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珠迟疑着、彷徨着推开了陶的画室的门。
陶就站在她面前。
"我......"
"什么也别说,我知道你会来的。"陶牵住了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上还握着一支笛。
"这......笛子?"陶满脸疑问。
金珠珠矜持中略带诡异地一笑,并没作答。
陶把金珠珠安置到椅子上坐定后。就转过身打开了冰箱门,问金珠珠:"你要喝什么饮料,今天冰箱里可是满满的。"
"来瓶冰水吧。"
接过陶递过的水,金珠珠拧开盖子小喝了两口。也许是冰水的镇静作用,让金珠珠感觉有点绷紧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你能再和我讲讲关于那幅画的创作主题吗?"金珠珠认真地望着陶。
"嗯。"陶点点头,然后开始用轻缓的声音对她讲解《 秋·叶 》这幅画的主题构思:这幅画是以一片远景的带点抽象意境的秋林为背景,半空中满是凌乱飘舞的落叶,地上也铺满了落叶。这幅画的主色调着重的是秋黄色,有点像金黄色又有点像土黄色。这幅画最突出的是人体画,描绘的是一个头顶花环赤着双脚的女子仿佛从秋林中来,又仿佛要回到那片秋林中去。这幅画要求女主角的上半身几乎是全裸的,唯一的装饰只是在裸露的部位披一层似有似无的薄薄的秋叶黄的轻纱。最亮眼、醒目的就数头顶的那个花环,是用彩色的小雏菊和微微泛着黄的各种形状的叶子松散随意编制而成的。但正是那些看似随风飘逸的彩色雏菊为那幅画增添了些许生命力,也增添了许多浪漫的色彩,更让画中人平添了一种自然的野性美。
听着陶如吟诗般的描绘,金珠珠忽然就想起多年前她在一本杂志上欣赏过的一幅摄影作品。画面是一个半裸的少女微侧着身子,头上缀满了各种硕果,那也该是秋天的写意吧,那意境真美。金珠珠想着那美轮美奂的画面,不知不觉嘴角浮现出了诗意的笑容。
但紧接着,陶凝神抒道,这幅画的灵魂之处该是女主角那瞬间的回眸,在告别了热烈的夏天,即将走向成熟的秋天之际,那从心底、眼底自然流露出的一丝淡淡的惆怅和彷徨......
"能不能在你的画里加上这支笛?"金珠珠举起了手中握着的那支笛。
"为什么?"陶惊诧。
"如果,你肯在画里加上这支笛,我就入你的画。"金珠珠很认真地对陶说。
陶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反复沉吟了起来:"《 秋·叶 》,《 秋·笛 》。《 秋·叶 》变《 秋·笛 》?"很快,陶的两眼放出了惊喜的光芒,并激动地冲金珠珠喊道,"啊!这意境更有韵味。珠子,你才是真正的天才。在秋风满落叶的画面中横上一支清笛,不知又要为这幅画平添几多的哀怨和惆怅......好一个笛声悠长。这意境太美了!"
金珠珠也满是欣喜,没想到她的提议让陶产生了如此大的共鸣。
但当陶的一切准备工序完成,他的一句可以入画了吗?又让羞涩和不安的情绪重新回到金珠珠脸上。
陶捕捉到了这一点,并不催促,只是把那双黑眼睛的光芒投向了她。
金珠珠用心感受到了陶的眼神里蕴涵的不只是信任和鼓励,还有期待和希望。
所以,当陶第二次发出询问时。
"嗯。"这回金珠珠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金珠珠终于站到了模特儿台上。
但她仍不确定地望了陶一眼,陶再次肯定地对她重重地点了下头。
金珠珠闭紧了双眼,然后神圣地解开了第一个衣扣......
而后,金珠珠挣扎着睁开了眼。她必须正视陶的眼睛。
一个光芒四射,魅力四射的秋女神就那样完美地呈现在陶的面前:
轻掩在薄纱下的那个若隐若现的曲线完美的胴体,那对激情饱满、坚挺的乳房,还有横握在她手中的那支散放着岁月幽光的清笛,仿佛在吹奏着一支悠长的歌......
"太美了!"陶的眼底在瞬间有被强电流击过的痕迹,他手中的画笔微微抖动了两下,差点滑落。
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弯下腰凝神而专注地在画布上画了起来。
时间和空间仿佛在这一瞬都凝固了,只有陶手中的画笔、调色刀和干笔是流动着的。
几乎是一气呵成,仅用了近三天时间,陶就差不多完成了那幅油画作品,后面的工序仅剩下一些修饰部分了。
陶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画笔。
他欣喜若狂地冲金珠珠喊道:"一幅惊世杰作大功告成了。"
一直如雕像一样站在模特儿台上的金珠珠这才觉得自己的腰、腿太酸了。她想变换一下姿势,好让自己舒适一点,但却一下子没站稳,竟跌坐在模特儿台上。
身上的轻纱也随之滑落了。金珠珠意识到自己的上身几近裸露着,她慌乱地抓起轻纱想把自己裸露的身体遮住。
但来不及了。
她听到了从陶的喉咙口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
同时,她还听到了陶手中画笔的落地声。
又紧接着,陶向她飞奔了过来。
金珠珠惊恐地转过身去,笛子重重地跌落在台上,又滚落到地面上......她想去捡,但陶已跌跪在了她面前。
她本能地想往后退,但金珠珠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她无助地睁大了眼睛。
可陶仿佛无视她的存在。只见他用他颤抖的双手几近虔诚地紧紧托起了金珠珠那对柔软又坚挺饱满的乳房。
就像托住了神的光芒。
陶的眼睛里并没带一丝邪念。
但金珠珠仍绝望地闭紧了双眼。
陶的唇触到了金珠珠的唇,并用尽气力吻下去......
金珠珠本能地想挣扎,但无力。
随后,陶的吻又自然地沿着她的颈脖下滑。最后,他疯狂地吻住了她的双乳。
"啊!陶,你,你不能这样。你会杀了我的。"金珠珠终于惊醒了。
"不,它就是女神的化身,它太完美了。如果我不拥有它,我就是犯罪。你别想,也不能阻止我的渴望。"陶大声喘息着,沙哑着嗓子说。
也许是陶吻得太用力了,金珠珠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不,不!你不守信用,你是个骗子!"金珠珠用尽力气,挣扎着说。
"呵!珠子!是的,我是个骗子,请你原谅我。可我没法控制我自己。我,我从第一次见你就爱上你了。"陶并没有停止他的渴望。
陶的一只手已松开她的乳房,他的力量在下移。
是最后的理智让金珠珠拼尽了全身的气力,猛地一把推开了陶。
金珠珠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的神情就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她冲着陶吼叫起来:"不,你是个伪画家。是一个以作画为由骗取别人感情的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这种人是不配讲爱的,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得爱!"
陶不知是被金珠珠吓住了,还是他体内一时无法消退的激情使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金珠珠快速地穿好衣服,捡起那支丢落在地上的笛子,准备往外冲。
陶这时却清醒了,他腾地站了起来,冲着金珠珠的背影吼道:"是,我是不懂爱!可难道那个叫林子予的人懂吗?"
金珠珠愣住了。这是第一次从陶嘴里蹦出子予的名字,她不禁停住了脚步,回转身望着陶。
"撇开画不说,你以为你就活得很真实吗?"陶还在喊。
"你--你什么意思?"金珠珠的神情像只刺猬。
"什么意思,你自己都不懂你自己。好,让我来告诉你,你不觉得你的灵魂封闭了太久?你也许曾试着打开它,可是你不敢。因为阳光一旦照在它上面,你就会发现你灵魂的躯壳上早已是锈迹斑斑、千疮百孔......"
"不,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金珠珠大声尖叫着捂住了耳朵。
"不,你听我说完。你惧怕阳光,于是,你只好又把自己重重包裹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羊羔,在黑暗中舔着你流血的伤口。你这是顾影自怜,自欺欺人。"
金珠珠有整张皮瞬间被划破的撕心裂肺的痛。
"不,你不懂我的,更不可能懂他。"她低吟道。
"是,我是不懂你们。可我会看,我从你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幸福,我看到更多的只是你内心的无助和彷徨。"
"你所看到的只是表象,你并不真正了解我们。"金珠珠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笛,"你知道它里面包含的故事吗?你知道它的分量在我心里有多重吗?"
"是,我是不懂你们,更不了解你们,也不知道你手中那支笛的故事。但直觉告诉我,他并不是真心爱你,或者说他不懂得怎样爱你。他如果真心爱你,就应该抛下世俗的一切,而不是以爱的名义让你继续饱受着痛苦的折磨和煎熬。"
金珠珠的眼睛在瞬间湿润了。
"你应该选择离开他,你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真正的生活。姑且不说他给你的这份爱真不真实,也不说这份爱道不道德,但最起码它是腐朽的、不健康的。"
"这就是你所认为的?你看轻我?"
"不,恰恰相反,我很看重你,所以我要拯救你。"
"你,你凭什么拯救我?你以为你是莎士比亚,你以为你在背台词?好,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你说你怎么拯救我?我又该何去何从?"
"跟我走。请你相信我,我会带你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会带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完整的爱,让你领略到真正的幸福。"
"幸福?你,你凭什么?"
"就凭我手中的画笔和我对爱执著的信念。"
"就一幅画?一幅人体画?"
陶分明感觉到了从金珠珠鼻翼里游离出来的那一丝丝怀疑甚或是不屑。
"你可以不再继续当我的模特儿,我也可以放弃那幅画,但你不能无视我的画作!画虽然是静止的,但它有生命力,就像外面那条护城河中流动的河水一样,它会一直流淌,穿越宇宙,穿越时空,直到永远。也许你怀疑我的能力,怀疑我的动机......但你不能怀疑我的人格,一个虔诚追求艺术的人的人格!"
"难道说,难道说我的画在你眼里尚比不上一支笛的分量?"陶的眼睛里满是伤痛,绝望的神情。
"......"金珠珠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口。
忽然,陶头也不回地夺门冲出了画室。
陶就这样把金珠珠一人晾在了画室,晾下的还有他那幅没完成的画作,再也没有回头。
不知思量了多久,金珠珠才从画室走出来。
她一个人沿着护城河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
此时,已经是近傍晚了,水面好像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倚栏凝神眺望着河对岸。恍惚间,她仿佛看到对岸有一个长裙飘飘的女子正凭栏远眺。噢!该是秋水伊人吧,她似在寻找着什么,又似在惆怅着什么,像极了一幅画。
那不正是自己吗?内心小小的孤独的自己。金珠珠使劲眨了下眼睛,再定神望去,对岸并没有什么长裙女子,难道这只是她一时的幻觉?
起风了,金珠珠从心底感到一股透心凉。
她横起了那支笛,想吹出一个音符,但从笛子里飘出来的却更像是风的呜咽声......
第二天,金珠珠收到陶的一条短信:"我欠你一个解释,我等你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