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是被沈醉抱在怀里,而捻阳亦在身边不远处。待视线彻底清明后,离歌方将两人容身之所打量了一番,空间并不大,杂草丛生,岩石散乱,当真算不上什么舒服之所。离歌微微用力抽出了自己被紧握的双手,尔后小心站起身,用捻阳收拾一番周遭的杂草。
再回来照看沈醉时,离歌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斑斑血迹。离歌将拿起他的手,便注意到沈醉的眉峰皱了皱,垂眸看去,他的掌心则遍布割伤,一道又一道细小的割伤,想来应该是被水中碎石和杂草所割。看着往日极为漂亮的一双手成了现今这模样,离歌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心疼有,不解有,苦涩亦有,梗在心里不上不下的。
握着沈醉的手,离歌俯身过去,吻上他合上的双眼。她不求未来能继续守在他身边,惟愿他今生能安好无忧。过后离歌便提着捻阳走出了这狭小的山洞,瞧着丛生的荆棘灌木,她只得一路砍斫而过。庆幸此处隐蔽的同时,她又好奇起沈醉是如何带着她过来的,还要提着捻阳这分量不轻的刀。过了好一会儿,离歌方抵达水边,就着河水将自己简单收拾后,她撕下一段裙裾,沾湿了再折返。
回去时沈醉似乎刚醒,抬手遮着双眼,俨然一副还不能适应的模样。离歌在他身边坐下,拿过他遮眼的手小心擦拭着,同时问道:“少爷可还有何处感觉不适的?”
沈醉摇头,离歌便垂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待两只手上的伤口都擦拭干净后,离歌挑了处尚算洁净的衣摆给撕了段下来,给沈醉包扎双手。
“少爷,这里虽还算安全,可对你身子不好,加之食物也不易得,我们得离开。”
说着,离歌扶起沈醉朝山洞外走去。须臾,沈醉恢复过来,反握住离歌的手道:“我们虽出了帝都,可此地仍属王畿范围。在石头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得想法子躲过那些人。这期间,恐怕会委屈你了,阿离。”
“少爷,其实阿离想问,你和逍遥阁可否有关系?”离歌垂眸,另一手不自觉地握起,心中丝丝挣扎起,她不知道如果回答是她不愿听见的又如何。
沈醉轻笑出声:“阿离,我沈醉还算不上江湖人士,论起来也就是个四处游玩的富家少爷。我知你因涯夜的身份而有所怀疑,那你可知涯夜在成为逍遥阁司祭前是何身份?说起来他还是个王室中人,他的生父乃是景王的七叔,他自幼便在帝都横行惯了,我和他也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因有部分臣子推举他爹接替景王,被景王寻了个罪名而满门抄斩。我们都认为他已丧生,不想几年后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那时,他已是涯夜,逍遥阁司祭,不再同过去的公子哥有半分干系。”
虽然沈醉语气平静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可离歌却生出无可奈何的悲伤,是了,当此乱世,又有谁可一世安好无忧?又有几张笑颜背后当真纯真无愁?离歌紧了紧沈醉的手,不再出声。
“掌柜的,妾身和相公乃花阳城人氏,今次本欲来帝都寻些生计,可不想途中遭遇几名江湖莽汉意欲劫财,好在相公会些功夫这才逃过一劫。现下可否劳掌柜的给开间上房,再遣人备些热水和茶点之类?这是定金。”
掌柜接过离歌递上的钱银,又将两人打量一番这才命小二去备了房间,然口中却是奇道:“你这对小夫妻倒也奇了,相公会功夫怎的还如此羞涩,让你一介妇孺前来商讨?算了,瞧你二人面相皆有些贵气,不像是普通人家,我便信了。不过也是,这两日的江湖人士却是有些多了,还持剑佩刀的,弄得好不安稳。”
掌柜的说着的同时连连摇头,离歌再次道谢后便随小二上了楼。
“小二哥,慢些走,还烦你去镇上给我夫妻二人置办些衣饰。剩下的便当是妾身和相公的谢意。只是希望小二哥能快些。”
小二见到离歌手中的银子时早已于心中算了起来,随即连连点头应下。不一会儿,热水送进了屋子,离歌便道:“少爷,阿离先去后面暂避,你好好梳洗。”待沈醉收拾妥当,又换上新的热水后,离歌方褪了衣服迈进浴桶。
少顷,楼下突然变得喧哗,接连的踏步声不断靠近。离歌眸光一冷,正待快速裹了衣服起身,却见沈醉拔了束发用的发簪,随手丢弃后大步接近,猛地转过离歌身子使之背对房门,再抬起她的下颚覆上双唇。离歌尚在震惊中,外面便传来小二的声音。
“别,各位大爷,里面的客官正、正洗浴呢,可是位夫人!可否等一等?”
“滚!”
在小二被踹开后,这屋子的门也很快被遭劫,好在离歌反应快,在那人出脚的瞬间便自水中探出双臂,如蛇一般缠上沈醉脖颈,而沈醉的手亦抚上离歌不着片缕的后背。闯入的一干人瞧着这旖旎画面,当即便愣在那里,反应过来后便嚷嚷着抱歉、告辞之类。可那为首之人却是凑近几步,似想看清沈醉面容,可惜沈醉与离歌贴得极近,而两侧又被垂落的长发遮掩,根本瞧不出容颜。
“大哥,你要是想瞧,改天兄弟几个陪你去便是。此时找到那沈醉方是首要。”
这人似有犹疑,但终是随其他人一道退出了屋子。而小二忙帮两人合上了屋门,同时歉疚道:“对不住了客官,您二位继、继续……”
待楼下的声音小下,沈醉方才放松下来,但此时掌中和唇上的触感便尤为突出。沈醉一怔,连忙松手退回到屏风之后。而处在浴桶中的离歌亦是发怔,盯着垂落在水中的双手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水渐渐泛凉,她方回过神,迅速地起身换了衣服。差小二收了浴桶后,离歌拾起地上的玉簪走到沈醉身边,道:“少爷不必介意,阿离都明白,阿离也不觉得委屈。”
“阿离,待这事解决了,我便给你自由。天地之大,任卿前行。”沈醉拿过玉簪,低语道。
离歌心中一急,攥上沈醉的衣袖,忙道:“阿离不走。少爷说过不会赶阿离走的。”
沈醉摇头浅笑,道:“那是从前,我自认为尚能给你一方依靠。可现如今你已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再跟着我又有何用呢?委屈了自己给我做侍婢吗?且不说我并不需要,你也无须受此委屈。阿离,你有自己的……”
离歌不待沈醉继续说下去便踮起脚,双臂圈住他的颈项,在沈醉满目的怔愣中送上双唇。离歌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有其他法子让沈醉不再说下去,亦有其他法子让他改变想法,可她却下意识地选择了这并不算高明的一招。她知道,一旦沈醉推开自己,那么便是他肯让她留下,她也不会再有脸面呆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