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迎新年联欢会则定了在了上午举行,在操场的舞台上,同学们都冒着严寒坐在操场上,上面表演的人更是冻得不轻,我只看了一小会儿便去医院照看妈了。
走到楼梯口,看见永泽叔正在和一个医生谈话,而我隐约听见医生说了一句“做好思想准备”之类的话。我走了过去准备自己询问医生,而永泽叔一把拦住了我,我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推开永泽叔准备问医生具体情况。
“你妈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说这句话的不是医生,而是永泽叔。
我慢慢转过身来,永泽叔蹲在地上痛哭起来,那一刻,我的脑袋是空白的,嘴角感到有些发咸,我知道自己流泪了。
命运就是这样,在你毫无准备时,给你来个措手不及,瞬间将你击垮。
之后我就再也没回过学校,12月的最后一天,又飘了一场雪。那天下午妈一直坐在床上跟我说话,她有气无力地说着每一个字,每个字像洪水般击垮了心里的堤岸,泪水止不住地流,我在妈的怀里痛哭一场,哭得那么彻底,那么无拘无束。妈笑着说男孩掉眼泪可不好,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她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憔悴,妈一直笑着,而她的笑却让她的憔悴更加明显。
晚上妈睡得比较早,当指针指向12点时,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响起,在黑色的天幕上,烟花一个个冲上天空,只是那么一瞬间便灰飞烟灭。
元旦照例放三天,而放假那天我和永泽叔给妈办理了出院手续,我们启程回了启明村,一同回去的还有涵影和江枫眠。
回到家的下午我和涵影去了北坡,北坡被雪覆盖着,几根树叶的残骸在雪堆里若隐若现。
“年初,你说北坡会永远存在下去吗?”
“会的,会永远存在下午。”
“可是它马上就会被改造啊,以后就看不到了。”
“那就把它装进你心里,至少这里的回忆会永远在。”
“阿姨的病还有希望吗?”
“可能没有了,”我说,“回到村里她心情会好些,这里也有她的回忆,她说她不想死在冷冰冰的医院里。”
涵影没有说话,我又说:“我现在已经不怕了,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陪着我妈。”
“其实阿姨很幸福的,她有永泽叔陪着,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
“对啊,”我苦笑着,“永泽叔对我妈真的很好,我现在已经接受他了。”
“那江枫眠呢?”
“江枫眠我还是不能接受。”
“你知道江枫眠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我知道啊,得病去世的。”
“所以那天在病房,他只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我想可能是他回想起他的妈妈了,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突然明白了,或许如涵影所说,那天真的勾起他的回忆了。
当我回到家时,永泽叔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江枫眠在屋里看书,妈依旧躺在床上休息,从来没有见过妈这么累过,只是睡梦中的她还是翻来覆去。
晚饭,只有我、永泽叔和江枫眠坐在桌子前。
“你妈这病还得治,不能放弃,”永泽叔说,“我想给她联系几家大医院。”
“妈会同意吗?”我说,“我也想给她治病,哪怕书不念了。”
“书还是要念的,钱我来想办法。”
过了一会儿,永泽叔放下碗筷,独自一人蹲在门口抽起了烟,他的背影深深地透露着惆怅两个字。
元旦假期结束后,我们又赶回学校开始备战期末考试。
走到学校门口时,我才发现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饮料店,叫“四季花”。大概是今天刚开张,里面挤满了人,这时蓝岚提着两杯饮料从里面挤了出来,她看见我便跑了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我说:“这个是‘榛子巧克力’,喝吧,还是热的呢。”
“我不想喝。”
蓝岚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给你买的你就不喝,为什么?我又没有下毒。”
涵影和江枫眠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两杯饮料。
“这家饮料店不错,你要不要喝?”涵影看着我说,“这个好像叫‘大麦茶’,有一点咖啡的味道。”
“你喝吧,我喝不下。”
“新开的,可以尝一下,这个店服务生太少,老板正在招人呢。”
“服务生?”我问,“或许我可以去试一试。”
蓝岚差点将喝进嘴里的饮料喷出来,“你?为什么?”
“我妈治病需要钱,我想打工,能挣一点是一点。”
除了江枫眠,涵影很蓝岚都表示同意。当然,江枫眠也没有反对。
吃完饭的时候我去了“四季花”,那里的老板是个阿姨,快40岁的样子,我跟她说明情况后,她同意我在早饭和晚饭时间来工作,因为那时候的人最多,星期天可以不用去,一个月300元。
当我接下这个工作后,妈的病似乎加重了,晚上胃疼得睡不着,永泽叔再一次将她再次送入医院,我突然感觉我的世界快崩塌了。
“妈,您醒醒,”我在床头不停喊着,“爸已经走了,您不能丢下我啊。”
妈这才吃力地睁开眼睛,“妈这病治不好了,你要自己照顾自己。”
我再一次失声哭了,想说的一大堆话此时让泪水替代了,永泽叔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他的眼睛也是红的。
我和永泽叔又询问了医生,医生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妈的心态好点,所以我和妈说了我最近的学业,但没有告诉她我打工的事,她似乎将病痛忘记了,只是跟着我一起说笑。
回到学校后,江枫眠突然跑来跟我说,他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工作,在一家饭店打零工。
“这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你管我!”江枫眠依旧语气强硬,“我也只是尽一份责任。”
“你还是辞掉那份工作吧,我一个人就行。”
“你一个人行个屁啊!”江枫眠说,“我已经决定了,两个人的工资总要比一个人的多。”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谢谢。
“我知道失去母亲的痛苦,我不想你痛苦,”江枫眠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去,我只是呆呆地站在教室门口,他的话在我脑海里不断重复,我却不知道是喜是悲。
后来我对洛北说了这件事,在一个周末的上午我去了他家。
“你现在算是欠江枫眠一个大人情了。”
“我会还的。”
“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东西,”洛北在电脑前敲着键盘说,“这下你得好好想想,至少以后不能把他当成敌人看。”
“算了,以后再说,”我转移话题,“你这小说不是写完了么,怎么还在打字?”
“我得修改啊,看了前三章就指出了毛病,不改不行,我现在头都大了。”
“你现在知道难了?”我说,“不能打退堂鼓。”
“没有啊,只是发泄一下,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有放弃的道理。”
“不能放弃,我还等着你那稿费帮忙呢。”
“放心,阿姨的病肯定能好,钱的事先记在我这里。”
我笑了笑,洛北又继续打字,真希望他可以是金口玉言,真希望他的话可以是真的,可现实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