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渐渐低哑:"突然有一天,很多人冲进寨子。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见人就杀,连老人跟幼童都不放过。所有的人都被杀了......被杀了......全都被杀了......那天我跟着我爹去后山采药,回到半路遇到只剩了一口气的小弟。他是装死跑来通知我跟我爹的,让我爹带着我逃走
我爹拼死带着我逃走,却在路上摔下山崖。摔死了......"女子的声音颤抖着。,神医门
"起死人,肉白骨"是医术的最高境界,也是众多杏林高手毕生的追求。
长白山神医门是江湖里众多门派里的其中一个,却游离于江湖之外,以医术闻名,虽不敢轻谈起死回生,但也是世人公认的医术顶峰。
神医门一脉单传到千色迭斋这一代,绝顶的医术依然被人推崇,但同样出名的还有他孤僻刻薄的性情。
这个故事发生在迭斋离开佘府,素笺负气经营胭脂觞的第六年。这年迭斋收了司寇家年方十岁的六子暮色为徒,一贯冷清的文莱家中因为多了个孩子闹腾得可怕。
"师父!师父!"
"师父!师父--"
"师父,我被僵尸咬了!"
"好疼啊......师父你快出来看一眼!我流了好多血,我要死了......"
"怎么回事?"迭斋起初以为徒儿不过是在胡闹,谁知他的叫声越来越惊恐,似乎真的出了什么事,这才放下手中的医书,从屋里出来。
只见少年瘫软地坐在银杏树下,惊恐地望着他,脸色白中泛青,双手紧紧捂着脖子几乎要把自己掐得窒息,却止不住血从指间汩汩地冒出来。血水沿着手臂在白色的衣衫上染开,转眼已将他染得像刚从血里捞出来一般。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迭斋也是脸色一变,上前一把拉开他手--弱小的脖子上落着一排清晰牙印,血像泉水一样从细小的伤口里争相涌出来,好像空气中有什么在吸引它们一样。
"师父,我被僵尸咬了!快死了......"暮色气息虚弱,声音里带着哭腔。
"僵尸不过是死透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迭斋皱眉,从怀里拿出几枚银针,飞快插入他伤口周围大**道。
"师父,我不是怕僵尸,是怕死啦!"暮色哭。
"年纪轻轻,流点血怕什么。当被蚊子咬了一口不就好了。"迭斋不为所动地往伤口上撒着创药。
"哪有那么大的蚊子......"暮色哽咽。
血在银针和创药的作用下慢慢止住,伤口也奇迹般地收口,只留下微小的痕迹。迭斋将暮色从地上拽起来:"好了,自己去屋里包扎。"
"师父你这样很没有师徒爱。"
"少说废话!"
暮色失血过多,脚软地靠在他身上根本站不起来。迭斋只好环住他刚到胸口的瘦小身体,连拖带抱地拽进屋里。
暮色一靠到床就昏昏沉沉神志不清,迭斋硬灌进一碗参汤才有了点精神。
"说吧,你遇到什么了?"暮色脖子上的牙印明显是人类的,但伤口很小,也不在要害,失血的速度又不合医理,似乎牙印将某种加速失血的毒性带进了伤口。僵尸之类,迭斋是不信的,但暮色显然有了异乎寻常的遭遇。
"一个女僵尸!"暮色话音未落,头上就迎来了一个暴栗,不由"啊哟"叫了一声。"师父,我说真的!我今天听你的话乖乖去采药,回来路过乱葬岗,坟堆里冲出一个女僵尸按着我的脖子张嘴就咬,我挣了半天没挣开。除了僵尸,哪有女人有那么大的劲儿?"
迭斋瞄了一眼他的细胳膊细腿,冷笑:"那后来你怎么回来的?"
"那个女僵尸压着我吸我的血,吸着吸着突然就停住了,我推开她跑出很远还看到她呆坐在那里。谁知道她怎么回事,也许是僵尸的什么病发作了......"暮色夸张地打了个冷战。
迭斋皱着眉考虑了一下,起身:"你给我老实躺着不要乱动,我去看看。"
"师父!"
"叫得再大声也没糖喂你。"迭斋一如既往地刻薄回应,头也不回地离开。
迭斋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夜风吹得树林呜呜作响,昏暗的月光下碎石堆积的乱葬岗果真有几分森森的鬼气。
灯笼在前面引路,微弱的光线只隐约可见三尺。
倒塌的墓碑、挖开没有下葬的棺木、从碎石间露出的残缺尸体,在光影间忽隐忽现。
每一步踏在地上都传来细碎的骨头被踩碎的声音。
"谁在那里?出来!"迭斋提高手中的灯笼,让光照得更远一些。随着他的话音,不远处传来一阵声响,一个人影快速地闪过,没入一片阴影。
迭斋挑挑眉,慢慢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不要过来!"
一个女子的声音。莫不是暮色口中的那个"女僵尸"?迭斋扯扯唇角,并没有因为警告而停下脚步。
"你不要过来!"女子更大声地厉声叫道。
"姑娘,夜深人静一个人在乱石岗徘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走开!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害人!你快点走!"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声音。
闻言,迭斋的脚步顿了一下,淡漠地开口:"我是大夫,也许可以帮你。"在听暮色说的时候,他就怀疑所谓的女僵尸不过是个得了怪病的女子,果不出所料。
"没有人可以帮我的!"
"不尝试一下怎么会知道?"迭斋依旧淡漠地说着本应该动之以情的话语。他本就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好心大夫,比起救人更好奇这个奇怪的病症。
"不可能的!这是我们一族受到的诅咒,从生到死谁都逃不开的......"
"什么诅咒,不过是骗人的东西。"迭斋有些不耐地皱皱眉,再上前几步。灯笼透出的微光中有一个纤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再过来了。我真的不想害人,你快走吧......"女子发现了他的举动,忙往阴影里退了几步。
迭斋站了一会,找了块瘫倒的墓碑坐了下来,把灯笼放在一边:"什么样的诅咒,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说得我信了,自然就走了。"
女子没有应声,迭斋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乱葬岗上除了呜呜的风声,只有灯笼的微光忽明忽暗。
"我名雁儿落,是凤丽山下肎族族人......"
"我们一族善狩猎,虽住在深山,倒也与汉族交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与外界有货物往来。汉人喜爱我族人猎下的珍贵皮毛,而我族人则喜爱汉人的各种精致玩物,每当汉人货郎走进山寨,大家总是像过节一样喜庆。从我们寨子到山外城镇的路很远,紧赶慢赶要走上三四个时辰。但我们族人从不留货郎在寨中过夜。那是因为族中有一个不可为人知的秘密。"
迭斋知道这个"秘密"恐怕就是所谓诅咒的来源了。
"我们肎族人无论老幼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吸食少量血液,否则就会虚弱而死。原本我族中饲养了大量禽畜,山中又有无数猛兽猎食,就算有此怪癖,不过吸食兽血,从不伤人,与他人何干。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山寨来了一些奇怪的汉人,不知与族中长老说了些什么,从寨子里挑了几个青壮男子离开。后来他们几乎每年都来一次,每次来都要带走一些人,谁都不知道那些人到哪里去了,从来只见有人走,不见有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