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后,司马与俦有几天都没有理我。
我也是有脾气的,懒得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又不能去其他妃子那惹得他更生气,只好在御花园里闲逛。
我逛着逛着,忽然听到一阵丝弦之声,清越悠扬,缠绵悱恻。我顺着琴声走去,看到一处蔷薇花架,花架下有一个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张琴,一个白衣人正低头弄弦。
方锦程也擅长古琴,但他和白衣人一比,马上相形见绌。并不是说方锦程技巧不如此人高超,而是他的琴心比不过此人。方锦程囿于宫苑,愁思满腹,而此人虽身处方寸,心境却空阔辽远,犹如鸟翔于天,鱼潜于海。
白衣人察觉有人,马上停住动作,“谁?”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我赞道,走上前去。
白衣人看到我的靴子,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他把头埋得很低,我捏着他下巴强迫他抬头,然后,一张清冷疏淡的容颜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倾国倾城,不过如是。
我久久才回过神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清曲。”白衣人回答,声音如他的容颜一般冷淡。
我母后这个人心眼特别小,她后宫的那些美男子我当帝姬的时候没见过几个。“齐夏第一美人”赵清曲,我也是久闻其名,未见其人。据不靠谱的小道消息称,朝槿额头上有一个被刘海遮住的伤疤,就是因为看赵清曲看的呆住了被我母后用笔洗砸的。
我把赵清曲扶起来,不知道对他说些什么好。
这个人太美,美得近乎不详,让人无端想起李后主的“绝艳易凋,连城易脆”来。
我也是自负容貌的人,在他身旁,只觉自己长相粗鄙难言,恨不得以袖掩面。
“咳,爱妃可有兴陪朕逛逛御花园?”我说完又后悔了,他长居宫禁,这御花园是日日看夜夜看,纵使园内景物再匠心独运,巧夺天工,也会让人腻烦了去。
“是。”赵清曲跟在了我后面,比我落后半个身位,就这么和我一起逛起了御花园。
也不知逛到哪里,树丛中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我尚在发愣,赵清曲已经拨开树丛,斥道:“居然敢在宫中行淫秽之事!”
树丛后抱作一团的两人连忙分开,一个捡起四散的衣物手忙脚乱的穿上,另一个连衣服也没穿就爬到我面前,叩头道:“是我觊觎露才人的美貌,**于他,此事我一人承担,求陛下开恩!”
我的表情变成了这个(‵′),因为我发现这个人是个熟人,御前带刀侍卫葛藟,还有另一个暗地里的身份是紫衣卫副统领。
我怀着侥幸的心理想,或许是我幻听了?但当我看到穿好衣服的露葵也爬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大哭时,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朕,齐夏王朝的皇帝,被人戴绿帽子了。
这真是——
太萌了!
露葵这么个小弱受就应该葛藟这么强势的攻嘛,虽然我失去了一个抱枕,但我还有两千九百九十九个抱枕,哦,不对,加上我新收入宫的司马与俦又凑成了三千个抱枕。
我弯下腰,抓住了露葵的手,希冀的说:“你们可以再做一遍给朕看吗?”
活春宫啊,比那些图册什么的生动多了!我还没看够你们就停下来了,太可惜了。
露葵呆住了,随后边哭边说:“我再也不敢了!求陛下开恩,饶恕葛侍卫的性命,我愿自戕以谢陛下。”
“按我齐夏律法,秽乱后宫,车裂,与人私通,鸩杀。”赵清曲看着这一对衣衫不整的璧人,面沉如水,“恭请圣裁。”
这么凶残!在司马丞相讲齐夏律法时睡着了的我大为震惊。
话说齐夏王朝的开国皇帝齐晏阳的义父晋王易重推崇法家,认为“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帝者之政也。以佚道使人,虽劳不怨;以生道杀人,虽死不怨。杀者,王者之事也。”所以齐夏治国以重典,律法严谨完备。
葛藟定了定神,说:“后宫之事应奏禀皇后,赵昭仪是要越俎代庖吗?”
赵清曲冷冷地笑了,他容颜绝世,虽是冷笑,也足以令人动魄惊心,色授魂与。他的薄唇里慢慢吐出了两个字:“很、好。”
葛藟身体一僵,“臣愿受车裂之刑。”
露葵停止了哭泣,神色决绝,“我也愿随葛郎而去。”
我看他们三个人都看着我,不仅低声嘟囔:“搞得我像个反派一样。”
“请陛下决断。”赵清曲沉声道。
我清清嗓子,说:“那就…逐出宫禁吧。”
赵清曲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紧抿着唇。
葛藟和露葵惊喜交加,紧紧抱在一起,随后又不好意思的分开,对我磕几个响头,齐声道:“谢陛下开恩!”
我自觉做了一件好事,心情愉悦,瞟了瞟葛藟,发现他还是赤身裸体,于是视线不受控制的下滑……
唔,本钱雄厚,看来露葵以后会过得很性福,哦呵呵呵……
我觉得这对死里逃生的有情人可能接下来有做一些不和谐的事,冲他们摆摆手,拉着赵清曲的袖子走了。
赵清曲眼锋如刀,看了那两个人最后一眼,还是跟着我走了。
我看似大大咧咧的拉着赵清曲的袖子,其实心里很紧张。这个人太干净了,洁白如天山积雪,我总觉得自己会弄脏他一样。
经过刚才的事,我大致了解了赵清曲的性情。他虽然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十分刚烈,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不论对人对己要求都十分严格。这样一个人,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甘心留在宫里做妃子,他明明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我试探着问:“我也放你出宫好吗?”
“不好。”赵清曲很干脆的拒绝了。
我疑惑更深,接着问:“你不讨厌皇宫吗?”
“不讨厌。”赵清曲言简意赅的回答。
我越想越不明白,停住了脚步问:“为什么?”
“有你。”赵清曲别过了头,不看我,“皇宫里有你。”
这算是表白吗?
我被盛京第一美人表白了!
我被这个回答震惊到无以复加,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我……”
赵清曲把头转了回来,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浅浅的笑了,那笑容里竟有几分天真狡黠的味道。
我觉得他在戏弄我,可看到了他的笑容,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盼着他多戏弄我几回。
说我浅薄也无妨,我最爱美人皮囊。司马若没有俊美容颜,我怕是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可世间美人如此之多,比司马出色者数不胜数,没有哪一个人给过他给我的感觉,那种别无所求的喜悦满足,只有他能给我。
我喜欢赵清曲,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别人,但这种喜欢和我对司马的那种喜欢是不同的。我喜欢赵清曲,如一个君王喜欢他的妃子;我喜欢司马,如一个女人喜欢她的男人。
只有司马,让我觉得自己不仅是一个君王,还是一个女人。
我知道我母后生命里也有这么一个男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每次她想到他,总会露出少女一样的表情。
我放开了拉着赵清曲袖子的手,开始无可抑制的思念着司马,虽然我们并没有分别很久,可我已经无法忍受了,我无法再忍受看不到他的脸,闻不到他的气息,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好像他再次从我生命中消失了一样。
我把赵清曲晾在了那里,不打招呼就跑了,心里不断喊着:
司马,司马,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