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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再说元春在荣禧堂正室与贾母对坐,王夫人等人都在下边陪侍。

“祖母身体一向可好?”元春腿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贾母心中亦是疼的紧,只是原本就是元春的错,皇家之事向来如此,没什么道理可讲。做父母亲人的心疼也只好忍着罢了,只后悔不该把她送到那深宫里去。

“多承娘娘惦念,我这把老骨头到还算硬朗,娘娘在宫里凡事要想开,不可强求太多,只要娘娘平安,便是我们一家子的福气。”贾母句句中肯,既有劝谏又满是爱怜。

元妃听在心里,阵阵的发热,想想这几年在宫里,十有八九总是不如意之事,然每每想念在家里的美好时光,总是恍若梦里。于是便掉下泪来,哽咽道:“祖母之言自然是极有道理的,只是我切身在那尔虞我诈之间,日日煎熬,其中苦涩,只有我自己知道罢了。”

贾母心中有千万句话,此时却知道说不得,

——说不得当初王夫人执意要送元春入宫,一心想那荣华富贵,尊容万千,却不知道,那后宫之中步步带血,那一处不是杀机四伏?

说不得当今皇上原是亘古明君,一不爱女色,二不喜歌舞,后宫之中更有何人敢说霸宠后宫?

说不得元春不过是一平凡女子,能得到皇上的喜爱不过是因为跟敏儿长的有几分相似罢了,即便是恩准省亲,也只是皇上的一个借口吧?

说不得,这省亲别墅原是用了林丫头的钱修建的,你的母亲明明放着钱,却要留着给你打点上下。

只是可惜,这些都不能说,世间众人都被荣华富贵迷了眼……

“娘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要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说说话才好。只管这么着,娘娘心里不痛快,老太太心里也难受的紧,这又是何苦呢?还请讲讲放宽心些。”邢夫人原是局外人,此时见贾母和王夫人都拿着帕子擦泪,凤姐儿李纨皆因规矩使然,站在一侧,不好上来劝说,自己忍了再忍,还是开口相劝。

“伯母的话很是,这会子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娘们儿不好好的说说话,一会子我走了,若等再见,再想着这么一家子坐在一起,还不知要到哪年哪月了。”元春听了邢夫人的话,一边苦笑着一边拿了明黄的帕子擦掉了眼泪,又问,“宝玉怎么不见?”

“无职外男,无谕不敢入内。”王夫人忙答道。

“快叫进来。”元春擦干了眼泪,强作笑颜,吩咐道。

宝玉早在外边候着,听见里面叫,便急急的进来,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姐姐,却感到那样的陌生。

呆呆的跪在地上,请了安,然后听话的站起来,立在那里,不敢说话。

“快过来,”元春此时才感到了一种愉快,原来弟弟长这么大了,无论如何,这也是自己将来的依靠啊,若宝玉能出将入相,还怕自己不傲立后宫吗?

宝玉上前,挨着元春坐了,元春拉他的手,在身边不断的上下打量,欣喜的说道:“竟长这么大了。”

宝玉咧嘴,轻声说道:“娘娘进宫已经八年多了,那年宝玉才四岁,如今都十二了呢。”

元妃听了这话,似乎是兜头一盆冷水,一时间酸甜苦辣尽上心头。是啊,八年多了。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年,最美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未来的路怎么走?面对年老色衰,面对新贵新宠,她这个入宫八年尚无子嗣的妃子,当何以自处?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人都沉默着,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那样安静,安静的叫人害怕。

“哄——”一声闷雷响起,元妃一个激灵从沉思中醒来。

“什么声音?”贾母皱眉。

“老太太,好像是变天了,刚才是雷声呢。”凤姐儿忙回道。

“胡说,什么天打雷?”王夫人冷冷的说道。

“真的是雷声。”元春一回头,一个闪电在窗外绽放,一下子照的一屋子的人眼睛发花,各人的脸庞变得那么诡异。

“怪事!”贾母轻声叹道,“大正月里,打雷打闪的。”

“嗯,下雨就下雨吧,正好可以晚一会儿再走。”元春此时倒有些淡然,似乎老天的雷声替她呼出了心中那口恶气似的。“薛姨妈宝钗因何不见?”

王夫人一听,忙回道:“外眷无谕不敢擅入。”

“请吧。”元妃的声音仍旧淡淡的,心中倒是奇怪母亲口中的美人到底是什么摸样。

薛姨妈和宝钗盛装而入,进了屋子,双双跪在地上,磕头请安,规规矩矩。

“起来吧,都是自己的亲戚,若在平常百姓之家,亦是常见才是。”元春的口气,竟然有了玄泽的三分,此时才感到高位的好,无论说什么,都显得那样悲天悯人。

元春看着身穿桃红宫装的宝钗慢慢的站起来,立在那里真是风华绝代,美艳动人,女子见了尚舍不得侧目,何况男人?听说她待选公主郡主的侍读赞善之职入宫时,曾与皇上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为什么没有抓住机会?或者,她徒有美艳的外表,却没有心机?

可怜的元春,竟然会认为宝钗没有心机,凡事都是一刹那之间的事情,就是这一刹那想法,便会让人万劫不复。

一时开宴,元春见宝钗却比迎春等三个自家妹妹容貌出众,言谈得体,便有心考她,因名各人做一匾一诗。不多时几人均交卷,元春看时,自然是宝钗更胜一筹,又夸了几句,又让宝玉做了几处景致的题诗,其中不再多说,终是元妃看宝玉处处顺眼,又勉励一番。

这里戏台子上唱了几出戏的功夫,天色转晴,一轮冰月正挂中天,也是元春该回去的时候了。

又是一番哭哭啼啼,元春上了凤辇,带着众宫女太监离去,宝钗在贾府众人之中,看着那明黄色的华盖,心中暗暗较劲。

元妃省亲回宫后,一直没见皇上,开始她还战战兢兢的,总觉得还有一场责罚未领,不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处处谨慎小心,唯恐再出一点儿错,若在被皇上揪住,可就全完了,谁知道皇上自打那天从潇湘馆溜走之后,便没在后宫露面。无论何时打听,都只听高敬仁说,皇上今日子政务繁忙,每日都在御书房歇息。

元妃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每日写些诗句,回忆那日省亲别墅里的景致,然后叫夏太监拿了,回贾府去跟几个妹妹和宝玉来回传送。

冬去春来,天气变暖,元妃想着大观园的花也该开了,只是徒劳一园子的好景致,只便宜了林黛玉,皇上能叫黛玉住潇湘馆,自己不可以叫妹妹们和宝玉住别处吗?因此也不请旨,自下了一道谕,叫妹妹们都到园子里去住,还叫宝玉也进去读书。

这一下,迎春姐妹和宝玉可高了兴了。王夫人也喜欢,毕竟自己劳心劳肺的盖了园子,倒是便宜了别人,又自作主张,叫宝钗也搬进去。贾母不好多说,只叫李纨也跟着进去照顾她们姐妹。

一时间,宝玉选了怡红院,宝钗住了蘅芜院,迎春住了紫菱洲,探春选了秋霜斋,惜春最小,便住了藕香榭。李纨自认为心如篙灰,便选了最素净的一处稻香村。

二月里,繁花似锦的时候,众人都搬了进去,大观园里莺歌燕舞,好一派繁华秀丽的景象。

机缘巧合,这日皇上突然点了小侯爷史鼎的外差,要合家上任去,贾母因舍不得湘云,便接来同住。

湘云因从小是常来的,所以各处都不陌生,只带了丫头翠缕坐着车进了荣国府,各处请安毕,又知道姐妹们都住进了园子,自然她也不跟着老太太住,只说要找林姐姐去。

贾母因也希望湘云多同黛玉亲近,便嘱咐她到了林姐姐那里要安静些。便叫鸳鸯陪着,到黛玉处看看,黛玉若是嫌烦,便给湘云另择住处,黛玉若是喜欢,便叫她们小姐妹一处玩几日也罢。

黛玉正因犯了春困,歪在床上没精神,却听外边丫头说:“史大姑娘来了。”

于是便坐起身来,一手拢着散乱的头发,一边笑道:“快请进来,我正少个人说话呢。”

“林姐姐!”湘云一进来,便高兴的跑到黛玉跟前,因见黛玉刚睡起来,便笑道,“你这个懒丫头,睡到这时候了才起来。”

“整日家没事做,可不就睡觉了?”黛玉一边起身,又招呼鸳鸯也坐。

“史大姑娘来了就要到林姑娘这里坐坐,老太太叫我来问问,林姑娘这几日身上可好?”鸳鸯抿嘴儿笑着,一边看着黛玉问道。

黛玉心知肚明,便笑道:“从小儿一处玩到大,她自然是想着我的,既然来了,便不许走了,你住在这里,咱们闲时便下棋,正好有个伴儿,输了可不准哭鼻子。”

鸳鸯听了这话,便笑道:“林姑娘既然这样说,那我回去叫人送了铺盖来。”

“又送那个做什么,横竖我这里都是有的,难道还少了云儿的铺盖不成?”黛玉一边笑道。

“如此就听姑娘的,若是少了什么,只管叫紫鹃妹妹到老太太屋里要去,史姑娘这回来可是要常住的,这是她的月钱,平日还要多麻烦嬷嬷是真的。”鸳鸯说着,便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交给王嬷嬷。

黛玉笑道:“如今你也来寒碜我,还不快收起来?别说管她吃住几日,便是将来再赔上一副嫁妆,我也出得起。”

“林姐姐!”湘云听了这话,便羞红了脸,伸手要去挠黛玉的痒,一边嘴里还说着,“好久不见,林姐姐也学坏了。”

如此,湘云便暂时住在了潇湘馆。黛玉叫人收拾了厢房,按照原来在贾母处自己屋子的样子,细致的收拾了,湘云住在里面,翠缕陪伴左右,倒也自在。

闲时,湘云便寻黛玉下盘棋,或者对对诗,再者二人一同做伴去贾母处请安问好,姐妹之间倒也和气。

因黛玉爱静,湘云爱动,湘云每每拉黛玉逛园子之时,黛玉总说身上乏,叫她自管逛去,这日早饭后,黛玉只在榻上歪着,细细的看着水溶刚叫人送来的琴谱,湘云便带着翠缕往园子里去逛。

暮春时分,大观园亦是一片好景色,湘云行至柳叶渚,但见柳絮飘飘,随风起舞,洁白如雪,甚是可爱。便随口吟诵了一首小令,不想正被在假山后面静坐练功的宝钗听见。一时便收了灵力,转身出来,拍了一下湘云的肩膀笑道:“云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湘云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令之中,被宝钗突然一拍,倒是吓了一跳,转头笑道:“原来是宝姐姐在这里,我因闲着没事,出来走走,也消消食,宝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原是要去探丫头房里的,不想忘了一样东西,便叫莺儿回去取了,在这里等她。却听见你的好词了。”宝钗温柔的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什么好词,不过是玩罢了。”湘云一边笑道。

“唉,这个时候,颦儿在做什么?”宝钗笑问。

“颦儿?”湘云一愣,继而想到是黛玉的别号,便笑道,“这府里,也就宝姐姐这样叫林姐姐罢了,猛地一说,我倒是不知道是谁了,林姐姐原懒得动,在家里看书呢。”

宝钗听湘云这样说,也不分辨,又道:“这个时候不知宝兄弟在干什么,不如咱们去瞧瞧。”

“姐姐不是在等你的丫头吗?”

“这么长时间了,真不知这小蹄子在哪儿绊住了,等了这许久还不来,我口有些渴了,不如先去怡红院坐坐,再叫人寻她去吧。”宝钗说着,便拉湘云往怡红院走。

进门来,却听见里面探春和宝玉嬉笑的声音。

“妹妹这双鞋做的,哎!”

“二哥哥,你取笑我?”探春的声音明媚响亮。

“不敢不敢,呵呵……”宝玉虽说着不敢,但依旧笑着。

“不好也要你穿着,不许脱下来。”探春撒娇道。

“好好好,穿着穿着。”宝玉忙笑道。

“你们兄妹倒是热闹。”宝钗在门外笑着,一边说一边拉着湘云的手进了门。

“宝姐姐来了。”探春忙在椅子上站起来,又拉着湘云的手说笑。

“宝姑娘坐。”麝月一边端了茶来晴雯因在里面宝玉卧室里做针线,听着外边宝钗来了,懒得动弹。

“云妹妹,你怎么同着宝姐姐来了,林妹妹在家做什么呢?怎么不出来走走?”宝玉一边端了茶递给湘云,一边问道,全然不把宝钗放在眼里,显然还是在为袭人的事情恨她。

“林姐姐懒得很,只喜欢在屋子里闷着,不愿出来走动,我却是个闷不住的,却来讨你们的嫌了。”湘云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着宝钗笑道。

宝钗另有打算,对这些小孩子家的动作全然不顾,便笑道:“云妹妹越发能干了,刚才在柳叶渚做了一首词,真是好呢,还不快念出来,让宝兄弟和三妹妹听听?”

“我哪里有宝姐姐的才能,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哪里上的了台面。”湘云这次来贾府,奴才们都在传着‘金玉良缘’的话,有说宝姑娘那金锁,要等有玉的方可配,便从心里瞧不起宝钗,此时在宝玉房里,这种流言更加的刺耳。

探春原是个爽朗的,听了宝钗的话,不由分说,便缠着湘云,只叫她快念出来。湘云被纠缠不过,只得到宝玉书桌前,提笔写了,交给探春。

探春细细把玩,只觉得好,又说大家都做起来。

一时宝钗有心在宝玉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便也做了一首,尤其最后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深得探春赞赏。

湘云无意与他们姐妹玩笑,便说走了大半个园子,如今脚都酸了,还是回去歇着好了。宝玉也不好执意挽留,便送她出来,宝钗因见宝玉淡淡的,也不好久留,便拉着探春到秋爽斋说话。

第二日是五月初三,正是薛蟠的生日,薛蟠因要拉拢宝玉,特特的请了宝玉出来,到他的书房里,只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并唱曲的妓女也都来了,宝玉见桌上瓜果果然新鲜,便含笑坐了。大家便捡些野村笑话说来解闷儿,不多时小厮又说:“冯大爷来了。”众人一听,便知道是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如今刚升了锦衣卫千户的少将,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于是薛蟠宝玉等都离座,迎出门来。

此时冯紫英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原依稀记得御书房中伺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丫头叫做紫鹃的,打听了是荣国府里表小姐的丫头,今儿正好薛蟠下了请帖,便有意来瞧瞧。

众人迎他进门,先客气了几句,满上酒,吃过三杯。世家子弟,自然是把那些风月之话说来取笑,此间不做多说。

却因冯紫英心中有事,哨探着问宝玉家中可有个叫紫鹃的丫头。

宝玉听了,便敛了嬉笑,问道:“世兄如何知道紫鹃?”

“原是受恩与她,常想回报,却找不到人。”冯紫英含含糊糊的答道。

“哦,她却是我家的丫头,不过给了我们家的表小姐,已经脱了我们家的奴籍。”紫鹃早就不是贾府的丫头了,这事宝玉早就知道,还感叹了一回,此时冯紫英问起来,自然是照实说。

冯紫英听了这话,便不多说,又说家中有事,改日做东请大家,便辞了众人,留下寿礼,转身而去。

果真,第二天冯紫英做东,又请了宝玉出来,还是叫着薛蟠并妓女云儿,又叫上了一个有名的旦角,叫做蒋玉菡的,一起吃酒。

席间宝玉又结识了蒋玉函,正因为这个优伶,宝玉挨了一顿打。此是后话。

这日宝钗因嫌天热,旧日的热症又犯了,吃了一粒冷香丸,便觉好些。薛姨妈因说起,冷香丸又不多了,今年的料还没配齐,将来短了,可怎么好。

宝钗便道:“没事的,如今女儿瞧了一本闲书,这书上倒是记载了这个方子,后面却也更有个奇方,也是能治这热症,却比那癞头和尚说的方儿好多了,也省事,妈妈不用担心了。”

你道宝钗有什么好方儿,原来她自搬进大观园来,住在蘅芜院里,得蘅芜院众花草之灵气,修为上涨了不少,今日因瞧得一本修真秘笈,上面说凡间总有天上仙子下凡历劫,其间仙力灵力均被收回,与普通凡人无异,只有极少数者,悟得先机,能够得道升仙。只这样的人,一万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然而宝钗何其幸运,竟然悟到了自己的机缘。既是窥伺了天机,宝钗便只韬光养晦,潜心修炼,只巴望着总有出头的一天。

这日清晨,宝钗因要借世间万物之灵气,潜心修炼,便瞧瞧的躲到园子的东南角上一处僻静的地方静坐。

她生性怕热,虽然此时在浓浓的绿茵里,她只喜欢这里僻静,绿茵浓浓,外边看不到里面,于是索性褪去了外衣,只留了桃色的肚兜,赤着胳膊,盘腿坐在青石上,静静的打坐,渐渐的入定。

真是不巧的很,这日因金钏儿被王夫人撵出来,她妈怕她一时心里不痛快,憋出病来,便让她到园子里逛逛,大观园的西南角正是连着荣国府的下人房,金川出了自家的屋子,拐了个弯儿便进了东南角门,因一时贪凉,便寻着清泉进了翠柏浓荫里,不想正看见了赤着臂膊的宝钗,双目微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金钏儿纳闷儿,便凑上前去,轻声问道:“宝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金钏儿原是好心,却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原来修炼之人打坐,最忌讳有人打扰,轻了心脉错乱,重了走火入魔,丧失性命。

幸好宝钗定力好,不然非要把命送到金钏儿的手里。

蓦然睁开眼睛,双眼怒视这金钏儿,喝道:“狗奴才!要你多事?”

在金钏儿的眼里,宝姑娘向来是稳重大方,温和可亲的人,却不知为什么,今天不仅衣衫不整的坐在光天化日之下,还变得这样凶恶可怕,一时便被吓呆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今天你坏我大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宝钗虽然强忍着,但嘴角还是渗出了献血,她心脉受了重伤,此时急需补救。

只在金钏儿一个错愕之间,但见宝钗素手一扬,不知是什么尖锐的东西便在金钏儿的额头穿过,一丝鲜血骤然涌出,飞起三尺。宝钗迅速伸手,手掌在空中一转,金钏儿的一抹精魂合着鲜血便被她俘获,空荡荡的尸体笔直的往后倒去,竟然没有一丝一点的红色残留。

一支细细的小金簪便嘤的一声扎进后面的柏树上,一滴殷红垂在小巧的簪头,摇摇欲坠。

冷笑一声,抹掉嘴角的鲜血,挥手收回金簪,轻轻的拭去那一滴血,抬手插在乌黑蓬松的鬓间,那小小金簪便无处寻觅。

单手提起金钏儿的尸身,宝钗从容的走几步,扔到一口井里,拍拍手,穿上衣衫,利索的离开。

真是舒服,没想到活人的鲜血是这样的甜美。扬扬嘴角,宝钗快步回了蘅芜院。

从此以后,无需冷香丸。

金钏儿死了,王夫人又惊又怕,原想不过是打了她一巴掌,怎么就出了人命?若是贾政知道了,定然不会罢休,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消息传到了贾政的书房,此时贾政正因为小旦蒋玉函的事情要寻宝玉的麻烦,骤听此事起因,肝胆俱裂。因道:“好端端的,谁去跳井?我家从无这样事情,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大约我近年于家务疏懒,自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致使生出这暴殄轻生的祸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喝令快叫贾琏、赖大、来兴。.

正巧贾环在边上,便抱着贾政的腿说了几句话,贾政便怒火中烧,只叫:“拿宝玉来!拿大棍!”

于是,贾政也不问宝玉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等语。只喝令“堵起嘴来,着实打死!”

好一顿结结实实的猛打,直到宝玉奄奄一息,王夫人等众人在一边劝说贾政理也不理,因心中恨她依仗娘家势力胡作非为,娇纵儿子更加生气,手上用力更甚。直到贾母听到消息,扶着丫头颤颤巍巍的过来,贾政方住了手。

一家人看着宝玉的样子,哭一顿,骂一顿,数落一顿,终究还是要救他,不能凭他就这样去了。

一时贾母一迭声的传太医来,又叫人抬到自己房里去。

此时宝钗和凤姐儿李纨并众姐妹都聚到贾母房里,大家不过是焦急罢了,宝钗住在这里也要做做样子,而且,她还惦记着那块通灵宝玉呢,怎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倒是黛玉,在潇湘馆里听完了湘云的话,只淡淡的一笑,不多说一句话。

湘云便奇道:“林姐姐,你瞧不上宝姐姐那一副虚假的做派,我是知道的,我也很讨厌她,总是来来回回的作假,把我们当傻子看。可爱哥哥对你是极好的呀,从来都是对你陪着小心,怎么你听说他挨打,倒是这样冷冷的?”

“唉!傻丫头,他挨打自有他挨打的因由,虽然有些冤屈,但也总因他整日游荡,不思进取之故。不然舅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打他?即便是打了,如今他身边父母亲人围绕,丫头婆子一大堆,也用不着咱们姐妹操那些闲心,横竖他是无碍的,你不放心,只管去守着吧。”黛玉淡淡的说着,心中却另有打算。

好歹也欠他一个恩情,不如趁此时还他罢了。

直到夜深人静了,宝玉已然昏睡着,身上的热终究是不退,贾母等人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太医在边上守着,调换汤药,无奈贾政下手太狠,真是打重了。

贾母眼见着宝玉奄奄一息,似乎没了救,便流着泪,叫人备了香案,在院子里祭拜起天神来。

王夫人凤姐儿李纨等皆不敢回房,贾政原是在边上伺候的,却被贾母赶走了。

夜深人静,只有草丛中的蛐蛐还吱吱的叫着,无止无休。

潇湘馆里,众人都睡了,上夜的婆子都坐在廊檐下打盹。

黛玉轻轻的披衣下床,穿上鞋子,又穿好衣裳,用手理了理略有散乱的头发。

外边的雪雁听见动静,便坐起来。紫鹃睡沉了,没有武功的人是听不到如今的黛玉刻意隐瞒的动作的。

“姑娘。”雪雁见黛玉出了卧室,便轻声唤道。

“嘘——”黛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冲雪雁摆摆手。

雪雁也轻轻的起来,同黛玉到了院子里。

一轮弯月挂在中天,夜色清凉如水。

雪雁便拿了坐垫放在黛玉平日晚上练功的青石上,黛玉提起裙子,盘膝坐到上面,凝住心神。

慢慢的聚集灵力,灵力上涌,知道眼睛,两颗晶莹的泪滴便慢慢的从黛玉的眼睛里滑落。

然而,泪滴离开了黛玉的脸颊,并没有继续落下去,而是渐渐的升起来,升至黛玉面前的上空三尺之处,汇到一起。

黛玉把灵力聚到指尖,对这空中晶莹的泪滴,然后把灵力慢慢的输送过去。

泪滴渐渐变大,渐渐变大。

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碗口大小的泪滴在空中悬浮着,滚动着,映着月色星光,闪耀着迷人的光辉,淡淡的,让人心神宁静。空气中不知何时,暗暗浮动着一股奇香。

“去吧。”黛玉手指一挥,指像贾母的屋子,淡淡的说道。

那泪滴仿佛听懂了黛玉的话一样,慢慢升腾,飞过竹林,飞过亭台楼阁,到了荣禧堂的上空。

雪雁在潇湘馆的屋顶腾空而起,运起轻功,往荣禧堂的方向看去。

荣禧堂的院子里有香火的味道升起,那里,有贾母虔诚的祈祷声。雪雁鄙视的一笑。

黛玉的灵力继续输送,源源不断,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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