奥仍然满是欢喜,因为他找到了向可恶的店主报仇的方法。他又来到了那家旅店,店主同样极其友善、好客地接待了他。安东尼奥同他亲切地打起招呼来,说道:“朋友,麻烦您替我照顾好这根棍子,但是,无论如何,千万别说‘起立,棍子’,否则,您会后悔的,别指望我会寄予您任何同情。”

店主心想第三次运气就要到来,让安东尼奥好好吃了一顿晚饭。见他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店主叫来老婆一起看热闹,之后朝棍子跑去,急不可耐地喊了声“起立,棍子”。

他这一说,棍子一跃而起,把店主一通乱打,使得他和老婆直奔安东尼奥而去,边跑边叫,吵醒安东尼奥后,连声求饶。

一见计谋奏效,安东尼奥说道:“除非你把偷走我的还回来,不然我是不会救你的,那你就死定了。”想到就要被打死,店主大喊道:“拿走你的财物,只要让我不再遭这可怕的棍棒之苦。” 说完这些,他叫人把驴子、桌布和别的财物等都送了过来,让它们物归原主。

安东尼奥一收回自己的财物,立刻说了声“躺下,棍子”,棍子马上停止了对店主的击打。

接着,他带上自己的驴子、桌布、棍子,平安回到家中。这一次,所有咒语都随令而行,驴子和桌布为全家带来了无尽的财富。不久,安东尼奥把几个姐姐都嫁了出去,让母亲生活富足,个个从此都过上了幸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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