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继楠跟随他多年,与他出生入死,什么场面没见过?平日何继楠是个冷静持重,干净利落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吞吞吐吐的:“四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叶智宸最见不得人婆婆妈妈,便道:“行了,有什么事就快说!”
何继楠犹是沉吟半响,才将事情娓娓道来,说完凝神闭息,小心观察着那边叶智宸的反应。
叶智宸听的清清楚楚,耳畔却仿佛嗡嗡作响,一切都幻化成一阵尾长的盲音,握住听筒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处霎时变得苍白,手心是冰冷的,心里却像是一锅沸水全倾了出来,灼痛后就是一种麻木的痹意。
他心中只有一个叫他发疯的疑问,她竟然又去见江城默了吗?隔了几年,她居然还未忘了他?
他铁青着一张脸,正巧碰见叶莹抱着猫从小客厅里出来,便冷声问:“叶莹,今天是你给我的幕僚去了电话?”
叶莹见他的模样如此可怕,一时间还真有些骇住了:“是,是我打的。”
他的眼,阴鸷又森冷,高大的身形虽然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的,却依然散发着叫人胆颤的气势来。
“好,那你不妨给我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
他单手搁在旁边的桌子上,修长的手指在上面仿佛弹钢琴般地跳动着,声音却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一只优雅的野兽。
叶莹料想四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心中惧怕的同时,还生出一种幸灾乐祸来。她素来看不惯苏盛薇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尤其经过上次挨鞭打的事,她一直记恨在心,就想着给她一点教训!
所以在叶智宸的盘问下,她说道:“今天我约了几位同学上公园游玩,出来后又去瑞美百货公司试衣服,逛了一大圈,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四嫂从一辆车子上走了下来。我见那车子不像是咱们家的,车轮上的泥泞,又像驶出了不少路程的样子,就不觉多瞧了两眼,这一瞧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虽然隔着一点距离,但是我见车上那位戴着黑帽子的男人,确实像是张重年!”
叶智宸听到这里方抬起头来,眸光锐利:“自从宛乾开战,张重年就不曾露过面,你何以会认得他?”
叶莹答道:“这张重年原本是阎伯伯的旧属,早些年我陪父亲上乾城,在部队里见过他一面,故而觉得眼熟。”瞧了瞧他阴郁的脸色,她接着说:“张重年如今在乾军也算举足轻重的人了,我深知这点,才给四哥打去了电话。恰巧四哥不在办公处,我就与何继楠说了。”
叶智宸陷入了沉默,没有再问下去。他冲叶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叶莹抱着猫往外走,随着怀中的猫咪呜的一声,她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冷笑。哼,苏盛薇,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寂静的大厅内,叶智宸久久地端坐在那里,大掌紧握住椅子的扶手,脸孔上阴霾一片,竟似要将那紫檀木扶手给捏碎了一般!
狂躁吞噬了他,在走廊里来回一趟,更是愤恨到了极点!回到房间的时候,她正摆弄着一盆青绿的盆栽,纤细的手指拿着一把小剪子,专心致志地修剪着上面的叶子。因为太过认真,居然连他进去都没有察觉。
身穿新式旗袍的她,侧身很动人,那凹凸有致的身形,在淡淡的灯光映照下,婉约美丽似一抹无可挑剔的剪影,鬓角微微散落的发丝,勾勒出妩媚的弧度。
有巨大的阴影笼罩住自己,盛薇抬起头来,笑着将手中的剪子放下了:“回来了?我还在等你吃饭呢!”
她转过身,刚想出去叫小兰到厨房去一趟,却被他拦住了:“我还不饿。”
他的嗓音太过沙哑低沉,像是天空滚过的闷雷声,她这才仔细看他。这一看,整个人就是一震。
他眼中是满满的恨意,那般的阴冷,仿佛要将她凌迟一般!她的心揪得死紧,只问:“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他看着她,语气居然还能保持平静:“你今天都干什么去了?”
她浑身一僵,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不知道好好的他怎么会问这个。他站在那里,四面的空气都似井里的冰,冰冷而无丝毫波澜,细碎的火光浮上来,割裂出暗影。面对他冰冷的视线,她只是垂下头去,倒仿佛下意识在躲避什么似的。
“没什么,只是出去与舒华逛了逛。”她向来不善撒谎,到后来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他死死地盯着她,忽而怒吼一声:“你胡说!”手边触到冰冷的瓷器,疯狂的绝望令他一手抓住那冰冷,狠狠地掷向地面,“哗啦”一声,那只价值连城的斗彩花瓶,在她脚边摔成了碎片。
他眼中掠过熊熊火光,一字一句,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分明是去见了江沉默!”
她的脸霎时灰白一片,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隔了一瞬,眼底就窜起一簇暗淡的火苗来:“你跟踪我?”
他那狭长的眼眸微眯,忽而冷笑起来。
就是她这样一句质问,便已说明了一切!江沉默,无疑是这些年他心中无可抑止的硬伤。他心中原本还只是猜测,到了此刻,就成了摆在眼前的事实。原来如此,他心里只想,原来如此。
她没有忘,到了今天还是克制不住要去见他,到底是没忘!他虽然娶了她,却始终得不到她的心。她背人弹泪,强颜欢笑,只是为了旁人。
灯下她的剪影,消瘦单薄得令人心中泛起痛楚。几乎是梦魇一般,他伸出手去,单手制住她消瘦的肩,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我不仅知道你去见了他,现在,他的部下张重年,已经被我的手下收押了,就关在双稷的监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