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门前,靳冬正要往外走的时候,那门竟自个慢慢地开了,接着从外面缓步进来了一老一少。但见那老的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双眼发直,神情痴呆,两条腿拉不开拴似地发滞。
“哦,是老何啊?”他一眼认出了对方,忙打招呼。可是老何竟然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病情显然比那次在江堤上见到时更为严重了。他叹了口气:唉,这个何半斤哪、何半斤,说你什么好呢!说你什么好呢?
叹息着,目光落到了那个少的身上。这是个长头发、细眼睛突然间,他浑身一个激凌,脱口喊道:“啊,原来是你个坏小子!”
坏小子浑身一颤,满眼惊慌,放开何半斤转身就跑,何半斤被忽然一闪,不由踉跄了两步,靳冬替补队员似的立刻扶住了他。
至此,靳冬已经看明白了什么,惊愕了片刻,心里便是一软,随即冲着大门外就招呼道:“过来过来,别把你爸撂下啊。快过来吧,我不抓你了。真的不抓了。”
坏小子试探性地往前靠了几步,两手作揖地乞谅道:“我那以前,也都是为了我爸,都是为了我爸啊!”
靳冬愣怔了一下,看看何半斤,又看看小何,霎时间心情就变得格外复杂和沉重。“唉,说来这说来,你也是个受害者啊。”
稍停,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既往不咎了吧。不过你今后可不要再干那种坏事了啊?那样对得起你爸,可对得起你妈么?”
小何感恩戴德似地频频点头应诺。
靳冬拉着长声,继续做着指示:“另外还有,一,今后你要真心地善待你爸啊,不管你爸怎么”
说到这里,他突感一阵冷风从前牙的豁口处袭进来,浑身便是一阵子的寒战。随即便想到他所以有这个豁口,都是这爷俩当年干的好事,他现在就应该把这个坏小子扭送到派出所去,教养他几年再说。至于何半斤么,对不起了,只好自己照顾自己吧。谁叫你当初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呢?这就是报应啊。
可转而一想,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继续纠缠它还有必要么?就让它过去吧。得让人处且让人么。对他们还是既往不咎罢。于是,他把没说完的话又说下去。“不管你爸以前怎么样,他毕竟是给了你生命的人。二,缺钱的时候就、就”
他想说“就来找我”,又觉得不妥,现在他家已是两口人在过日子了,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了。所以他现在也紧巴上了。可是话已经说出了一半,也收不回来了啊忽然他想到了时下很流行的一句话“有困难找警察”,于是便说道:“就找警察,就找警察。”
小何先还一劲点头应着是是是,可这时却忽然间又惊恐不安起来。
老闺女从后面赶上来了,自以为是地笑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一定是在等我了。”
他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反感。想说啥又没有说,却转向小何,吩咐道:“你爸就交给你了啊。”然后就走出门去,在路上打车走了。
老闺女傻傻地站在后面,半天也没明白过来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过,她见还有人那么地怕这个老头,不由暗忖:不愧是当过领导的啊,就是与众不同。不觉对这个老头又增添了一份沉思。
回家的路上她就继续往下想,怎么这么巧老靳头就把她丢的车子拣去了呢?而且突然送上门来了,又正好是在她想找他找不着的时候,莫不是老天就故意这样安排的?难道
越想就越觉得她跟老靳头的有缘份,越想就越觉得他们的缘份不一般啊。白天想,晚上也想。后半夜时,她想,反正也睡不着觉,干躺着怪遭罪的,还是起来出去蹓跶蹓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