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靜王府老太妃薨逝,对于天朝来说,无异于国丧。老太妃和当今太后是两姨姐妹,她的儿媳妇又是皇上的亲姐姐,儿子是亲王,孙子为郡王,这几重的关系加起来,自然算得上是国丧了。听说皇上还亲自设了路祭棚,只是不方便在城里同朝中的官员混在一起,二是设在了城西一片青山绿树之中。
京都处处挂着白幡,出城的主干道上,全都青布遮幔,黄土垫道。
北靜王太妃的灵柩,慢慢的抬出了北靜王府的正门,前边后面孝子贤孙全都一身素白,合族众人,家丁仆妇全都一身素缟,放眼望去,一片白皑皑。
好事的百姓们探头探脑,一边指点着,一边说笑着,议论着北靜王府的丧事办的真是隆重,瞅瞅,光家丁就有三四百人,还不算各个主子的贴身侍从,为什么算不上贴身侍从?那是会坐在车里的嘛,比如忠勇亲王骑着马,可王妃却坐着车,王妃的车后面跟着的车不就是做奴婢用的吗?北静郡王骑着马,北靜王妃却坐着车,听说北靜王妃平时出门随行的丫头仆妇便有二十几人,这次出这么远的门,还怀有身孕,身边伺候的人能少了吗?看看那一辆辆大车就知道了。
还有那抬着灵柩的十六个壮汉,看一眼就害怕,北靜王爷不愧是沙场上拼出来的王爷,家丁个个都是粗狂的汉子(他们哪里知道,这都是野狼的手下,万里挑一选出了这十六个人,一个个嗜血成性,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众位亲王公侯的路祭棚一个挨着一个,一直排到城门外,葬礼的队伍走几步便停下来,水溶父子便要过去给路祭的官员行礼答谢,如此走走停停,出城门时已经是黄昏时节。
没有了看热闹的百姓和路祭的官员,众人行进的速度便稍微快了些,但没走多远,便看见前面一片白幡,藏青色的帐幔上飘着白色的绶带,迎风飞舞,说不尽的凄凉苍茫。
慢慢的靠近那里,水溶的心便揪到了嗓子眼儿,京城一路无事,不知道对方的计划和自己猜想的是不是一致,不知道得来的情报真不真实,若此时敌人不出现,那么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如果这里真的有埋伏,那么太妃的灵柩安全如何?皇上和玉儿会不会有事?
正在思虑之间,便已经到了前面的路祭棚之前。
“皇上有旨!”高敬仁从路祭棚里走出来,站到送葬队伍的前面,高声喊道。
水溶父子忙下马,一步步走到前面,水溶时刻保持着惊醒的状态,感受着周围方圆百米之内的动静。
“涵之,暂时没事,不用那么紧张。”忠勇亲王毕竟比水溶更沉着,毕竟他久经沙场,是个老将了,见的听的经历的都比水溶更多。
“父王,正是没动静,我才担心呢。”水溶不找痕迹的左右看了一下,和父亲一同到了高敬仁的面前,“有圣旨!”高敬仁高声道。
水溶父子齐声道:“微臣听旨。”然后父子二人一起跪下。
高敬仁高声宣旨,无非是一些悼念王妃,缅怀先人,又劝慰水溶父子的话,高敬仁一边读着,一边拿眼睛瞟着周围的动静,心中纳闷,该来的怎么还不来。
“……逝者已矣,朕希望水家父子能节哀顺变,孝期三个月,孝期满后,往北靜王如常回朝内主持户部政务和北疆军事,钦此!”高敬仁终于读完了长长的圣旨,水溶父子高声称接旨谢恩,然后站起来,水溶双手接旨之时,便有一股冲天的杀气袭来,周围树梢上的鸟雀呼啦啦飞起来,惊慌失措的冲向天空,寒风骤起,隐约带着一种令人恶心的腥臭气。
水溶父子手按剑柄,背靠背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等待着时机。
突然之间,四周传来唰唰的声音,青草杂乱的晃动着,腥臭气更浓。
“毒蛇!”忠勇亲王大喝一声,“硫磺粉!”
扮成家丁随从的北靜王府亲兵,随身携带者足够的硫磺粉,与南边来的盅王做对手,怎能少了硫磺粉,毒蛇可是南边蛮夷之人最喜欢的东西。将士们显然是经过了训练,听到命令,迅速的将路祭棚和车马灵柩围在中间,每人手中拿着一个青布口袋,里面盛着硫磺粉,有序的撒出去,正好形成一个圈,毒蛇无法靠近,只能在圈外徘徊。
成千上万条毒蛇拥在四周,万头攒动,碧绿和艳红的颜色相互交织着,一看便是剧毒之蛇。不用靠近,单单那难闻的腥臭气便叫人喘不过气来,王妃和女眷们受不了,都拿着帕子掩着口鼻,实在受不了的,便已经呕吐起来。
黛玉和玄泽在路祭棚里面,也被这难闻的气味给弄得苦闷不堪,尤其是黛玉,平日洁净惯了,那里受过这种脏脏,忍不住便哇哇的吐了起来,身边的紫鹃忙拿来茶给她漱口,又叫人把吐出来的秽物收拾出去。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对方见毒蛇停滞不前,便知道有硫磺粉挡住,突然间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一地的毒蛇便兴奋起来,随着笛声的婉转,节奏的加快,有些毒蛇已经按耐不住,跨过了硫磺粉的界限,往里冲来。
“斩!”忠勇亲王一声令下,便有一批勇士挥剑在手,向前几步,把过了硫磺线的毒蛇斩成两段。
然而笛声不止,毒蛇发了疯一样向前攻来,单靠剑杀是不够的,眼见着包围圈慢慢的缩小,中将士们虽然不畏不惧,但作为统帅者,水溶觉得这绝非上策。
正在这时,路祭棚里传来优雅的琴声,风轻云淡一般,轻轻的飘出来,在空气中回荡,犹如催眠曲一样的柔和。柔和的琴声却盖过了高昂的笛声,一点点扩散开去,竟然让人们再也听不见笛声。
躁动的毒蛇慢慢的平静下来,高昂的蛇头也慢慢的低落,然后慢慢的蠕动,然后慢慢的,似乎是被催眠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琴声突然凌厉,尖锐如剑锋一般向四周扩散出去,但见鲜血喷溅,一条条死蛇被震飞,雨点般远远的散开,落到地上时,都已经身首异处。
琴声嘎然而止,一地的死蛇静静的躺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周围的空气又静下来。
然而黛玉不喜欢这种宁静,琴声又起,带着无尽的悲伤,在苍茫的原野上回荡。让听到的人无不感到肃穆悲戚,仿佛是在怀念亡故的亲人,有仿佛是在为亡故之人送行。
悲伤凝结着空气中的湿气,慢慢的聚拢成浓浓的乌云,慢慢的在头顶上翻滚,越聚越多,越聚越浓。忽然间一声闷雷,天空竟然下起雨来,雨点哗哗的下着,雨水冲洗着空气中的血腥,把一地的鲜血冲的干干净净。雨点渐小,天空放亮,众人身上的衣衫虽然都湿透了,但是心里却无比的舒畅。
——天地同泣。此时的黛玉竟然可以把天地同泣控制自如。
空气又一次新鲜起来,甜甜的空气带着花香,还有悠扬的琴声让人心旷神怡,忘了一路的劳累。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林靖玉站在黛玉身边,使出十分的内力,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姐,来了。”林靖玉眼睛看着远处,听着一声声的脚步声正在迅速的靠近,“百步之外。”
“嗯,我听到了。”柳湘莲点点头,“此时已经是九十步之外了。”
“八十步。”靖玉接着说。
“七十步。”宝玉接着说。
“六十。”
“五十。”
“弓箭手准备!”外边忠勇亲王一声高喝,众将士们全都把剑在手。五十名弓弩手向前一步,拉开了银质小弩。这种小弩是特制的一种兵器,它比普通的弓弩要小几倍,平时装载随身的行囊之中,很方便,但是他们是精钢所制,力道却比普通的弓弩强十倍有余,拿小小的箭也是特旨的,剑尖锋利无比,百步之内射出去,一般的石头都能穿透。若是人,可以一联洞穿五到七人,不成问题。这是野狼带给水溶的礼物,不过野狼带来的只有几把,水溶以后按照他的样子,又加以改良,做了二百把,配给了自己的亲兵,今日带出了五十把,每人配箭三十支,这便是一千五百条人命。因为这可是用黛玉的私房钱做的,皇上若是看上了,还是自己拿国库的银子去做吧。
一百多名把黑衣人,成包围趋势像路祭棚靠拢,杀气冲天,让人胆战心惊。没有武功的紫鹃,和假扮做黛玉的晴雯,还有王妃端柔和枫溪嬷嬷几人早就进了路祭棚,几人都和黛玉一起围在玄泽的身边,此时或许只有站在皇上身边,才能稍微安心一些,因为毕竟他是今天最重要的人。
黛玉坐在一张大大的太师椅上,盘膝而作,短短的古琴放在膝盖上,正是那张自幼陪着她的小琴,只是琴弦已经换作了千年冰蚕丝。一身白色暗绣宫绸夹袄,白色湘裙绣着绿萼白梅。乌黑的头发用一支银丝缠翠的凤钗绾住,大大的银耳环左右摇摆,柔软的手腕上,带着三四只累丝虾须银镯,举手之间便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五十步之外的脚步声嘎然而止,黛玉知道,双方已经处于对峙状态。
“玉儿,保存实力,对方似乎并不只是这些妖孽。”玄泽沉声说道。
“是的,他们似乎孤注一掷了。”黛玉双眉微蹙,感受着四周腾腾的杀气。
黑衣死士慢慢聚拢,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了四十步。
“放!”水溶断喝一声,弓弩手在同一时间射出手中的小箭,只听簌簌数声,便有闷哼不断传来,一批死士往后飞去,却是被箭带出十几步之外。
黑衣人少了十几人人,包围的缝隙便有了空缺,但是立即有人在后面补上来,依旧黑压压围住路祭棚,来人绝对不止一百多人,至少在二百之上,幸好水溶做好了必胜的准备,把所有送葬的家丁都换成了亲兵,足有三百人;再加上皇上的二百暗卫,这一仗,以二敌一,若不能快速的结束争斗,那么水溶这北靜郡王的官帽也该摘了。
“放!”水溶又是一声令下,眼看着黑衣人逐渐靠拢,离得太近了,弓弩便会失去作用,一千五百支箭,不能浪费了。然而黑衣人不是普通的兵士,他们都是武功高手,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拨开飞来的小箭,提气前跃,几个冲刺便靠近了路祭棚。
连续几次放箭,黑衣人已经以他们最快的速度靠近了路祭棚,血腥弥漫在空气之中,对方死伤也只有二三十人。
“把剑!”水溶一声令下,自己先拔出了背后的宝剑,兵士们纷纷拔出佩剑,双方便战到一起。
呼喝声加上剑剑相碰的声音,还有临死前的悲鸣和着风声形成了一曲激烈的交响曲。
残忍,血腥,拼死相博。
然而,并不只是这些,就在黑衣死士和兵士们战到一起的时候,另有十来个青衣人矫健的从打斗的士兵头上掠过,直奔路祭棚中。
柳湘莲,贾宝玉,林靖玉和耶律鸿飞四人分在四个方位守住路祭棚,耶律鸿飞的四个死士间叉在四人之间,四面八方各有高手守卫,路祭棚里,亦是刀光剑影。
雪雁手持宝剑,紧紧地跟在黛玉身边,黛玉一手宝琴,一手摁住琴弦,微蹙的双眉带着淡淡的愤怒,如水的眸子里闪着冷静的目光。
正在这时,一个银红色的身影飘然而至,轻轻的落在路祭棚的顶上,放肆的笑了几声,一跺脚便从路祭棚的顶上落尽棚中,青帐布被扯坏了,风吹过来,呼呼作响。
薛宝钗一身银红色的紧身衣衫站在黛玉的面前,冷冷的笑着。
“薛宝钗,你终于出现了。”黛玉冷冷的看着她,已然美丽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端庄贤淑,尽是一种媚惑和妖娆,带着放诞的目光看着自己。
“林黛玉,你自命不凡,也难逃今日的劫难。”薛宝钗冷冷的笑道,林黛玉是她今日必须得到的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对自己修炼很重要,盅王推算了,那个孩子是至阴至寒之体,若想修炼顶级盅术,最快的捷径便是用至阴至寒胎儿的血做引导,她怀孕七个月了,胎儿已经长大,是最佳时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黛玉不知宝钗的心思,自然不屑跟她逞口舌之快,刚要拨动琴弦,直接出手,但见靖玉已经解决掉了三个高手,转身到了薛宝钗的跟前。
“你好大的口气,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林靖玉冷冷的看着她,这女子真是无耻之极。
“哼,你们不要太嚣张,今日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不会在此地出手。”薛宝钗跟那晚的无助截然不同,突然不再害怕林靖玉。
“那你就来试试看。”林靖玉说话之间手中利剑刺出,直取薛宝钗的咽喉。
薛宝钗纵身往后,一边躲开,一边从身上的行囊里摸出了一个小葫芦,对在嘴边儿轻轻的吹起来,那姿态,不慌不忙,似乎是稳操胜券。
靖玉一看便知道她又在召唤毒兽,看这样子,八成是毒蜂,于是大喊一声:“姐姐小心!”然后自己用全力提剑往宝钗身上刺去。
宝钗亦不答言,只顾着躲躲闪闪,连续吹着嘴边的小葫芦,尖锐的声音让人烦躁不安,玄泽虽然有内功护体,但他毕竟很少临敌,他的武功在这种时候便没什么用处,而王妃及丫头们便更惨了,此时被这尖锐难听的声音弄得眼花缭乱,头痛欲裂。
而且最要紧的,是外边的几百兵士根本不是那些被下了盅的死士的对手,五百多人已经倒下大半,水溶父子二人每人对抗三四个死士,虽然尚能支撑,但已经扭转不了格局。里面还有六名高手分别缠住了宝玉几人,耶律鸿飞,贾宝玉和柳湘莲三人稍弱,正在顽强抵抗,耶律鸿飞的护卫占了上风,正加紧解决自己的对手,想尽快过来帮主三人。
林靖玉和薛宝钗在狭小的空间里展示着自己的轻功,飞来飞去,薛宝钗始终能躲过他的剑招。几日不见,她的内力修为涨了很多,别人不知道,宝钗自己心中是有数的——那些婴孩儿的血不是白吃的,那个事盅王修炼的秘诀,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若不是为了就出自己的儿子,盅王也不会孤注一掷把家底都传给了宝钗。宝钗若得不到盅王的倾囊相授,今日她也不敢出来和林靖玉照面。上一次的耻辱,一心要在今日洗清。
青青的碧草地上,血流成河,没有死去的毒蛇此时又慢慢的聚拢到一起,吐着长长的芯子,蜿蜒爬行,总在人不经意的时候咬上一口。便要了人的性命。
士兵们除了要跟那些死士斗,还要防备着毒蛇的侵袭,如此一来伤亡惨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路祭棚外边便只剩下了水溶父子和野狼,冯紫英,卫若兰几个将士在支撑着,剩下的三十多个黑衣人又一次聚拢过来,包围了路祭棚,死死的守住,不让里面有人逃出来。
“靖玉,你负责外边的那些人,这一个交给我。”黛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对这林靖玉喊了一声,右手拨弦,弦出杀音,便朝着薛宝钗发出。
外边的死士没有了自己的思想意识,只知道拼杀,所以比顶级高手还可怕的多,林靖玉知道最大的威胁还是外边的黑衣死士,再不出去,只怕水溶父子和几个将士会有危险,于是他轻轻往后一跃便到了路祭棚的门口。
林靖玉站在路祭棚的外边,看着那三十几个黑衣死士,淡淡一笑,既然你们只知道拼杀,那么小爷便陪你玩玩。长剑一挥,强烈的剑风凌厉的扫过,三十几人来不及出手,手臂上便多了一道剑伤,手筋被齐刷刷的挑断,手中兵器顷刻间都落在地上。
“来吧,让我看看万盅之王的杰作,到底是怎样的。”林靖玉再挥长剑跃入黑衣死士之中,剑花缤纷,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全部倒地。
谁也没看清他的剑法,谁也没来得及细想。林靖玉的剑,便是这样的快。
水溶扶着疲惫的父亲,欣慰的看着林靖玉轻扬的身影,不禁暗暗的赞叹,好俊的剑法,他这十几年天天在师傅跟前练习,却是比自己强了许多。
“涵之,快进去保护皇上和玉儿。”忠勇亲王忙对身边的儿子吩咐道。
“父亲,你……”父亲毕竟只有一只胳膊,这样的一场拼杀下来,身上又添了几处伤。
冯紫英带着仅剩下的十几人靠过来,上前扶住忠勇亲王。
水溶便提剑一跃,到了路祭棚的门口。
薛宝钗吹的葫芦,引来的不是只是毒蜂,还有毒蜘蛛,一只只带着暗红花纹的毒蜘蛛慢慢的爬进来,让人看了毛骨悚然,再加上庞大的黑峰嗡嗡的在身边飞舞,更是让人抓狂。
端柔,枫溪,紫鹃,晴雯等人全都吓得抱成一团,雪雁,玄泽和高敬仁挥着佩剑,保护着几人,有时候这中毒畜生要比人难对付。
情急之下,黛玉索性扔了短琴,从袖子里拿出了碧玉萧,放在唇边,运气体内的灵力,倾力吹起,那一首藏在心中的曲子慢慢的在空中回荡,依然是那样悲凉,苍茫,让人心碎。
随着箫声华丽丽的扩散,天尽头隐隐的出现了一团淡蓝色的火焰,火焰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寻着箫声的根源迅速的飞来,离得进了,大家都看清楚,那是一只蓝色的凤凰,凤凰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蓝光,像是火焰一般,发着灼灼的热量。天空中紫云弥漫,带着淡淡的清香。
又是它!宝钗的心中一惊,当初这只该死的鸟儿来夺通灵宝玉的时候,差点让自己把命送掉。今日它又来了,还是林黛玉召唤来的,看来那次夺走通灵宝玉,也是林黛玉所为了。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宝钗的心头,此时的她已经红了眼睛。
“都靠过来!”雪雁一看冰火凤凰来了,便高声喊着,让所有的人都靠近自己,众人从未见过这样惊奇的场面便都停止了打斗,雪雁一边挥舞着长剑,清除脚下的毒物,带着王妃等众女子慢慢的走出路祭棚。
冰火凤凰的到来,立刻逆转了局面,黛玉停住了箫声,伸出手去,凤凰便站在了碧玉萧上,黛玉微微一笑,对这凤凰说了几声什么话,那聪明的鸟儿便长鸣一声振翅飞起,向着宝钗扑去。
宝钗吃过一次亏,自然知道冰火凤凰的厉害。忙连连后退,躲躲闪闪。
然而冰火凤凰乃是三界灵兽,非常有灵性,又听主人的话,只见她扑棱棱飞上前去,一个优美的回旋,翅膀上带着冰蓝色的火焰,便往宝钗的头上拍去。宝钗躲闪的稍微慢了一点,银红色鲛帕裹着的发髻便被大乱,被风一吹又燃上了火,顷刻之间宝钗一头乌发变成了一头冰蓝色的火焰,只听见一向冷静的宝钗发出了嗷嗷的叫声,疯了一样伸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妄图扑打灭自己头上的火,然而冰莲业火不是普通的火,灵界的火,有三昧真火,业火,红莲业火和冰莲业火之分,三昧真火用来炼制丹药,业火用来去除禽兽身上的魔障,红莲业火和冰莲业火都是用来去除人和仙灵身上的魔障的,红莲业火只对人或仙灵当世的魔障有作用,而冰莲业火却对人或者转世来的仙灵十世的魔障有作用,凡人倒也罢了,谁这一生中不会做一件坏事?仙灵转世,或许会窥透天机,今生今世好好的修行,意图修成正果,但是那个仙灵又能保证自己转世十个轮回中不做一点坏事呢?比如宝钗就更不能保证了,所以冰莲业火触及她的肌肤毛发,便熊熊燃烧起来,任凭她往死里挣扎,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冰莲业火不会顷刻之间把她烧死,但是燃烧的疼痛却一刻比一刻更痛苦。
宝钗开始的时候还在挣扎,后来干脆滚到地上来回的翻滚,凄惨的叫声渐渐的弱下来,翻滚的躯体也慢慢的失去了力量,一团冰蓝色的火焰仍在继续蠕动,周围的人都忘了眨眼,都呆呆的看着眼前诡异的火苗,心神骇然。
然而冰火凤凰并没有停止,她朝着那些被下了盅的黑衣人一个个扑去,冰莲业火便在每一个被她碰着的人身上燃烧,惊天动地的哀号响彻云霄,一个个冰蓝色的火球在地上翻滚,毒蛇,毒蜘蛛等毒物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溶慢慢的走到黛玉跟前,搀扶住虚弱的她,用了太多的灵力,黛玉原本虚弱的身子更加虚弱,心中的紧张和恐慌退下去,腹中的疼痛隐隐袭来。
“涵之哥哥,我……肚子好痛。”黛玉眉头一拧,伸手捂住了隆起的小腹。碧玉萧掉在地上,腿慢慢的变软,身子慢慢的往地上滑去。
“玉儿!”水溶忙弯腰抱住了她,黛玉的脸色苍白,额角渐渐的渗出汗滴。
“玉儿,肚子很痛吗?”端柔慌忙推开众人,跑到黛玉身边。
“母妃,这会儿好些了。”阵痛过去,黛玉长出了一口气,惨淡的笑笑。
“只怕要生了。”端柔猛然惊醒,七个月,虽然日子还不到,但刚才的惊吓紧张和搏击致使黛玉早产,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啊?那怎么办?”水溶一听立时没了主意。
“快,抬她上马车,往北走,五里路之外是我们的别院,快去那里。”忠勇亲王忙提醒道。
“好,涵之,听你父王的,快带着玉儿离开。”端柔忙道。
“父王,母妃,你们呢?”
“我们要护送太妃的灵柩到家庙去,回来再到别院找你们,快去把,枫溪你跟着他们,紫鹃雪雁,看护好王妃。”端柔吩咐道。
“母妃,对不起,我不能送太妃……”黛玉阵痛过去后,只剩下全身的疲惫,脸色稍微好些,便抓着端柔的手说道。
“你和孩子要紧,太妃的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们母子平安,好孩子,放心去别院,这里有你父王和我。”
“快,抬上她上马车!”玄泽也在一边喊道。
冯紫英牵过一两马车,马儿身上有伤痕,带着血,但是已经顾不得了,马车还算完好,里面也有厚厚的靠垫,水溶和雪雁二人扶着黛玉上车,冯紫英牵着马,林靖玉和贾宝玉都心急如焚,二人对视一眼,宝玉说道:“你跟着王妃去别院,我和柳兄护送皇上回宫。”
“好,剩下的家兵都随忠勇亲王护送太妃的灵柩去家庙。”林靖玉一招手,把剩下的几十个家兵都召集在一起,然后吩咐他们一定要抱住忠勇亲王和王妃的安全。
只在这一刹那之间,黛玉刚榻上了马车,还未进到车棚里,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冷箭从一侧飞来,直冲黛玉而去,水溶在黛玉的另一侧,听见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大呼一声:“救王妃!”便听见一声轻柔的闷哼,正是对面的紫鹃往前一扑,替黛玉挡住了这一箭。
所有的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冯紫英回头,看见紫鹃嘴角带着鲜红的血,眼睛里带着凄凉的笑容,看着自己,慢慢的向后倒去。
“紫鹃!”冯紫英高呼一声,撒开马儿的缰绳,俯身过去,抱住了倒下去的紫鹃,二人一起坐倒在地上,一直冷箭,正是水溶自己造的那种轻弩小箭,在紫鹃的胸膛穿心而过。紫鹃倒在冯紫英的怀里,只感觉到浑身冰冷冰冷,她颤抖着嘴唇,断断续续的说道:“冯……少将,……再见……了……”然后微笑着闭上眼睛,一缕香魂飘然而去。
黛玉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哭一声昏死过去。水溶忙将她抱进马车,只等雪雁和枫溪一同上来,吩咐一声:“不要放过叛贼。”便亲自赶着马车飞奔而去。
林靖玉早就踏住那个人的胸膛,那是水溶府上的一个家兵,有人说他叫王义,也有人说王义不是他的真名儿,他已经身受重伤,因为穿着一身白衣,所以冰莲业火没有烧在他的身上,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射出了那只冷箭,一心想杀掉黛玉,然后趁乱逃跑的。谁知却被紫鹃挡出了箭。
靖玉见没什么可问的,脚尖一用力,嘎嘣一声便踩断了他的肋骨,鲜血在他的嘴里喷涌而出,那人登时丧了命。
清点一下敌人的尸体,一共一百八十一人,一百七十个被下了盅的黑衣人,十个顶尖高手,再加上一个薛宝钗。
活着的人把死了的士兵的尸体放到一处,把他们颈上的牌子一一摘下来,然后点起了火,弥漫的硝烟把这些英勇的灵魂送到了天国,天朝的史书上将记载下他们的名字,他们将会永垂青史。
贾宝玉寻着薛宝钗的尸身,只见那一处冰蓝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了一堆焦炭,宝玉拔出宝剑,在焦炭里挑了几下,灰白的炭灰中便有半只金灿灿的簪子,尖尖的簪尾,光滑的簪身,没有簪头,但依然光彩照人。这半只金簪便由带着灵性下凡的仙物经过冰莲业火的冶炼,而成了一块普通的金子。所有的灵性,灵魂都已经随风飘散,在天地间永远的消失。而如今这半只金簪的价值,只是半两黄金而已,或许还有点用处。
贾宝玉想至此,便探身捡起来,吹去了上面的灰尘,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荷包。转身看看靖玉已经飞身上马,朝着水溶离开的马车追去,而自己则和柳湘莲一起,扶着受伤的铁鹰铁骏,护送皇上回城。
剩下的六十多名家兵,或轻伤,或重伤,或完好,都跟着忠勇亲王和王妃护送着太妃的灵柩往西而去,各自的任务都很重,尤其是皇上这边,谁也不知道这回城的几里路上有没有危险,自己这几个人保护的,毕竟是天朝的一国之君,是天朝百姓安居乐业的源泉。
冯紫英抱着紫鹃跟在送葬的队伍里,呆呆的前行。他拒绝把紫鹃放到马车上,尽管他已经筋疲力尽,但还是这样抱着她,一路走去。
紫鹃温和的笑容在冯紫英的脑海里回旋,她总是那样,一泓清水一般,没有惊人的容貌,没有强势的性格,比起晴雯来,她软弱了一些,比起雪雁来,她又世俗了一些,而正是这软弱与世俗,让她是那样的真实,那样实实在在的在每个人的心中留下美好的影子。
而如今,那美好的人儿已经走远,淡漠的人们都来不及跟她说一声再见。
天国曾闻子规鸟,
京都又见杜鹃花。
一叫一回肠一断,
春回春去亦春花。
冯紫英的心里来来回回念着这样的四句话,跟着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他空洞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因为泪水是给有情人看的,此时此地,有情人已经归去,这苍茫天地间行走的,不过是一个无情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