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那省的孩子几乎像盼望圣诞节一样盼望五朔节的来临,因为在那一天他们可以在露天野外点火烧东西。
节日前的几个星期里,所有的孩子心里想的全是为五朔节烧篝()火收集木柴。他们到森林里去拣枯树枝和松果,去收集刨花和树皮、木头疙瘩和枝条,一切可以用来燃烧的东西都被他们收集起来为那个夜晚作准备。
到了那个晚上,每个村的孩子们都把收集到的柴火拿出来,在小丘上或湖岸上堆起一个大堆,有些村庄还堆两三大堆。篝火堆往往在下午很早的时候就准备就绪了。孩子们口袋里都装着火柴,围在篝火堆转来转去,眼巴巴地等待着夜幕降临。这个季节里,达拉那省天色还没有昏暗下来。中午太阳当顶的时候,还有一丝暖意,可是到了夜里,气温会陡然降低好几度。所以天还没有黑下来,往往火就已经点燃起来,但是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都宁可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再点火。
天终于黑了,篝火被点燃,孩子们不停往火堆里加柴,火烧得很旺,火苗可以达几米高,整个地区都能够看得见。孩子们烧旺了自己的篝火之后,就会去看看别人的烧得怎么样。人人都希望自己的那堆火燃得最旺。
过了一会儿,成年人和老年人都出来看热闹了,他们在石头和草丛上坐下来,围在篝火旁边,有人开始煮咖啡,有人开始讲故事。而孩子们则一心扑在火堆上,千方百计想让篝火的火苗窜得更高,因为严冰和积雪迟迟不肯融化,他们想把篝火烧得旺旺的,助春天一臂之力。
大雁们露宿在锡利延湖的冰层上。男孩在白雄鹅的翅膀底下睡了没多久就被砰砰的枪响惊醒了。他马上从翅膀底下溜出来,想看个究竟,但是他并没有看到猎人的影子。当他朝湖岸上看时,却看到奇妙的景致,他觉得仿佛到了玄妙的仙境。
那天下午,大雁们绕着大湖来回盘旋过几次。这里村庄云集,有的还像小城市那样大,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夜幕降临以后,湖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火焰很高的长长的火圈,各个村落的高处都燃烧着火堆,阿卡告诉尼尔斯,这是人们在玩游戏。湖岸被火光映照得珠光宝气,男孩满心好奇想要走过去看看,人们还兴奋地在篝火旁放起了烟火,欢快地唱起了歌。
在雷特维克湾最里边的码头上,有几个歌手站在码头的最边沿,唱起了悠扬的乡土歌曲。歌声是如此动听,让人顿时觉得这里的景致更加美丽动人了。歌声似乎打动了春神,大拇指儿看到港湾最靠里面的冰层已经解冻了。他悄悄走到篝火旁,能够听到人们谈话,还能看清楚他们的模样。这里的人们打扮很奇特,女人们头上戴着黑色尖顶帽,身穿白色皮夹克,脖子上系着绣花围巾,腰间系着绿色绸腰带,黑色长裙前襟()打褶,还镶有白色、红色、绿色和黑色的滚边。男人们头戴扁平的圆形帽,蓝色的上衣镶有红色的滚边,下身是齐膝的黄色皮裤,裤腿塞在系着红色小绒球的袜带里。他忽然想起了妈妈箱子里收藏着的那件古老的衣服,觉得这似乎是个很古老的种族。
这时,一个老妇人讲起了自己的回忆,深深地吸引住了他。
米尔·谢斯婷的回忆
我父母亲在东毕尔卡有个小农庄,但是我家兄弟姐妹太多,那一年又逢荒年,我十六岁就跟大约二十来个年轻人结伴离开了雷特维克湾。1845年4月14日我第一次起程去斯德哥尔摩。我随身带了简陋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就出发了。我们一直走了七天才到斯德哥尔摩。鞋匠在我们的高跟鞋的鞋跟上钉了起码有十五个大钉子,听起来真像是整整一个团的士兵在列队前进,所以城里人看见我们就大呼小叫:“看哪,达拉那帮佣军团进城啦!”我们住进了一个名叫“白马”的达拉那人的会馆。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钱就快用完了,在鸡市附近的骑兵上尉那里我总算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他的花园里掘土和种植花草,每天可以挣二十四个先令,吃不饱穿不暖,生活非常困难。
后来我又到诺尔其大街一位夫人家里去帮工,干了两个星期就给打发回家了,身边只有省吃俭用留下的两枚银币。我回家路过雷克桑德,在一个名叫罗耐斯的村子里住了两三天。
那一年就这样熬过去了,可是第二年状况更加艰难。我不得不又出去找生路,跟着两个姑娘到了霍德斯瓦尔,原以为可以找一些整修花园的活计,可是那里到处都是积雪,根本没活可干。于是我就到那里的乡下去,后来总算找到了一家衣庄留下来在那里剪羊毛,到了天气再转暖一点的时候,我就又去干照料花园的活计,一直干到七月末。我很想家,还积攒()下了十五枚银币,就动身回雷特维克。我咬着牙赤脚走了二百四十公里路,可是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我还给我的弟弟妹妹带回了几个圆面包,还有一包方糖。
姑娘们,如今你们的生活真是幸福极了。那时候,饥荒连年,达拉那省所有的年轻人都流落到他乡去闯活路。在我回家以后的第二年,我又去了斯德哥尔摩,在大鸡山花园里干杂活。我们把花园里的那些破烂都拣起来拿去卖,换了钱就去买酸面包。到了七月底,我又回家帮着去地里收割庄稼,这次出门我攒了三十枚银币。
下一年我还是得再出门挣钱去。那次我到斯德哥尔摩郊外的皇室马厩()总管庄园的一家饭店干杂活。那年正好在庄园附近举行野战演习,饭店老板在一辆大篷车上搭起了野外锅灶,给那些当兵的做饭吃,我就被派去当厨娘照管这一摊伙食。有件事情我终生难忘,那就是国王奥斯卡一世曾驾临那里。我还有幸为他用牛角号吹小曲,国王陛下一下子就赏赐了我两枚银币。
后来一连几个夏天我都在布隆湾当游船的划船手,往返于阿尔巴奴和哈卡之间。秋天我就到乌普兰去农庄帮忙打场。通常圣诞节以前我就回家去,身上可以带差不多一百枚银币。我一直东奔西跑,到处找活干,直到1856年我结婚。我同一个名叫莱恩的小伙子交上了朋友,我们俩是在斯德哥尔摩认识的,他是个真心实意的帅小伙,把钱积攒够了之后,我们俩就结婚了。
后来几年里,家里过得还算顺利。但是1863年莱恩去世了,我的日子就变得很难熬。不过,达拉那收成一直不错,日子还算过得去。我独自一人种地,春去冬来,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现在还活着的孩子们生活都很富足,真是感谢上帝!
那个老妇人话音一落,大家就站起来回家了。
男孩一直没有忘记他早先听说过的关于斯图雷家族①和古斯塔夫?瓦萨国王②的传说,他过去一直弄不明白这些贵族为什么偏偏要到达拉那省来招兵买马。现在他明白过来了,因为在这个地方有像坐在篝火旁边的老妇人那样百折不挠的女人,这里的男子汉一定也是英武勇猛、狂放不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