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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没错,我骗你。”

听到这句话,尉迟明玥的脑海如经一道炸雷。她只觉全身气血翻腾,激得她微微颤抖。

明霜晨此刻已是怒不可遏,喝令道:“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狄秀眼神一凛,一把将尉迟明玥拉上马背,起爪扼上了她的咽喉,冷声道:“退下!”

众人见此情景,无人敢贸然上前。

梅子七皱眉,上前几步,正声劝道:“阿秀,别做傻事。”

狄秀望着他,轻笑道:“阿秀?梅先生,你不是连我的身份都忘了吧。”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明霜晨的身上,“郡主放心,我不会伤害四小姐的。只要我安全脱险,她自然平安无事。”

明霜晨皱眉,道:“狄秀,你今日所为,南陵王府绝不会放过你!”

狄秀神色淡然,道:“郡主之言,狄某谨记在心。”

他说罢,引缰策马。骏马扬蹄,飞奔离去。不消片刻,便匿在了暮色之中。

……

尉迟明玥身在颠簸的马背上,思绪混乱无比。他劫持她?他竟然劫持她?

扣着她咽喉的手虽已松开,但那微微痛楚,清晰非常。只是,不知为何,此刻的她竟想起曾有一夜,她偷偷进了他的房间,他也是这样扣着她的咽喉……

她被自己古怪的念头惹得又气又急,出声骂道:“大胆!放肆!你放我下来!”

狄秀闻言,拉缰勒马。

尉迟明玥挣扎着想下马,不想身子一歪,眼看便要摔落马背。狄秀伸手,揽在她腰际,扶她坐稳。继而下马,举步离开。

尉迟明玥眼见他要走,出声喝道:“站住!”

狄秀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

“你给我解释!”尉迟明玥道。她说话之时,声音颤抖,眼眶泛红,泪水盈盈,泫然欲落。

狄秀避开她的眼神,开口道:“狄某既被识破,无话可说。”

听他这般说话,尉迟明玥愈发难受,追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沉默下来,漠然无语。

尉迟明玥只觉心中的痛化作了酸涩。她和他之间,只隔了五步。那么近,可他却摆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势,不容她靠近一步。片刻之前,她明明还拉着他的手……

此时,暮色收尽,天色暗了下来,渐渐不能视物。

眼看着他的样子在眼前模糊,尉迟明玥愈觉伤心。她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理着思绪。

尉迟山庄之中,他的确是受了天狐咒术所害,心智被封,毋庸置疑。而后车队遇袭,他舍身相救,亦是事实。他没有骗她,她再清楚不过……

他究竟是何时恢复的?何时开始装傻骗她?

她忽然想起了那些曾让她疑惑担忧的种种:他数次的欲言又止,他眉宇间的隐隐抑郁,他不复存在的坦率直接……

没错,便是入了梅谷之后……若是这样,蓄意接近,有所图谋,又从何说起?

时间沉默流逝,皓月渐升,一片清辉皎洁,照亮四野。

他的样子复又清晰起来。他依旧站在她面前,静静望着一旁。

尉迟明玥已经生不起气来,她开口,唤了一声:

“狄秀……”

这声呼唤,让他不禁触痛。但他的沉默,固执无比。

“你对我好,是真心的么?”尉迟明玥皱着眉,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狄秀抬眸,望向了她,反问:“真心假意,对四小姐来说,有何差别?”

“有!”尉迟明玥答得急切,“若是真心的,我……”

狄秀看着她,等她回答。

尉迟明玥却说不下去了。真心如何?假意如何?她竟无法思考。眼前的人,如此熟悉,却又陌生。她曾与他朝夕相对,更一心要与他共偕白首,可如今,她为何惶恐?

明霜晨说过的话,清晰在心。她连他真实的样子都不知道,如何能妄谈真心。

狄秀见她沉默,心上一片空寂。他垂眸,漠然道:“心智被封时的事,狄某不记得了。”他微微停顿,“……原先狄某是什么样的人,四小姐也再清楚不过。”

尉迟明玥闻言,心头一阵悸痛,“你……”

“狄某心狠手辣、无情无义,恐怕要让四小姐失望了……”狄秀淡淡一笑,说完此话,转身迈步。

尉迟明玥见状,心中慌乱,急急下马。骏马高大,她又不谙骑术,一时失衡,摔倒在了地上。

狄秀察觉,转过身子,想要上前扶她。但他终是定了步子,咬牙忍耐。

尉迟明玥狼狈地站起,几步跑上前去,抓住了狄秀的手臂,凄声道:“你不准走!给我把话说清楚!”

“还有什么可说的?”狄秀皱眉,压着声音问道。

“梅先生说过,你被天狐封去心智,虽然痴傻,却不会说谎……” 尉迟明玥噙着泪,不死心地问道,“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狄秀见她如此,心中钝痛。他狠狠压下心绪,抬眸望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点点火把之光,缓缓移近。

他抓起尉迟明玥手,道:“好,我告诉你。你爹为了瓦解我的势力,让我与二小姐定亲。我一心报复,设计取得‘镇壶’,然后向天狐祈愿……”他的神色中,带了一丝恨意,“我要得到尉迟家的四小姐……”

尉迟明玥听得此话,惊愕不已。

“尉迟家的四小姐,南陵王的外孙女……若是得到你,权力地位便尽在掌中!”狄秀的声音,冷冽如刀,“可惜,那狐狸莫名其妙,竟封我心智,乱了我的计划。不过,如今看来,也不差。”他逼近尉迟明玥,笑得危险,“四小姐,你不是要跟我成亲么?不是说要私奔么?那就跟我走啊。”

尉迟明玥的眼泪刹那掉落,再无法思考。她甩开他的手,不可抑制地出声吼道:“混账!无耻!我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不该救你!不该带你回南陵王府!我不要再看到你!你滚!”

狄秀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一见他要走,尉迟明玥却追上去,喊道:“站住!”

狄秀却不再停留,他纵身而起,几番腾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尉迟明玥追上几步,却终是无处可寻。她带着哭音,冲着一片黑暗,声声喊道:“狄秀!你站住!不准走!你给我回来!……”

她的呼喊,再得不到任何回答。

这时,只见南陵王府的婢仆执火而来,见到她,皆是欣喜。南陵王和明霜晨随后赶到,见她如此,无不担忧。

身边人声嘈杂,关怀声声,可她,却再听不见什么,心中唯余空寂,再无其他。

……

狄秀跑出数里,才慢慢缓下了步子。他轻轻喘着气,心跳狂乱,不可自抑。他站定,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

便是此时,他听见那悠然含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唤他道:“阿秀。”

狄秀一惊,猛地转身。只见梅子七就站在他身后数丈之处,正笑望着他。

“你……”狄秀皱眉,不知如何应对。

“啧啧,跑得真快啊。”梅子七踱步上来,笑道,“别闹了,跟我回去。”

狄秀退了一步,冷然笑道:“先生在跟我开玩笑?”

梅子七摇了摇头,道:“阿秀啊,我倒是觉得,你在跟我开玩笑……你虽有欺瞒,却并无居心,又不曾害过小四,何必要逃?”

“我早已说过,伤势痊愈,我便离开。如此而已。”狄秀答道。

“如此而已?”梅子七走上前去,“那你方才对小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狄秀微惊,一时沉默。

“哪有要逃的人,还花那么多时间说话的?”梅子七叹了一声,“不过,幸亏我听到了那番话……狄秀,你这是一心要小四对你断心绝念哪。没想到,你竟妄自菲薄到这种地步。当真应了郡主所言,何等懦弱卑鄙。”

“梅子七,我敬你三分,你休要得寸进尺。”狄秀的眼神里忽生杀气,道。

“既然我说错了你,那你告诉我,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骗小四说,你只是为了权位在利用她!”梅子七敛了笑意,厉声质问。

狄秀沉默片刻,凄然一笑,道:“我没骗她……”

梅子七闻言,皱眉不解。

“我向天狐祈愿之时,所思所想,便是如此。” 狄秀苦笑,“我早已断心绝念……所以,已经够了。”

梅子七忽生怅然,一时无言以对。

狄秀稍稍压下情绪,道:“先生,得不到的,终究得不到。我的安身立命之所,也不在此处。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不能再拖了……”

梅子七听得这番话,略作思忖,问道:“你一心要回尉迟山庄,究竟有何目的?”

狄秀的神情里泛起一丝残酷,说话的语调冰冷彻骨,“狄某早已说过,不会坐以待毙。”

梅子七眉峰紧蹙,微惊道:“你要对付尉迟思广?”

狄秀笑而不答,只道:“先生是局外人,便永远做局外人吧。”

“若是如此,我更不能让你回去!”梅子七说罢,出手擒他。

狄秀敏捷避开,退到一旁,抬手吹出一声哨响。

只听寂静的夜色中,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不过片刻的功夫,数十名黑衣人现身在狄秀面前,恭敬站立。

梅子七见状,惊愕之情不过刹那,他恍然大悟,无奈笑道,“一出尉迟山庄,我便察觉有人暗中跟随,原来是你的人。”

狄秀的脸上亦是无奈,“他们不知我的计划,自然不敢贸然现身。”

“看来我今天是阻不了你了。”梅子七轻轻一叹,摇了摇头。

狄秀沉默片刻,抱拳行礼,道了一句:“先生。告辞。”

话音落定,众人散去,匿入夜色。

梅子七伫立片刻,终是长叹了一声,转身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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