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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孤魂恨

唐开元末年(739),洛阳贾某被封为益州什邡县令。他带着妻子段氏上任时行至广汉白马店,马突然受惊将妻子摔下悬崖。贾某对随行人员说:"大家在这里立一个标记,我上任后,再回来找娘子的尸体安葬。"说完他头也不回就上马走了。

贾某本名贾明府。前任师爷听说贾明府的夫人在途中摔死,立刻想到给他物色对象。在欢迎贾的宴会上,师爷先向贾明府敬酒说:"这杯酒是祭祀夫人的,祝她一路走好,早登极乐世界。"当他看到贾一点悲痛的表情都没有时,心里就有了底。

会后师爷以交接工作为名,话题就转向贾明府的生活。他说:"老爷荣升是一喜,途中失妻是一忧。这符合中国的一句老话'有得必有失'。老爷若想很快将失变为得,小人愿尽绵薄之力。"

贾明府高兴地说:"你很会办事,你继续当我的师爷吧!"

师爷进一步奉承说:"老爷的婚事包在小人身上,小人一定会让老爷满意。"

为了讨好贾明府,师爷请县里最能干的媒婆去给县爷选"妃"。媒婆本来就是一些投机取巧,骗取钱财之人。师爷叫她为县大老爷说媒,简直是受宠若惊。她跑遍全县各个地方,终于找到了一个门当户对,才貌双全的乡绅女子。贾明府一见十分满意,很快就和那位姑娘结了婚。

为了讨得新夫人的欢心,贾明府不再提安葬前夫人的事。从此,前夫人的尸骨就一直躺在悬崖下,无人收殓。

两年以后,洛阳人杨昭成被朝廷任命为蜀郡管粮使。他带着妻子来益州上任时途经广汉。他看到妻子在马上打瞌睡立刻将妻子抱上自己的马。妻子醒来问:"老爷,我怎么跑到你的马上来了?"

"你在马上打瞌睡,我怕你摔下马才把你抱到我的马上来的。你怎么睡得那么沉?是不是过于疲惫,要不要休息一天再走?"

"我没有睡觉,是一位穿白衣绿裙,姿色俏丽的妇女,拉住我的马在痛说她的冤情......"杨夫人说。

"她给你说了些什么?"杨昭成以为她在说梦话,故意取笑她。

"她说,她姓段,是什邡县令贾明府的妻子。贾明府带她上任时,她不慎在这里落马摔死岩下。贾明府许下诺言,上任后即来为她收殓尸骨,可是他上任后就另寻新欢,把她丢弃在这深山悬崖之下,成为无人收尸的孤魂野鬼。她还说,她的哥哥是皇宫里的军曹,她希望我回到洛阳告诉他的哥哥,请他来广汉白马店收殓她的尸骨,并为她申冤。她苦苦哀求,直到我答应她后,她才放我走的......"杨昭成的妻子说。

杨昭成听后说:"你真是在做白日梦,哪有什么白衣绿裙妇人!你明明倒在我的怀里睡得很香呢。"

"真的!骗你是小狗。不信我们去前面打听一下,问是否有妇女摔死在这里。"杨夫人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不到半小时就到了白马店。杨昭成对妻子说:"娘子,我看你很疲倦,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半天,明天再走吧!"

"听从官人安排!"杨夫人说。

他们在白马店的官驿住下来稍事休息后,就上街去找巴蜀小吃。走进一家挂着"广汉名小吃"的食店,店小二端上小吃时,杨昭成喊住店小二问:"请问小二哥,这前面不远处是否曾经摔死过一名妇女?"

"看样子你不是本地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店小二好奇地问。

"我们只是听人说,但不知是怎么回事?"杨昭成回答。

那店小二看见外乡人关心此事,于是绘声绘色地把段氏摔死悬崖,无人收尸的详情说了。最后他还叹口气说:"年轻女子想找当官的丈夫光宗耀祖,她们却不知道,当官的人重权不重情,哪有我们这些贫贱夫妻情真意浓,爱的实在。在老百姓当中哪有妻子死后连尸骨都不找回安葬就走了的人呢!枉自他还当县令,没一点良心!"

杨昭成的妻子听了店小二的话后脸上露出几分凄凉。杨昭成看到妻子那付"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样子,立刻安慰着说:"娘子,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杨夫人叹口气说:"官人知道就好。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一生就想有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丈夫,官人要永远记住自己的承诺。"

一年以后杨昭成回京述职。临行时夫人对他说:"官人此次回京一定要记住那位惨死妇人的托付,千方百计找到她的哥哥,希望他尽快来巴蜀埋葬她妹子的尸骨......"

杨昭成回京述职后,就到宫里去找段军曹。段家父母听到女儿摔死他乡后,哭得死去活来。段军曹立即随杨昭成来到广汉白马店,找到了一堆被野兽撕散了的骨头,根本找不到全尸。他悲痛、愤怒万分,决心要为妹妹讨回公道。

段军曹回洛阳后,大办丧事,安葬了妹妹。办完丧事他就想尽办法告御状。因此,他有意在宫中讲述他妹妹惨死他乡的故事。

有一天唐玄宗李隆基突然心血来潮出去赏花。他看到陪伴他和皇妃们出游的宫女在窃窃私语,唉声叹气。他对贴身太监说:"你去打听一下,宫女们在议论什么?"

太监走到那群宫女身边问道:"在这百花盛开之地,你们何故伤感?"

一个性格开朗、心直口快的宫女说:"我们在说男人没个好东西!"

"你们这些宫女,哪里分辨得出好男人和坏男人!"太监说。

"我们虽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是坏男人。但我们听说有个县令的妻子摔死了,他连妻子的尸骨都不埋葬就另寻新欢。你说这样的男人坏还是不坏!"那宫女说。

"他是谁?"太监进一步问。

心直口快的姑娘说:"他就是巴蜀什邡县县令贾明府!段大姐曾是我们的好姐妹,过去每逢春天大家都会在一起春游赏花。刚才我们听到她惨死异乡,弃尸荒野,你说我们伤不伤心!"

"她为何会客死他乡呢?"太监想查清真相,以便向皇上禀报。

一个年龄较大的宫女说:"两年多前,段大姐因年长放出宫去婚配,书生贾明府看到她美若天仙,哥哥又在朝廷当差,就方千百计托人说媒,段家父母和段姐姐都不同意,第二年贾明府考取进士,段家才同意了那门亲事。段姐姐嫁给他后,陪他一起去巴蜀上任。段姐姐身体单薄,哪里经得住旅途劳累,结果从马上摔下来坠入悬崖。可恨那贾县令连段姐姐的尸骨都不收,就自顾走了。上任后马上另寻新欢,再没提给段姐姐收尸的事,要不是有位好心人回京向段家通报消息,段姐姐的尸骨如今还躺在荒山野地里......"她边说边掉眼泪,围在她周围的那些宫女也不断抽泣、擦泪。

太监将宫女们所说的事禀报给唐玄宗。唐玄宗听了淡淡地说:"那只不过是意外事故,又不是县令故意害死她。"说完他就继续赏他的花去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中午唐玄宗在书房批阅奏章,突然感到有些疲倦,就坐在龙椅上打瞌睡。刚合上眼一个穿着白衣绿裙的妇女飘飘荡荡从天而降站立在他面前说:"万岁,孔圣人说过:为官者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自己的妻子都没有同情心的人,能关心百姓疾苦,当好县令吗?"

"你是谁?竟敢来这里教训朕!"李隆基问。

"我姓段,是新任巴蜀什邡县令贾明府妻子的亡魂。他将我摔死在悬崖下连尸骨都不埋葬就另寻新欢,你说这种忘恩负义之人,能当好县令吗!"段氏说。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他还想再说下去,只见一缕青烟平地升起,那妇人已不见了踪影,他大叫一声:"回来......"

贴身太监走上前问道:"万岁有何事吩咐?"

李隆基睁眼一看是太监,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场梦。于是他说:"没事,没事!"接着又继续批改奏章。

李隆基忐忑不安,难以批阅下去。他觉得梦中人所说和昨天赏花看到的那群宫女说的事很相似。于是他叫来贴身太监说:"你去吏部调查一下,两年多前是否委派贾明府去巴蜀什邡当县令?他的妻子是否在上任途中落马而死?把详细经过和处理情况调查清楚后,向我报告。"

几天以后,贴身太监进御书房向李隆基说:"禀皇上,什邡县令贾明府真是两年多前从京里派去的。他对亡妻的无情无义行为属实,这事在京城也传得沸沸扬扬,民愤很大。"

李隆基听后说:"传旨下去,削去贾明府的县令职务。这类人永远不得为官,令其为亡妻守灵三年,以思其过。"

(史料出自《古今情海》与民间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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