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来,一千年往,世道变迁,沧海桑田。
多少年来,我面朝大海,听着雪雕傲天的悲鸣,独自站在洋洋洒洒的雪中轻轻抚摸着伤口,然后就是泪流满面。然而在泪水落地的时候寂寞已经凝结成思念的形状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里,酸涩中的难过是那样子的痛彻心肺!
这么多年来我本以为我会忘了一切,可是很可惜我记得最清楚的却是那些我一直想忘记的东西。每每想起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我都会泪流满面。
我本是凤凰氏后裔,凤来古国的第十五个皇子,名叫离人。
取名为离,天注定,我这一生会是孤独寂寞,可谁会在乎呢?
我的父亲惊是王城至高无上的王,他有着王城男人中漂亮的面孔还有最最不可思议的智慧跟力量,而我的母亲却是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
我的母亲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我本不愿来的世界,为什么要我承受那么多的苦难,为什么,我曾一度迷茫。
由于没有纯正的血统,从小到大我在王城皇族备受欺凌。
父亲从来没有正视过我的存在,王后未央当我是心腹大患,恨不得把我除之而后快,要不是少将军箫逝跟我父亲的几个护卫出面干预,我估计活不过第二年的冬天。
而且我的那些哥哥们动不动就依仗他们的法力欺辱于我。
甚至于看守王城的护卫都可以任意践踏我的自尊,而我只能默默忍受。只因为我身上流着的不是纯正的皇家血统。
我们十五个皇子里面除了九皇子凤扬跟十三公主千寻是王后未央亲生的之外所有的皇子都不是同一个母后生的,各有各的母后,然而只有十五皇子离人的母后已经死了,所以由我的皇祖母做主让我跟着未央,喊她母后。
当时只有五岁的我其实也明白这件事情我没有选择,只有接受的份。
所以一开始我都装出最孝顺的样子给未央,然而从心底里我很不喜欢这样,可是即便这样她对我一点儿都不好,动不动就不给我饭吃,不过她从没有打过我,我当时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反正跟着她两年她没有打过我一次,一次都没有,这是事实。
而这所谓的事实更是未央一直在想让我自然的死亡,可是她终于没有得逞。
后来我听宫女说她经常做梦,总是梦见有一个只有半身的女人看着她,告诉她不要伤害我,起初她不相信,也请了无数的巫师解这个梦,可是都没有办法,有些巫师甚至告诉她是她自己的心魔作祟,可是我很清楚一定是我的母后在暗中保佑着我。
那一刻我笑了,第一次开心的笑了,因为我的母后没有死,他就在天上看着我,时时刻刻的保护着我。
所以我并不孤单,因为我的母后与我同在。
直到我7岁的时候,我才离开了未央。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养大我的宫女玉容住在了一起,一直到我出征的那一天,整整十一年。
对于未央我当时只是不喜欢,并没有其他的感觉,比如说仇恨。
因为我真的只有5岁,一个5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回到自己的宫殿,扑到玉容的怀里哭了很久。
玉容在我童年里面扮演了母后的角色,她总是叫我坐在一片铜镜前冥想。
过去将来,还有那些早已注定的命运。
可是我那时只是一个孩子,小到什么都不懂,可她却说对着镜子,就是忘记一切,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看着自己的样子也是好的。
没有纯正的皇室血统,我就不能够修习法术。
因为只有纯正皇室血统的皇子或者公主才能修习高深的法术,所以当我的兄弟姐妹已经在修习搏杀的时候我还不能够将自己手中的冰块化成流动的液体。
所有人都不喜欢我,这跟我从心底不喜欢他们是一样的。
他们都说我是我的父亲这一生最大的错误,是我玷污了皇家最高贵的血统。最后迫于宗室的压力我的父亲下定决心要为皇家清洗掉他的耻辱。
当时我被带到了大殿,我看见我的父亲他穿着那件最漂亮的金色战袍。
他的眉,浓淡有致,很俊秀。
高大魁梧的个子让我只能仰视,仰视他的尊容。
我甚至依稀得记得他那件战袍上用金线绣出的凤凰是像火一样的颜色,跃跃上窜,威武中透着王者的不可侵犯。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可还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各部族的酋长还有长老有的像是在笑,有的像是在很忧愁,有的不像是笑也不像是忧愁,而更像是一种无所无谓木然的表情。这种表情很陌生,是我不能理解的默然,始终都不能理解。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都怔怔的看着我的父王。
议题的中心是围绕着我展开的,以王后未央的同胞哥哥再祭为首的文臣是要我死。
原因有两个,一者根据凤来古国的法典我活着会使皇室蒙羞,二者据再祭夜观星象说我会给王城带来灾难,所以我是一个不祥之人,两罪之中任哪一个都足以叫我粉身碎骨。
我抬头看了看再祭,无话可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我张了张口,干涩的嗓子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多年以来,我深居简出甚至已经忘记了该怎么说话,怎么样与人争辩,怎么样为自己找回自尊,还有自信。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就跟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活下去是一样的。
最后少将军箫逝跪到我的身边,他是王城箫氏家族的最后杰出的将军,一门父子,七世忠烈,在王城很有威望。他对我的父亲说,天地如此,上天既然让十五王子来到人间,自然有上天自己的安排。天意高深莫测,岂是我等能妄加猜测的?
我的父亲冲箫逝微抬了手指,示意他可以站起身来,可是什么都没说,依旧负手而立看着远方的世界,一脸的默然,迷离而又悠远。
最后是王城最好的巫师迟暮凑到我父亲的耳边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我的父亲突然回头。
他盯着我看了又看,而且眼中突然射出的两道是我不理解的光芒。
我吓得泪流满面,忙趴在了地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当时我真的是怕了。
我虽然很小,可也懂了十五皇子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我既不能像大皇子蒙,二皇子云重,三皇子不羁,四公主匕舞一样为我的父亲开疆僻壤,又不能像五皇子洛,六公主月明,七皇子决,八皇子如壁一样为我的父亲占卜问天,更不会像十公主剑心,十一公主易柔,十二皇子天赐,十三公主千寻,十四王子木郎一样会说话,为我的父亲带来欢笑。
要说起九皇子,那我更是萤火之于天上的皓月了。
十五皇子离人几乎就是多余,可是出生的事情,不是我能选择的。
我还是真的害怕了。
因为我还很小,小到什么都不懂。
听完迟暮的话,我的父亲的手举了起来又无力的垂了下去,身子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看着我对迟暮说,“这是真的吗?”
迟暮看了一眼我,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的父亲在看我最后一眼之后就示意他最信任的护卫赤心把我带出去。
我是看着他挥手的,袖子飘动,一挥而就,我对他所有的依恋瞬间崩塌,我对他尊重只因为他是王城的王。
他挥手之间是那样决绝,那样的冷酷无情。而我们父子之情彻底划上了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他在那边,而我在这边。他从没有看见过我的伤痕,而我也没有看见过他的无奈。
当时我好想跪下去,以最卑微的姿势祈求他的怜悯,祈求天下最仁慈的王对我的施舍。你可以废掉我的一切,但是求你不要带走我的灵魂。我在蹲下去的时候看见我脚上的链子,我又直起了身子。
玉容曾告诉我脚镣是我的母亲带给我的。她希望我能链住今生,系住来世,骄傲的活下去!今生艰难的日子总会过去,快乐终究会来的。
她还对我说,“离,相信我,你将来一定会一统天下,盖过你的先祖跟父王,成为天下的王”。
“王?会吗?”
“会!我的王子,你是上天选定的王子,未来的王!”玉容说话的时候是那样的坚定,坚定到我不敢相信,可她总是这样说。这个世上也只有她能包容我所有的任性还有不逊!
也只有在她面前我才是王子,她唯一的王子。
所以我会腻在她的怀里问王是什么?天又是什么?
“王就是那些你通过努力能改变的东西,而天却是那些你永远改不了的东西!”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总是感到脸颊湿润,才发现她虽然依旧保持微笑,可早已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