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随旬邑前往书房,华王正候在那里。见到两人即挥手让旬邑退了下去,待到书房内仅余离歌与华王两人时,离歌方想起自己似乎该见礼。
正待屈膝,华王已抬手,淡然道:“不必。姑娘,你到珏儿身边是何目的,孤王可以不管,留下你乃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但若你将华国视为手中棋子,可随意摆弄,那么孤王便不会继续容你。”
“王上多虑了,离歌来此虽是为了其他,但绝无对华国不利之意。相反,华国一早统一燕云则对于离歌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华王闻言眼帘微掀,却并未流露出笑意,道:“孤王相信姑娘。但是孤王亦相信,十五,不,现今十四国中任一国家统一了燕云,对姑娘来说都是最好不过的。姑娘所求不过是掐了燕王朝最后一丝气息,与华国其实并无太大干系。”
离歌心中一震,这时,华王晃了晃手中茶杯,接着道:“姑娘是何打算,孤王并不在意,便是利用了珏儿这结果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但华国,还不容你放肆。若无其他的事,姑娘可以离开了。”
离歌回去问漠宫时,夜珏也已在院中坐了下来。
“父王找你何事?”
离歌于夜珏身前坐下,不答反问:“殿下可知晓您父王母后的事?”
“如何不知?自孤能识文断字以来,父王与母后便将一切都告知于孤,但若要孤告知于你,抱歉,绝无可能!”夜珏冷声道,语气强势而冷硬。然离歌闻言却是笑了出来。
“没想到殿下也会说这抱歉二字呢。罢了,我最近离开一段时间,约莫三四月的光景,这段时间殿下不必寻我。”离歌摆手道,说完便自位上起身,朝宫门的方向远去。
夜珏微微诧异,复又问道:“此去何处?”
“铸剑山庄。”离歌对着身后遥遥挥了挥手,尔后便头也不回地远去。
夜珏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再有一月,铸剑山庄便有武林大会召开,比之此前的绮罗现世将会更加热闹。届时江湖上的各门各派定会齐聚,而绝杀岛岛主绝言自上次于铸剑山庄后山坠崖后便未有消息,虽说因沈醉已亡多半有可能回去了绝杀岛,可夜珏却总觉得他会再次出现。夜珏放下尚有余温的茶杯,起身,唤道:“旬邑。”
语声初落,旬邑便出现,身形之鬼魅竟似凭空冒出。旬邑欠身道:“世子有何吩咐?”
“命人通报父王,道离歌已去,再遣数人几日前往铸剑山庄。记着需易容易服,绝不能让人看出是我华国中人。”
旬邑颔首,问道:“可需装成何门派?”
夜珏摇头,道:“不必。若是以门派作掩护,反倒是扩大了目标。不若行走江湖的独侠客方便。”
“是,老奴这就去办。”
上一次离歌来这锦绣镇,是同沈醉一行,因赶着时间故很是匆忙。这一次她孤身一人,倒是随意了很多,沿途过来竟赏了不少难得的风光美景。随意挑了家客栈走进,离歌淡声道:“掌柜的,一间上房。”
掌柜正待拒绝,不想随意一抬眸便顿时连连颔首:“好的,好的,我这就让小二去安排。”说着,掌柜又往离歌身后瞧了瞧,似有些诧异道:“姑娘,这次没有那少爷了?”
离歌一愣,这才仔细将客栈打量起来,随即苦笑,她全然没想到自己随意一挑便挑到了上次的客栈。于是苦涩道:“没有。”
“那床褥可需换了?”
“并无必要。便安排上次的客房好了。”离歌摇头,放下一锭白银后便随小二上了二楼。途经二楼过道,离歌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沈醉一身月牙白长袍坐在屋顶,仰面灌酒的情形。那时的他眉眼带笑,醉意侵袭,模样风流,整个人都入了画,亦入了她的心间。待进了客房,离歌于榻上坐下,闯入脑中的便是沈醉端着醒酒茶回眸看向自己的场景。
彼时,沈醉双眸滴溜溜地转,如同犯了错的孩童一般,可一旦知晓那醒酒茶乃木头所配,便笑中带怒地睇向自己。而木头,亦是在屋外守了好几个时辰,只为能求得沈醉的原谅……
离歌摇摇头,轻嗤后便侧身躺了下去。这一切是他瞒得太好,还是她太傻?她曾问过他是否同逍遥阁有关系,时至今日,她仍能记得他的回答。她信了,可最终只是证明她错了。现在想来,那时不是已有诸多疑迹了吗?那一夜,和沈醉吵的并非是木头,而是木头和子苏,再考虑子苏不会武,所以实际那屋中当是有四人,所以沈醉才会说“你们”……而涯夜对沈醉超于寻常的担忧此时亦有了解释,因那是攸关燕云的七星,绝不容有任何闪失。甚至于,涯夜虽时常语带讥讽,那点点敬畏却是不难察觉。
离歌抬臂,遮住双眸,侧身向内,逼着自己暂时忘却,换来一场安心沉睡。
这一次,她并不知晓逍遥阁是否再现身,可是这仅有的机会她不会放弃。只要,只要让那人揭了面具,她便还有机会。
离渊,再等一等,姐姐这一次绝对要让你醒来。
数日后,锦绣镇上再一次热闹起来,起初是三三两两的剑客,过后便是聚集的门派。离歌大略数了数,青阳,苍雾,天玄,幻雪中人都已出现,比之上次大抵只少了离镜山庄。不过相比上次的浮躁不安,这一次出现的门派也好,个人也好,都冷静了不少。
这般想着,楼下突然又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阳一抬眸,便瞧见楼上的离歌,不由弯唇一笑,颔首道:“离姑娘,又见面了。”
“云世子好心情,如此时刻竟还来参与江湖之事。”
云阳一起折扇,并不在意离歌话中嘲讽,淡淡道:“便是我守在王宫之中,又改变得了现今燕云吗?再者,云国并非没了我就会出事。既是如此,我出来又有何妨?”
离歌颔首,不再多说,握着捻阳下楼,只在经过云阳时又问道:“这一次怎的不见颜坊主陪同?”
云阳面色一凛,原本的笑颜登时变得肃杀,凛凛杀气自他眸中迸发。离歌浅笑,在华王宫她或许没有知道多少华国机要,但拜夜珏所赐,十六州的消息却大多都扫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