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着斑驳的温暖,他看着她,勾唇微笑,“我叫江城默,你呢?”
她扬起脸来璀璨一笑,“盛薇,苏盛薇。”
梦里他轻溢出一声低唤,“盛薇……”似惶恐,又似在叹息。
有人在担忧地叫他,“江帅,你醒了吗?”
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颠簸不断的车辆内,肩胛处不时传来灼热的疼痛,往车窗外看去,则是浓的化不开的黑幕,漫无边际。
身边并没有她,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无限的寂寥袭上来,只觉得失望。因为还在发高烧,他那苍白的面孔上,泛着一丝异样的潮红,嘴唇也有些干裂,他茫然地看着窗外,问唐逸安,“我们这是要去哪?”
唐逸安回答:“江帅,我们连夜赶回昌邺。”
他浑然一震,黑眸一瞠,大叫道:“不行,现在我不能回去!”
他不顾一切来宛城,就是为了她,他不能将她丢下,独自回昌邺。他已经错过她三年,他不能再失去她,即便要走,他也要带她一起!
“停车,我命令你们将车停下!”他挣扎着坐直了身体,牵动伤口的疼痛,叫他轻皱起眉头,幽深沉敛的黑眸里,却闪耀着无比坚定的光辉。
唐逸安面色凝重,劝道:“江帅,如今形势紧急,望您以大局为重!”
江城默目光一凌,自腰间取出配枪,枪口直指唐逸安的脑袋,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叫你停车!”
唐逸安浑然不惧,他直直望着江城默,颇有大义凛然的气势,“今天江帅即便杀了我,我也要护你周全!”
这些年唐逸安追随江城默,出生入死,耿耿忠心。在战场上向来遵从指挥,从未说个“不”字,这次公然违抗命令,也全都是顾虑江城默的安危。
江城默拿着枪,却是如何也扣不下扳机,他眼底是深沉的痛楚,仿佛困兽般的怒吼,“她已经答应跟我走,如果就这样回昌邺,那她怎么办?往后她又该怎么看我,她会觉得我是胆小鬼,只顾自己的安危而弃她不顾,她会以为我与叶智宸一样,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唐逸安,你明知道我无法再失去她,为什么不停车让我留下?”
唐逸安似被江城默痛楚的神色震骇,过了半响,才说:“江帅不要多想,苏小姐善解人意,定能明白江帅的难处。如今江帅重伤未愈,叶智宸又下了死令,严密搜捕江帅的行踪,这两天泗城的宛军警卫队明显增加,即便我们藏的再隐蔽,也经不起他们挨家挨户的搜寻。所以,眼下我们务必尽快回到昌邺,只有到了我们的领地,才能确保您的安全!”
江城默明白,离开这危机四伏的泗城,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心中猝然冷寂,沉到漫无边际的深渊。疲惫间再次阖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清丽绝美的脸庞,他不知道,此次一别,隔着烽火连天,再见又是何时。
清晨醒来,枕上觉得微寒,起来将窗帘掀起一线,的确是个不错的天气,阳光绚烂清澈,秋风徐徐而过,吹在皮肤上,是沁然的凉。盛薇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寡淡地注视着庭院中的一切。
从结婚到现在,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庭中的草木花栖,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几近透明的阳光下,远处河池里是瑟瑟的残肢败叶,好不凄然。
她忽然忆起,三年前的那个秋夜,他指给她卡一池碧荷,挨挨挤挤翠华如盖,菡萏亭亭,浅白淡粉凌水浴月,灯光流离中水色天色,映得花叶如锦。那是温泉水留住的动人秀色,出尘不染,夺了天工,所以,遭了物忌。
极目望去是一片灰败枯萎,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往日在这河池中的荷花,也是清丽聘婷,美得叫人惊叹不已。
莫怪有人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
镜子里的一张脸,苍白黯淡,连眼眸都失了往日的明澈。小兰也跟着闷闷不乐,将衣帽间的门打开,问:“四少奶奶,今天要穿件什么衣衫?”
盛薇自梳妆镜前站起来,丝质的睡衣垂在脚踝上,凉凉软软的,像是临夜的风,冷冷拂着。衣帽间里一排挂的华衣,五色斑斓,绸缎、刺绣、织锦……一朵朵碎花、团花、折枝花……暗纹或是明绣,细密的攒珠,富丽堂皇的人生,也像是梦境一样的一出大戏……
她抬眸往衣橱看了一眼,勾起浅淡的笑,“今天到底是喜事,就穿那件银红色的旗袍吧。”
小兰见苏盛薇淡然自若,鼻头不禁泛起了酸,依言将那件旗袍拿出来。
她将那件银红的旗袍换上,喜欢不施粉脂的她,今天却是轻描柳眉,略施薄妆。原本就倾国倾城的脸庞,加以修饰,更是精致得无法言喻。而那略显苍白的气色,也被薄粉轻掩了下去,两颊洇着的红晕,似妖娆盛开的芍药。
走出去碰上赵姨娘,赵姨娘笑着说:“盛薇平日就应该穿这鲜亮一些的颜色,年纪轻轻的,多好看啊,像花一样。”
苏盛薇淡若轻烟地笑了笑,这一身的珠光宝气,光**人,今天不过是要在人前做一朵锦上花。
是西式的婚礼。楚维仪穿着洁白的婚纱,长长的头纱被小小的花童牵着,那笑容如蜜一样。叶智宸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焯约颀长的身姿似一道风景线,原本冷峻傲然的脸庞,此刻带着清明的微笑,似黑曜石般的眸子,凝视着向他缓缓走来的新娘。
两人在神父面前宣誓,互换了戒指,紧接着就是亲吻,新人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