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四公子?”
“恩,是啊。”沈醉抱着离歌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接着道:“唔,说来应该是七年前的事了。逍遥阁新任阁主接手,江湖以为得了绝好的好机会去一探逍遥阁的深浅,却是没想到连新任阁主的面都没见到便被逼退,还仅仅是被两名少年。后来武林大会召开,就在铸剑山庄里,逍遥阁新任阁主孤身出现,自称无殊。明枪暗箭不断,皆被其化解,自此得到诸门派的首肯,尊其为公子无殊。其余三位,云国世子云阳,华国尔氏家主尔雅以及不知来历的天离,也都在那一次得到江湖的认可,与无殊一道被众人成为燕云四公子。阿离,可清楚了?”
“少爷很欣赏他们?”
沈醉眸中的笑意迅速敛去,换上一副微窘的神情:“怎么可能?他们哪里比得上本少爷?”
“少爷不必如此,阿离知道少爷定是极为欣赏他们的。”离歌从沈醉怀里挣出,半跪在他身前,仰面笑着帮他整理着衣领,过后又低头顺着沈醉的衣摆。
“少爷,那逍遥阁是何门派?”离歌的声音很轻,轻到里面包含着的一丝颤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醉仰头靠在车厢上,咋舌道:“江湖无人知其根底。不过,若阿离想知道,少爷为你去打听可好?少爷我保证不论阿离想知道什么都会有答案的。”
离歌没有回答,整理好沈醉的仪容后便坐到了一旁。外面被忽视许久的涯夜终于寻了机会开口:“小离想知道逍遥阁的事,何不来问一问我?要知道,我可是……啊!木头,你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要提醒少爷,我们已经到了赵国境内。”
涯夜不再出声,突然安静了下来。离歌挑了帘子朝外看了片刻,过后便一直安静地呆在马车的角落里。沈醉奇道:“阿离怎的不问少爷我要去向哪里?”
“少爷并没有必要向阿离交待行程。少爷去哪里,阿离跟着便是。”
后面的一句让沈醉很是受用,心情也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抓住离歌的小手塞进自己的掌心捏着,沈醉眯了眯眼道:“少爷带你去铸剑山庄瞧瞧。那新剑就要出世,想必是热闹得紧。”
“恩,阿离听少爷的。”
离歌没有再出声,左手被沈醉握着任其揉扁搓圆。后面的路途,涯夜一改往日的聒噪,变得分外安静。离歌在心中诧异了几分,面上却无半点反应。一行人直奔华国的铸剑山庄而去,在赵国并未做太多停留,除却休整和补充路途所需几乎不停。
终于,两月后,五人抵达西华山脚的锦绣镇。
“店家,五间上房。”
掌柜拨着算盘的手未停,眼也未抬,直接道:“不好意思,本店只剩两间上房。普通的也只余一间,几位看着办吧。”
木头回头看向沈醉,后者提提自己的袖口,带着几分不满道:“当真没有房间?”
“铸剑山庄的迎剑大会三日后便要召开,这锦绣镇早已挤满了各方人马,哪里还有房间?我这小店能空出三间已是好的了,几位爱住不住!”
“哼,本少爷偏就不信有银子还能找不来房间?木头,走!”沈醉一甩袖便准备离开,不想被离歌拽住。离歌瞧了一眼满堂准备看笑话的人,取出一锭金锭走到掌柜前,以轻但不失狠厉的声音道:
“掌柜的,那三间房我们要了。只是麻烦掌柜能让人把房间的东西统统换了,我家少爷睡不惯劣质的床被。我想,这些应该够了。”
掌柜的正打算拒绝,却一抬头就看见离歌的手离开金锭。而那金锭,已深深嵌入桌中。掌柜脸上的不屑立马变成恐惧,须臾换上逢迎,连连招呼着小二道:
“还不快把几位贵客带到楼上天子房!再差人去镇上买来最好的床被,锦帐,茶具,快点!”
离歌回身走到沈醉身前,劝道:“少爷,这镇上确是没有其他地方了。少爷将就几天可好?”
“阿离,少爷我这是看在你的份上才留下的。”沈醉一说完便踏出了客栈,半分也不愿停留。
“掌柜的,希望少爷回来时房间都已布置妥当。”
“哎,是,是,一定!”看着离歌也走了出去,掌柜的才后怕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准备继续算账时却突然发现那算盘已碎成了木屑,一时间心里恐惧更甚,不由对小二又是一阵催促。
原本大堂内准备看热闹的人顿时一阵唏嘘,纷纷猜测起这突然冒出来的少爷来自何方。客栈二楼的过道上,一紫色华服的公子手执墨扇突然笑道:“这少爷一行人倒是有趣。若有缘结识,当是一桩美事。”
身边粉衣佳人亦是笑,道:“只怕这位少爷的脾性不比世子好呢!身边几个个个都是少见之才。那名唤木头之人虽名字简单且不会武,周身气息却是极其沉稳,眸中睿智沉淀,只怕胸中藏有大计。另外两位安静的小哥,武力之高怕是夷平这客栈也是眨眼的易事。”
“哦,那小姑娘如何?”华服公子折扇一收,眸中兴味更甚。
“那小姑娘,便恕颜歌愚昧看不清了。”
“无碍,既然住下了,遇见的机会总是有的,届时颜坊主再好好瞧瞧便是。”
“世子可是打定主意结识了?”
华服公子浅笑不答,转身朝楼下走去。身后粉衣佳人跟着,在楼下人一片惊羡中随华服公子一道出了客栈。一去街道,两人便发现此时的锦绣镇随处可见佩刀带剑之人。往日安宁的小镇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小江湖,聚集了四面八方的门派。
华服公子手摇墨扇,不无担心道:“看来此番新剑现世,定是要引起一番争斗了。”
粉衣佳人颔首表示赞同:“铸剑山庄本就在江湖上享誉百年。此前尔氏苍阳剑、帝师的墨痕皆是出自铸剑山庄,而这两把剑更是一举奠定它的泰斗地位。此番耗时二十余年的新剑现世,想必不论正道邪魔都是想要争一争的,怕是连绝杀岛的人都想掺一脚进来。”
华服公子颔首,正待说些什么前方街道却传来争吵声。身边粉衣佳人掩唇笑道:“世子,机会来了。”
华服公子勾唇一笑,凛冽的眉眼无端生出一股魅人之态。和粉衣佳人前去一看方发现是青阳派的弟子和沈醉在争执。
“哼,就你这种纨绔子弟,还妄图肖想当世名剑!也不知自己配是不配!”
“师兄说的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富家少爷,竟也狂妄到说出新剑必定属于自己的话来!也不知掂量掂量自己!”
沈醉手中桃花扇翩翩,他却很是委屈地侧首对离歌道:“阿离,他们如此看不起你的少爷,要怎么办呢?要不,让石头来?”
离歌无力抚额,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劝说,遂求救一般看向木头。然而谁知木头却是点头赞同:“少爷,我看让石头来可以。一把剑又何须少爷亲自动手?”
离歌嘴角抽搐,心道:木头你是想让石头毁了这街不成?那边石头得了命令出列,找了找没找着合适的兵器,最后从街道一侧的摊贩手中夺了一把木剑。青阳派的人见了顿时讥笑起来:
“一把破木剑,竟也想和我们动手!就怕你不知道怎么死!”
青阳派的一名弟子拔剑朝石头攻过去,然而,不等他靠近,就已摔到对面的铺子上,将陈列的货物统统毁坏。周围的人顿时愣在那里,怎么也没想到只一瞬胜败就已定下,更诡异的是那少年如何动作根本无人看清。青阳派的那人被同门扶起后,吊着一口气恶狠狠道:
“他使诈!用暗器,算什么好汉?”
沈醉好笑挑眉,木头叹气,而离歌却是不由在心里求神拜佛让石头和往常一样无反应。但事实却再一次让离歌失望,石头双眉一凛,手中木剑扬起,剑气凝聚环绕,在周围掀起一阵冷风。
这时,那华服公子突然开口:“诸位且慢。”
青阳派的人因这一声阻拦而骤然松了口气,但面上对石头却仍是不屑,瞧了一眼华服公子,欠身道:“世子。”又看了一眼华服公子身旁女子,道:“颜坊主。”
华服公子微微颔首,转身面向沈醉,自我介绍道:“在下云阳,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沈醉瞥了一眼,未予以回答,反是凑到粉衣女子身旁,笑道:“颜坊主,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锦绣镇?”
颜歌笑着点头:“颜歌随云世子一道前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沈醉,帝都人氏。”此话一出,身边人俱是吃惊。十五州虽各自为国,但王畿也安然存在,故帝都对他们来说当真是个颇为尴尬的存在。好在帝都中人鲜有在江湖中现身,他们倒也不用担心什么,然而此刻却出现一个不好对付的沈醉。
离歌瞧着这情形有些怪,扯了扯木头的袖子问:“那可是四公子之一的云国世子?”
“正是。”
“那少爷为何这样一种态度?”
“自是因为颜坊主与云世子走得颇近,少爷心里不舒坦。”
“原来如此。那他们又在吃惊什么?”
“帝都中人鲜有离开帝都之举,更少在江湖上出面。此番少爷如此高调,他们吃惊也是正常的。”离歌点头,了解后趁势夺了石头手中木剑还给先前的商贩,不想那商贩却是吓得连连后退,最后拖着剩下的货物头也不回地跑了。离歌很是无奈地又将木剑送到石头手中。
“原来是沈公子。”颜歌淡淡一笑,并未继续。
云阳对青阳派的人略一抱拳,道:“沈公子初来江湖,若有得罪之处,云阳便代为向青楚师祖说声抱歉。”
青阳派为首之人见云阳如此维护沈醉,心中愤恨只得压下。且不说云阳的世子身份,便是在江湖,又有何人不知他云世子同青阳派的掌门青楚交情颇深,便是和青阳派的人有了冲突,青楚师祖也只会责罚自家弟子,从不对云阳置气。
“世子言重了。本派弟子也有不对之处,家师尚在等候,便容我们先行告退。”
“请便。”
那人一咬牙,对身边人吼道:“走!”
“大师兄……”
“什么都别说,走!”
见青阳派的人都已离去,云阳方转身对沈醉道:“沈兄,青阳派虽有些狂妄,但毕竟是武林正道,行事也算光明磊落,还望沈兄能够放下今日不快。”
“谁是你沈兄了?”沈醉别过脸去,轻哼了一声。
饶是云阳再客气,也毕竟是一国世子,自小被人捧着长大,入了江湖也是一路顺风顺水,何时受过这般气,不禁一时也有些黑了脸。离歌见势不对,忙拉着木头上前对云阳赔礼:“世子,我家少爷是平白被人折辱才会如此气大。言语上若有冲突到世子,还望世子能够大量宽宥。”
木头亦道:“正是。我家少爷从未涉及江湖,因而并不懂里面的弯弯。这番和青阳派有了矛盾也并非我们所想,还请世子能够宽恕。若能化解这一矛盾,自是最好不过。若不能,我们也定当是护少爷周全的。”
云阳一时语塞,看着眼前微笑着的两人,顿了半晌后大笑道:“自是好说。沈公子,我们后会有期。颜坊主,我们也该回了。”
颜歌点头,和云阳一起离开。见此,沈醉更为不爽地哼了一声,道:
“谁让你们赔礼了?”
木头微笑:“少爷不是说不会辜负阿离的么?怎的见了颜坊主便如此激动?”
离歌窘,不知木头怎么就把矛头指向自己了。而沈醉先是一愣,过后紧张地一把将离歌揽到怀里,连连保证道:“阿离,是少爷错了!少爷不该不顾你的感受,少爷以后绝对不会再看那什么坊主的一眼!”
离歌:“……”
离歌将空碗收到桌上,起身递给沈醉漱口水。待沈醉洗漱完毕,离歌又上前整理好床铺,道:“少爷先休息,阿离去把东西送了。”
端着碗朝楼下走时,离歌并不意外地看见了等候在过道间的颜歌。如果说花姬是将自己的美全然绽放,如怒放的血红彼岸花,那么颜歌便是将自己的美内敛,宛若一朵安静而高雅的粉莲。
“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阿离不过一介婢女,何劳颜坊主记挂。”
“原来是叫阿离么?”
离歌眼睫颤了颤:“颜坊主还是称呼离歌为好。”
“那离歌介意告诉我为何跟着沈公子么?”
离歌抬头,目中一片清冷,看着颜歌笑道:“此事是离歌自己的选择,便不劳颜坊主挂心。少爷还在等着离歌,颜坊主可介意让一让路?”颜歌笑笑,侧身将道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