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出了比武场后,就一路向后山奔去,那里有着他们小时候的太多的共同回忆,那里还有着曾经的天真单纯的乾瑶的影子。整整跑了半天,一刻没停,从太阳在东方的驻足直到太阳在西山的徘徊留恋,直到——他奔出了后山那片树林,奔到了严禁任何人靠近的一线渊边。
一线渊是太华门的禁地,此渊越往深处越窄,从上观望就如同一条线划在山坡上,此地禁止包括掌门在内的任何人靠近,而它的提示也很简单——在渊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只简简单单的刻着四个字——擅入者,死!此碑据传是乾太华所铸,相传三百多年前,乾太华修为初成,一番闯荡即在太极山开宗建派,自然发现了这一处悬崖,虽然感觉到了些许危险的气息,但那时的乾太华正是年少气盛、雄心万丈之时,哪会对此做太多理会,当即飞身入渊,等三天后再次归来时却已经身受重伤、气息奄奄、危在旦夕,这一事情引得整个太华门内大惊,此后数百年再无人靠近此地。
苏白半只脚在渊边,半只脚踏着空气,右手来回摩挲着石碑,眼睛却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我从小无父无母,虽有师娘庇护,却受尽凌辱,本以为待人以诚,人必同等待我,奈何我待师妹一片诚心,她却三番五次的羞辱于我,现如今,偌大一个太华门,只有师娘一人真心待我,我活着又有何望?出人头地、名扬江湖?呵,随着我一起见鬼去吧。对不起了师娘,徒儿让你失望了,对不起了师父,我的子午噬心法还没有练成。”
在坠入深渊,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的时候,苏白的脑中只闪过一件事情——自己收养的那只小鸟以后怕是要无依无靠了,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觅食了?然后便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了。
一日之后,太华门内。
乾太华再无一贯的镇定自若,吃惊的看向苏琴,问道:“什么?琴儿你说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那小子?你都找遍了吗?后山那么大?还有——对了,还有龙形林,你都派弟子找过了吗?”
“全都找过了,确实是找不到白儿。”苏琴平静的回道。
“你——”乾太华一个“你”字刚刚出口,便硬生生的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然后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这事你不用再操心了,我自会多做安排,那小子估计跑下山去了。”
“那随你!”苏琴却是冷冷的回道。
“琴儿,你至于吗?为了这么一个小子。”乾太华皱眉说道。
“至于,你整天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口的除魔卫道,干的却只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琴!”乾太华冷冷喝道。
苏琴却是看都不再看乾太华,自顾自的走出了房间,脸上冷静,心里却是焦急万分,暗暗想道:“白儿,你要是真的下了山就不要再回来了,走的越远越好。可怜的孩子,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那性格——唉,早知道师娘以前就该偷偷的教你些武功了。”
苏琴刚刚出了居所不久,魏延崖便匆匆的赶了过来。
“延崖,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去了禁地?”乾太华低声问道。
“应该不会吧,那地方不是有你立的石碑的么,那地方的危险性太华门的人应该都知道的,没必要自己去送死吧?”魏延崖疑惑道。
“这个可说不准,不是一线崖,那就只能到山下找了,况且那一线崖危险异常,三百年前我能逃脱而出纯粹是侥幸,他即使真去了一线崖,我也不能冒此大险。”乾太华揶揄道。
魏延崖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你现在已经突破至炼心后期,整个太华门几乎是靠你自己支撑,你若是有什么不测,可是会有灭门之危的,至于那事——就先放放吧,我会安排弟子下山去找的。”
乾太华笑着点了点头,“有劳贤弟了。”
“你我当年一块闯荡江湖,同生共死,你说这话可就是和我见外了。”
一线渊深逾千丈,从上到小越来越窄,看似是一个倒三角,其实却是宛如一个漏斗。渊的最深处窄到丈余后就再度开始变宽,形成一片脱离俗世嘈杂的洞天福地。
此刻,摔得头破血流几乎连容貌都辨认不出的苏白躺在一片丈余高的杂草当中,一动不动。
让人无比惊异的是,周围的许许多多白雾状气体仿佛漩涡一般正疯狂的涌入苏白体内。不过片刻,苏白体表白光乍放。渐渐的,周围涌来的旋涡状白雾越来越多,苏白身上的白光也越来越强,而随着这一切的变化,苏白虽然茫然不知,但一片血肉模糊的眉头却似乎微微皱起,显然感到很痛苦。
忽然,一个白衣少女踏着虚空虚空缓缓走过来,仅仅几步,就跨出数百丈的距离来到了苏白边上。白衣少女脸色略微苍白,低头看向苏白,皱了皱眉,使得原本就足以倾国倾城的容貌更添风韵,手随意的摸了摸从耳边滑下的发梢,轻声道:“我还当是谁和我抢夺天地玄气呢,原来是这家伙,亏得他命大,竟然能活到现在,这地方到处都是变异蛮兽,随便一个就能把他这小命拿去,唔,竟是是自动疗伤,天地玄气竟然自动帮他疗伤,不过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天地玄气吸收的太快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估计只有爆体而亡一个结局了。血肉模糊,面容难辨,可是——怎么会有一种淡淡的熟悉的感觉?”自顾自的说道这里,白衣少女忽然弯下腰去,盯着苏白紧紧闭着的眼睛低声道:“小子,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救你?父亲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可是奶奶总和我说要善待万物,我该听谁的呢?”
“啊。”尚未醒来的苏白忽然痛叫出声。
白衣少女正在犹豫要不要救人,当即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不由得又瞅向苏白哪一片血肉模糊的脸庞,最后轻叹一声说道:“若是连这一个都不救,以后如何去救那么多人,哼,小子,算你好运,碰到本姑娘了。”
苏白却是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在这一念之间被挽回了。
白衣少女从怀中摸出一个金灿灿的小药瓶,然后轻轻的嗑出一颗小拇指甲盖大的药丸,用如同青葱般的手指捏着送入苏白口中,然后往里按了按,药丸登时掉落到了苏白的嘴中,白衣少女无奈的一笑,然后就近取了些水来,喂苏白喝了下去。
不料,水冲着药丸一下嗓子,药丸却是直接卡在了嗓子中,苏白被呛的咳嗽不停。白衣少女皱了皱眉,低声道:“真拿你无语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本姑娘就再帮帮你。”说罢,白衣少女从不远处取来一支类似芦苇的管状植物,然后把一头扎进苏白的嘴中,一头却是自己含着。
白衣少女开始噗噗的吹气。吹了半天,那药丸才终于不甘愿的顺着嗓子落到了苏白的肚里。这一折腾,却是把那白衣少女累的够呛,一见药丸下肚,当即连草管都没从苏白嘴中拔出,就一个人坐在一边休息起来。
白衣少女这一坐就是七天,七天之后苏白才悠悠的转醒。
苏白眼还没有完全睁开,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人影在身旁坐着。虽然之前有大量的天地玄气涌入体内修复经脉和骨骼,又服用了白衣少女的药丸,但因为躺的时间太久,刚刚坐起一半,却只感到身体一阵酸麻,当即又轻哼一声,重重的跌落了回去。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逃不过那白衣少女的眼睛,白衣少女忙起身过来,蹲在苏白身边,欣喜的说道:“你醒来啦,还好没有浪费我那颗引气丹,来,慢慢动,我扶着你。”说着一只手托住苏白的背脊,慢慢的扶起了苏白。
苏白猛的看到白衣少女那绝美的面容,再扫了扫周围茂密的过丈高的杂草,脑袋有点发懵,拼命大睁着眼睛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死了吗?唔——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