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泽黛玉和水溶三人进了内间,玄泽和水溶在北边矮炕上一左一右坐了,黛玉便在对面的软塌上坐下,炕桌上有现成的茶,水溶顺手倒了一碗给玄泽。
玄泽看看黛玉,又看看水溶,叹了口气,说道:“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可能会发生,西边的人反了,包括西宁郡王。”
“什么?!”黛玉大吃一惊,西宁郡王也反了?!
“王子腾正在西边,他手上有五千精锐骑兵,因为贾家的事情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贾王氏获罪,偷偷的跑去了西边,他为了保全自己家人的性命,不得不反了。西宁郡王手上握着十万兵将,还有大理万盅之王段啸云,还有六皇弟秀澈也在那里,他与王家早有勾结,这几个人已经勾结在一起,想带兵一举反进京都。另外,他们已经有数名高手潜入京都,要在太妃丧礼那天动手,一是要控制北靜王府,二是要捉住朕。”玄泽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修罗一般,让人怕得要命。
“好狠毒,不过也太张狂了些。”黛玉淡淡的说道。平静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平静而已,玄泽向来读心有术,此时却肯不透黛玉在想什么。
“他们会先冲着你来,他们已经把你夫妻二人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那天他们要先挟持你,然后控制墨涵,甚至忠勇亲王。这样朕就少了一对臂膀,然后他们便会逼入中宫,杀了朕,或者逼朕下诏退位。”玄泽没有接黛玉的话,继续说道。
“他们凭什么?”黛玉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吃惊或者害怕,没有表情的声音,淡淡的。
“凭他们有一百多名被下了盅的武林高手,一百多名高手里面,有一半以上的人武功已经到了顶峰。这些人都被盅王下了盅,他们是一批真正的死士,甚至可以说是妖化的高手。”水溶看着黛玉,轻声说道。
“妖化的高手?”黛玉有些吃惊,早就听说盅能控制人,被下了盅的人便成了没有思想的奴隶,生死在他们面前没有了概念,他们只知道服从命令。一百多名下了盅的高手,拼起命来无异于一群妖兽,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的,玉儿,所以丧礼那天,你必须躲起来,他们抓不到你,便不能做下边的事情。”
“可是我又怎样躲起来?”黛玉淡淡的说道,“太妃的丧礼,我作为嫡亲孙媳妇,是必须在的。”
“我们找个人代替你?”
“找个人代替?”
“是的,找个人假扮你,就不怕了。”玄泽肯定的说道。
“涵之哥哥,你认为,真的有人可以代替我吗?”黛玉的声音里带着酸涩,若这样的事情有人代替,那么将来呢?这样生死与共的时刻自己不在水溶的身边,而是换了另一个女子,那么将来怎样?
“玉儿,你想多了,在我的心里,绝不会有第二个玉儿,我们只是为了你的安全。”水溶忙解释道。
“请你不要忽视了我的感受。”黛玉黛眉微蹙,转头看着窗外,“我不同意,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周全,我不会躲起来。”
“玉儿,你……”
“玉儿,你听舅舅的,到时候你在舅舅的身边,咱们不躲起来,舅舅跟你一起参加太妃的葬礼。”玄泽忙解释道。
“皇上也参加葬礼?还要我在身边?那么又何须替身?”黛玉看着玄泽,奇怪的问道。
“你在我身边,我们在城外候着,京都之内的那段路,让替身为你完成。”玄泽看着黛玉,静静的说道。
“皇舅是不想在城里大开杀戒?”水溶看着玄泽,佩服这位圣君的明智之举。
“这个自然,城里百姓太多,那天葬礼肯定都会出来看热闹,不能伤了无辜的百姓,可也不能让坏人浑水摸鱼。所以我要放出消息去,说我会在城外为太妃路祭。那么……”
“那么,对方便会选择在城外动手。”水溶接过了皇上的话,“我们便可以暗中布置一番。”
“变被动成主动。”黛玉轻声说道。
“是这样。”玄泽点点头,“只是,如今人手不是很够,我身边的暗卫武功级别都不够高,我需要几个顶尖的高手。”
“涵之哥哥不够资格吗?”黛玉轻笑一下看看水溶。
“够,他算一个,还有你的弟弟林靖玉,也应该算一个。”玄泽看着黛玉,平静的说道。
“嗯,靖玉可以来做个帮手,还有耶律鸿飞和他的四个护卫。”黛玉也平静的说道。
“他那里还需要玉儿去说。”玄泽看着黛玉平静的面容,心中着实佩服黛玉临危不乱的胸怀。这个小女子,或许只有面随水溶的时候会偶尔发发牢骚,除了水溶,谁都不能惊起她平静的心湖。耶律鸿飞只对黛玉折服,这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的事情,此事干系重大,玄泽也选择了卑鄙一回,用一下黛玉。
“可以,为了天朝百姓,我可以去找他谈。”黛玉依旧很淡然,明知道这是皇上的利用,但此时却不能多想,因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在有几个就更好了。”玄泽看着窗外,轻叹了一声。
“还有我和雪雁。”黛玉淡淡的说道。
“玉儿,你不能出手,你不能以身涉险!”水溶听了黛玉的话,慌得站了起来。
“涵之哥哥放心,我跟在皇舅的身边,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的。但必须有所防备,不是吗?”黛玉嘴角上翘,冲着水溶微微一笑。
“防身可以,但你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万不得已,便让雪雁带你离开。”水溶一再叮嘱。
“放心吧。”黛玉点点头,“还有两个人,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
“谁?”玄泽看着黛玉,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贾宝玉和柳湘莲。”黛玉的声音依旧很轻。
“贾宝玉?是不是宁荣二公的后代?”玄泽问道。
“是的,他便是原荣国公的嫡孙。”黛玉回道。
“他?”玄泽怀疑的目光看看水溶,问道,“贾家似乎没有出什么像样的武将啊!”
“皇舅,贾宝玉刚刚从昆仑山回来,练就了一身武功,况且他生来带着一块通灵宝玉,那可是件宝贝,或许对付那些下了盅的人,会有用处。”水溶在一边解释道。
“那柳湘莲又是什么人物?”玄泽继续问道,原来天朝还有这么多后起之秀,看来自己真是老了。
“是贾宝玉的师兄,原来也是宦家子弟,因不喜读书,只知道四处游荡,所以家中败落了,后来不知怎的,他上了昆仑山,也学成了一身好剑术。”依然是水溶做了解释。
“好,那明天晚上,墨涵带我见见这二人。”玄泽非常高兴,有了这些人,再加上自己二百名大内暗卫高手,还有一批精良的武器装备,应该可以对付那些人了。因为这一战,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玄泽又说了些闲话,方离开听雨轩。雪雁在屋顶上听的清清楚楚,这种事情,黛玉向来是不瞒她的,反正只要打仗,雪雁都要冲在前面。
放开胳膊上的雕儿,雪雁轻轻的飘下来,在院子里定了定神,便抬脚进了屋子。然后吩咐晴雯去准备饭来,此时的黛玉尚未用晚饭。
一丛玫瑰花中间,紫鹃咬着嘴唇,看着冯紫英随着玄泽离开的身影,心中一片凄然,他的心中明明另有他人,自己为什么还这么傻呢,怎么样不都是过一辈子,可恶的雪雁非要让自己来同他说明。这下好了,被人家拒绝了,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说什么王爷已经做主,把紫鹃许给了冯紫英,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人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许给他又怎样?做一个深闺怨妇吗?紫鹃不要这样的生活,与其那样,紫鹃不如跟着王妃一辈子。
冯紫英此时的心里亦是非常的愤慨,随着玄泽出了北靜王府的花园子之后,暗卫铁鹰铁骏跟上来,冯紫英的差事便结束了。调转身子,又轻身上房,奔着听雨轩而去。
紫鹃红着眼圈,给黛玉铺好了被褥。黛玉让晴雯把饭菜撤去,又吩咐不许人进来,便拉着紫鹃问道:“你今儿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在外边,沙子吹进了眼睛里。”
“我又没问你为什么哭,你在这儿解释什么?”黛玉嗔道。
“啊,主子,我……”
“冯紫英的事情?”黛玉直截了当的问道。
“不关任何人的事情,是奴婢自己心里打错了主意。”紫鹃忙低着头,要转身走开。
“你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黛玉叫住她,转到她的面前。
“主子,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歇着了。”紫鹃忙道。
“先说清楚了你的事情,我在睡觉。”黛玉推着紫鹃到椅子上坐了,然后自己也坐在她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紫英?”
紫鹃便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为什么不敢承认?”
“主子,这……于礼教不通。”
“我这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礼教,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紫英?”
“嗯。”紫鹃低垂着头,轻声答应一下。
“可是紫英喜欢雪雁,是不是?”黛玉继而问道,直截了当的,毫不留余地。
紫鹃的眼睛里便又有了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大会儿才说:“他喜欢雪雁也就罢了,为什么雪雁还跟我开那样的玩笑,说王爷做主,把我许给了他。今晚,我……”
黛玉轻声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这个雪雁,真是瞎胡闹。
“好了,你别哭了,回头我责罚雪雁。”黛玉拍拍紫鹃的肩膀,说道。
“不,主子别罚她,她不是故意的。”紫鹃慌忙抬头,看着黛玉说道。
“她这么调皮,你还护着她?”黛玉明明知道紫鹃的心事,此时却非要她说出来,紫鹃平日太软弱了,将来自己过日子,不是什么好事。
“主子责罚了她,那冯少将必然伤心,所以……”紫鹃又低下了头,嗫嚅道。
“紫英伤心,你也不好受,是不是?”黛玉轻笑道,这三个冤家,搞的什么鬼。
紫鹃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再哭泣。
“唉,你们的事情,等过了这几天再说吧,目前事正多,我也没那个闲心思,等眼前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回来再跟你们好好的理一理。只是你不许在哭了,也不许再闹小脾气,这件事情先放在心里,知道吗?”黛玉打了个哈欠,便往黑檀木雕花的大床走去。
服侍着黛玉睡下,紫鹃便悄声出门,在廊檐下寻了个座位便依着栏杆坐下来,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风灯,映着淡淡的花影闪着幽幽的光,慢慢的陷入沉思。
对面屋顶上,雪雁和冯紫英看见紫鹃出门来坐在那里,立刻停止了争吵,安静下来。
雪雁心乱如麻,转头看了一眼冯紫英,拉了他一下,起身飞开。冯紫英立刻站起身来,跟在雪雁的身后,轻轻的飞去。
雪雁一身白色的衣裙,临水而立,春风吹动她的衣衫,飘飘洒洒,看上去是那样的空灵,好像她本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一般,那样轻盈,那样美丽。
冯紫英在她的背后,看着看着,心中突然有一种酸涩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让她这样的寂寞,孤独?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雪雁没有回头,却开口说道:“我再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娶不娶她?”
“我为什么要娶她?”冯紫英依然是哪一种口气,带着一股清傲,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那么喜欢你,找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很不容易,你知道吗?”雪雁转身,愤然的看着冯紫英,这个傻子真是不知好歹,这个世界上能像紫鹃那样对他好的人可找不出第二个来,这样的好女子错过了岂不是太可惜?
“可是我不喜欢她,我不能全心全意的娶她,那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你知道吗?”
“她不在乎,你们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她那么善良,那么柔弱,不会阻挡你纳妾的,你是不是嫌她是个丫鬟?”
“丫鬟不丫鬟有什么要紧,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我要一心一意的对你,而不是对别人,不是紫鹃,也不是什么三妻四妾,你知道吗?”冯紫英气急,过去抓着雪雁的肩膀,晃着她,似乎要把她从睡梦中晃醒。
“不,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我有我的使命,使命完成了,我就要回去了,这里不属于我。”雪雁呆呆的说道,这是人世间,而自己终究只是一个精灵,精灵不能拥有人世间的爱与恨,精灵要的,是修仙修真之路。而这一些,雪雁却不能说,只能把它藏在自己的心里,永远埋葬。
“你是皇上的人,我知道,我会跟皇上去说,不管你有什么使命,我都会替你去完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冯紫英坚定的说道。
“你错了,或许你现在不知道,但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到那时你会后悔的,这一切都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样。你应该找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让她全心对你,让她用她全部的柔情来对你。”雪雁说着说着,眼睛里竟然划下了泪水。
好奇怪哦,一个精灵,竟然会有泪水。雪雁自己也感到吃惊,泪水这东西,从来都是凡人的,应该与自己无缘的,怎么今天,怎么在此时此刻,自己竟然流下了泪水?还有这样心酸的感觉,自己还是那只快乐飞翔的鸟儿吗?
“雪儿。”冯紫英看着雪雁的眼睛里溢出的泪水,那样晶莹,那样纯净,仿佛水晶一般,映着星星的光辉。他的心碎了,忘乎所以的拥她入怀,只想把一切都给她,只要她不再有泪水。
紫鹃无聊的沿着甬路走来,不经意的抬头,正好看见水边相拥的一对璧人,看着看着,眼睛便有些模糊,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微笑——雪雁,紫英,祝福你们。愿你们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听雨轩里,水溶处理完了前面的事情,回来的时候已经三更以后了,黛玉沉稳的睡在帐子里,消瘦的肩膀一起一伏,呼吸均匀细长。
水溶轻轻的脱去了外袍,挨着黛玉躺倒床上,长处一口气,心神疲惫到了极点。
终于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了,好安心,好宁静。水溶闭上眼睛,把脸轻轻的靠在黛玉的发间,慢慢的放松自己,慢慢的进入梦乡。
黛玉听见水溶轻微的鼾声,便转过身来,拉了锦被给他盖好,淡淡的笑了一下,看着他如画的眉目,刀削般的鼻梁,那紧紧抿着的嘴角上带着一丝满足,满足的睡在枕畔,像一个可爱的孩子。
多么希望,平静的生活就这样延伸下去,没有争斗,没有厮杀,没有血流成河。
明天,后天,还有六天便是太妃的葬礼了,暴风雨就要来了,娇嫩的花儿能挺得住吗?黛玉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把体内的灵力运转一个周期,大战在即,谁也不敢保证什么,只有自己变得更强,才是最大的保障。
一切都要靠自己,涵之哥哥,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