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小路,冷清得可怕,偏偏路灯没亮几盏,顾泊年只得抱着包摸黑往前走,却没料到猛地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棒,他闷哼了一声,踉跄了几下差点倒在地上。顾泊年回头的时候看到那陌生人拎着棒子再次朝他袭来,他紧紧拽着钱袋拼命闪躲,让那人扑了个空。
“识相点,快些把钱交出来。”那名字挥了挥手中的木棍,往地上啐了口痰,恶狠狠地说,“老子没耐心跟你耗着,快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
顾泊年的后脑隐隐作痛,却不忘将包紧紧抱在胸前,里面有着江苒熬夜粘好的课本还有两百银元,他没想到会在此处被人盯上,可是无论怎样,他都不愿被那人抢了去。
那人见顾泊年没有反应,顿时来了气,“快点给老子速度些,别磨磨蹭蹭了,把钱交出来,说不定还放你一条小命,不然难保你不能活着回家。”说完,木棍便再一次挥向了顾泊年。
顾泊年不肯妥协,抱着包想跑的时候,却被那人警觉的发现了他的意图,扔下木棍后追了上去,对着顾泊年的背狠踢了一脚,“叫你丫想跑,知不知道这块地方我是老大。”
一个重心不稳,顾泊年倒在了地上,面对那人的拳打脚踢,他依旧死死的抱着包,拳头一下下的落在他身上,很痛,可他宁愿咬着唇也不愿开口求饶。
是不是就这样会被打死?渐渐失去意识的顾泊年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脑海里忽然浮现江苒的笑颜。
穿着棉布白裙,扎着两只麻花辫,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轻轻揽着他的腰,这样的时光,似乎永远只能停留在河溪了。
“倒是个硬骨头。”那人打得有些累了,停下来揉了揉手腕,正好看到顾泊年怀中的包里有几张银元露了出来,笑着说,“呵,看来你没命享福了,这些钱还是留给我吧。”
感觉到那人的手伸向到他怀中的包,顾泊年张嘴猛地咬住那人的手,只听那人哎哟了一声后,将手从他嘴里挣脱。顾泊年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了几下后,声音虚弱地对那人说,“无论怎样,我……我都不会答应把钱给你的,就算……就算你打死我,也是一样,顶多黄浦江多一具尸体罢了。”
那些钱,除了能让江苒离开舞厅外,还要给大家买过冬御寒的衣服,所以,无论怎样,他都要好好保护好这些钱。
“很有骨气嘛。”顾不上清理手上被咬伤的伤口,他抬脚往顾泊年的肚子那儿踢了一脚,“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把钱乖乖交出来,我们一切好说话。”
“喂,你们在干什么?”抱着相机正好在附近做好采访的陆昀之听到不远处有动静,便一路小跑着过去,果然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有人正拳头相向。
“哟,又来一个,没想到今天能挣不少钱。”那男子看到陆昀之手上那相机,再加上这一身的穿着,便知他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顿时目露凶光,扔下地上的顾泊年后转身走向陆昀之。
“不想像他一样下场的话,就老实点儿,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考虑放你一条小命。”那男子指了指地上满脸痛楚的顾泊年,挑着眉对陆昀之说。
听着这话,陆昀之只觉得一阵好笑,居然会有人想着要挟他,没有理会他的话,陆昀之低头将相机放进包里。
“找死。”啐了口唾沫在手上,那人摩拳擦掌着要给陆昀之些颜色瞧瞧。
谁知,那人还没反应过来,陆昀之已经抬腿踹了他一脚,连续踹了几脚后,那人连连倒退几步,摔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地哎哟着求饶。
“还不快走,难道是等着将钱都上缴给我么?”陆昀之踩着他的手掌,冷冷地俯视着他。他最痛恨这些恃强凌弱的人,不肯踏实赚钱,总想着靠打劫谋生。
“马上走,马上走,小的以后再也不会不识抬举了。”那人从地上起身,心里懊恼着今天真流年不利,哈着腰不断向陆昀之道歉,随后便迅速跑远了。
顾泊年手肘撑地,努力了几下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万幸的是,怀中的布包并没有被人抢走,他干咳了几声,喉咙口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打开布包,抽出里面的书本,顾泊年的嘴角微微扬起,还好,被黏好的书本没有再次四分五裂。
“喂,你没事吧?”见他站着有些摇摇晃晃,陆昀之走到他身边想扶住他,却被他摇头拒绝了。
“没事,谢谢。”顾泊年将课本放回包里,抱着布包拖着步子慢慢往前走,每走几步,就可以感觉到后背隐隐作痛,可是,他必须要快些去舞厅。
陆昀之见顾泊年就这么闷声不吭的走掉,无奈地撇了撇嘴,打开包包检查了下宝贝相机,看着它完好无损,他也安心地回了自己的家。
*******************
后台的化妆室里,江苒没精打采地坐在镜子前,穿着一身珍珠白旗袍,任由丫头们不停地在她脸上扑粉,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她便跟着一些跳舞的姑娘们一起上了台。
面对麦克风,江苒没有了第一次的生涩感,可她依旧对这里的一切都提不起劲。萨克斯风吹奏着一如昨日的曲调,她低声应和,却给台下的观众一种慵懒的感觉。
暧昧的灯光下,越来越多的客人走向舞池,伴随着江苒的歌声,和舞厅的小姐们相邀着跳舞。
李墨站在二楼,注视着楼下的一切举动,看着江苒站在舞台上,穿着他精心准备的衣裳,梳着古典的发型,他多希望就这样,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想要的,便是她永永远远的臣服于他。
一曲毕,江苒抬头望了眼二楼处,见李墨覆手站在那里,笑颜魅惑。终于,她想起为何李墨会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她没想到,他居然从毫不起眼的账房先生,一下变跃升成了上海滩歌舞厅的老板。
正准备着要唱第二首歌的时候,忽然有一位喝醉了的老板摇摇晃晃地走上台,试图想拉着江苒的手一起下台。
“你,你别唱了,下去……下去陪我喝个痛快,老板我有的是钱。”喝的有些醉醺醺,就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上台后,他拽着江苒的手就往台下走。
满身的酒味有些熏人,江苒将头别向一边,想试图从他手中挣脱,可惜无果,穿着高跟只能歪歪扭扭地被他拖着走。
台下不免起了骚动,蔡峰见有人闹事,急忙跑上台,哈着腰和醉酒的老板道歉说,“周老板,抱歉,您大人有大量,我找其他姑娘陪您吧,江苒她只是唱歌,她不陪酒,抱歉哈。”
江苒用力从他的手心挣脱,揉了揉被抓疼地手腕,她冷冷地对蔡峰说,“蔡经理,这事你最好解决了。”说完,她踩着高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舞台。
“你个唱戏的,凭什么这个态度,真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周老板气急,口水尽数喷在了蔡峰的脸上。
“周老板抱歉,我马上找别的姑娘陪你喝,酒水算我帐上,您看这样行不行?”顾不上擦掉脸上的口水,蔡峰依旧哈着腰不停向周老板道歉。在这行做,最忌讳的就是得罪上海滩有钱有脸的人物。
“哼。”周老板冷哼了一声,正眼也没瞧过蔡峰一眼,便径直走下了舞台。
“周老板您慢走。”见周老板离开后,蔡峰收了脸上的笑意,用手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嘴里无声地咒骂了一句。
回到后台的江苒坐在镜子前,将脸上的妆都卸了后,便换了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李墨给堵了回来。
“不好意思,今天没心情唱歌,我不唱了,要扣工资随便你。”见李墨走了进来,江苒只好将包扔在桌上,坐回镜子前。
“抱歉。”李墨拉开凳子坐在江苒身边,他也没想到今晚会发现这样的事情,虽然那客人只是拉着要她陪酒,可是难保以后不会做更过分的举动,似乎一切,是他太欠考虑。
听到他说抱歉,江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以为是她听错了。“你是老板,说道歉好像太折煞我这小小的员工了,今儿不唱了,我要回家。”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李墨起身,抓着她的手臂。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江苒甩开他的手,拿着包包离开化妆室,谁知李墨也跟了出来。
江苒并未理睬,任由李墨跟在身后,出了大上海舞厅街口左转的时候,她看见黑夜里慢慢走来一抹熟悉的身影。
“顾泊年。”江苒轻轻唤了一声,见他步子有些虚浮,她急忙走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泊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目光炯炯,似乎想把她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顾泊年,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在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样子时,江苒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我没事,江苒,我拿到钱了。”顾泊年将怀中的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的银元给江苒看,“以后,你不用去舞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