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谭思远交往之前,顾小青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姑娘。上课下课,从不迟到早退,认真听讲,按时交作业,勤奋好学,下课就跑图书馆看书,或者跑小礼堂看艺术电影,老师要求看的片子她都看三遍以上。除了自己一个人住一套大房子显得有点奢侈以外,生活简朴,洁身自好,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自己下厨做点饭菜。不抽烟、不喝酒,不交乱七八糟的朋友,没试过***,也没打过胎,可谓本质淳朴,历史清白。这年头,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能做到这样挺不容易了,尤其是在电影学院这个鱼龙混杂妖孽横行的地方。加上她爸是数学老师,她妈是下岗工人,她来自知识分子和无产阶级家庭,真是有些根正苗红的味道。
那次生日聚会之后两个月,李彦突然打电话给顾小青,郑重其事地问她,想不想去给谭思远当导演助理,拍一个纪录片,可以顺便去日本玩一趟呢。小青愣住了,不明白这样的好事为何会找上她。李彦说,才耽误十来天功夫,工作内容么也就是综合场记和跑腿,可能拍摄上还能提供些想法,意思就是参与创作,签证可以交给剧组去搞定。顾小青马上答应下来。挂电话之前,李彦又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嘿,这事儿可是远哥自己提的哦,他想找你,托我来问的。”小青心里一阵感动,没想到一面之缘自己竟给谭思远留下了这么好的印象。
李彦带小青去谭思远的工作室和他见面,那其实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客厅就是会客室,两个房间一个是书房,另一个是观片室兼卧室。一进客厅,小青就看到了玻璃橱窗里面的那只银熊。几乎在一瞬间她就被它征服了。她想,假如将来我导演的影片也能获此殊荣,事业上我也满足了。顾小青承认自己的想法挺俗的。
谭思远这年三十七岁,看上去不像个艺术愤青了,更像个成熟精明的商人。虽说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小青却比上次更拘谨了。上次见面他们是朋友,但这次,小青是来打工的,按照行内的规矩,不管原本是什么关系,到了工作场合,就该叫对方的职务,所以她非常礼貌地叫了他一声:“谭导。”
谭思远笑了笑,说:“别那么客气,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他的态度温和有礼,虽然算不上热情,但那句话还是让小青心头一热。随后,小青拿出了带来的几张光碟,里面有她拍摄的几个DV作品,还有几个自己写的剧本。他收下,说有空会看。然后他简单地问了一下她在学校的学习情况,并跟她说了一下此次要拍的纪录片的情况。顾小青像个听课的学生一样把他说的话一一记在心头,不停地点头,适当地提几个问题。后来他接了个电话,他们关于纪录片的谈话就中断了。打电话的可能是一个他和李彦都认识的人,接完电话他就顺着电话里的事情跟李彦聊了起来。他们聊个没完没了,那些人和事情小青都不了解,所以只能干坐在旁边听,虽然他们完全没把她当外人,谈什么都没把她支开,但她一直坐着,听着,渐渐也觉得无聊。他们聊了大概有两三个钟头,在此期间小青站起来多次,倒过五次烟灰缸,给他们各自的茶杯分别添过七八次茶。他们抽烟都很凶,一个巴掌大的烟灰缸要不了多久就塞满了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