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原本怒意渐涨的诸位皆是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怒。若非如此,比至最后他们也未必便有机会进得那铸剑坊。可若端看缘分,又何必耗费此前的七日来比试?然众人心中虽有些许微词,却只得消了怒意,随天机和天寅走向铸剑坊。
走在最后的离歌向前看去,突然生出几分怪异之感,细细审视了一番方明白怪异在何处。此时跟随天机天寅二人前往铸剑坊的,皆不是此前沈醉曾提及过的两宫两派两山庄之人。似不能相信,离歌又走上前去来回寻了一遍,果真不见霜落或是青阳派的弟子,连今日才出现的幻雪宫都不见有人。
离歌扯了扯木头的袖口,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疑惑道出。谁知木头却是一早便知,一耸肩道:“早在少爷离去时,那些人便暗中退出了比武场。”
“这是为何?”
木头摇头不语,笑容透出几分无奈:“既然少爷并未选择现在告知于你,那么阿离,你还是莫要知道的为好。子时很快就到了,届时你自会知晓一切。”说罢,木头便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离歌垂眸,遮掩了眸光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尔后疾步跟上木头。
一行数十人很快抵达铸剑坊,错落的岩洞似天然形成,一间间陈列室并不是特别齐整。待到了最里面,众人方再一次见到绮罗剑,较之上次,绮罗剑身上的藤蔓颜色又深了几分,而原本暗色的剑身也隐隐有了血色,无端透出不详之感。
天机停下步伐,推着天寅转过身子,尔后便退到一旁。天寅这才第一次出声道:“绮罗乃老夫耗费毕力而成,今日得以铸成,也叫天寅对得起铸剑山庄的名号。能留到今日的自是江湖豪杰,加之绮罗亦有灵性,老夫便不多加设阻,惟愿得剑之人能善待之。”
几位年长之人一听此人名天寅,不由便激动起来。铸剑山庄历任庄主之中,唯有天寅不足七年便卸去庄主之位,而江湖之中关于他的留言传说一直不曾消停,让他毫无悬念地成为这最为神秘的一位庄主。但几十年来,天寅始终不曾现身,他们皆是不曾想到天寅尚且在世,更不曾想到这绮罗竟是出自他之手!较为年少的几位却是不太知晓天寅,故并不能明白身边之人为何而激动,短暂好奇后便将全部心思投向了绮罗剑。
天寅扫过众人神情,温和慈善一笑,道:“何人想取得绮罗,大可上前一试。”
年少之人本就已按捺不住,此番天寅又明言,当即便齐齐涌向铸剑池。而年长的几位在最初的怔愣过后,见铸剑池已被包围,自是不甘落于人后,草草对天寅抱了拳便大步跨了过去。
一直站在入口处的木头见到此番情形,止不住地摇头。离歌看向天机,后者却是满目的沉痛和愤怒,注意到离歌的目光更是恨恨一甩袖。离歌不明所以,遂看向天寅,然而此时天寅却是盯着池中的绮罗,并未像此前那般一直追逐着离歌的目光。
见得不到答案,离歌索性倚靠着身后的石壁垂了眸。过了片刻,离歌突然听闻天寅温声唤道:“夫人,可否到天寅身边来?天寅想再近距离地看一眼夫人。”
离歌虽想直接拒绝,可却觉得天寅的声音带着几分悲戚,不由便朝他走了过去。天寅见此,满是苍老的面上顿时便扬起了笑容,像个孩子那般无所顾忌地笑着。
离歌步伐微顿,身子亦变得有些沉重,迫得她呼吸有些紧。待又近了几分,一丝丝不安自她心间弥散开来。离歌凝神去寻天机,却已见不到他的身影。再看天寅,仍旧是一派开心模样。而那些为着绮罗而来的人正虔诚地守着绮罗,几近膜拜,却无一人敢率先前去试探一番。
离歌终究是站到了天寅的身前。天寅执起离歌的手,低声道:“夫人,请记得天寅。要记得这世间曾有一个天寅默默喜欢着夫人,等着夫人,虽比不得王上,可他也是将夫人放在心上的。王上可将整个燕云送到夫人手中,而天寅能给的,便只有他的全部世界。”天寅垂眸,将离歌的手贴上自己面颊,复又道:“夫人,天寅不求其他,惟愿能多见你一面。上天终是怜见,让我在最后到来之前又见到了你。夫人,谢谢你,谢谢你让天寅明白了何为喜爱…可惜,自天寅离开王宫,便再也没有尝过同夫人所给一般美味的糕点……若还有机会,夫人,你可愿为了天寅去蒸上一点梅花糕?”
天寅话音未落,铸剑池边便传来凄厉惨叫。离歌大惊,连忙看了过去,却是见池边众人接连被拉入铸剑池,血色的液体因而上涨,很快漫过众人头顶。池中之人挣扎着向池边爬去,但池底似乎有什么力量拉扯着他们,他们仅是扑腾了几下便彻底沉下。尚有一些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的人愣在池边,待池中浮起一具具白骨时方猝然醒来,张大了口厉声叫唤。
池中泛着丝丝热气,而那血色也愈发艳丽,衬得绮罗多了几分妖媚。池边之人这才想着要逃离,可双脚却似被绑住,如何也不能迈出一步。这时,池中血色上涨,一点点溢出,很快便汇成细流流出。眼见这血色之流就要流经那些残存的人时,入口处突然袭来一阵轻风。
离歌定睛看去,方知是沈醉朝着那绮罗奔去。瞧见了那铸剑之水的狠辣,离歌如何能让沈醉孤身前往,遂迅速挣开了天寅跟上沈醉。
沈醉一脚点上其中一人的肩膀朝池中跃去,眼见离那绮罗越来越近之时,旁边竟又窜来一人,劈手便同沈醉争起来。沈醉大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紫琪竟未随青楚离开。紫琪全力一掌拍开沈醉,迅速上前夺了绮罗。
“哈哈,绮罗终究还是落入我紫琪之手!”
沈醉落地之前被离歌扶住,谁知沈醉却一把推开离歌,道:“带着木头离开,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