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立夏转眼即到,燕草和元春开始挑鸡蛋,要煮立夏蛋用。府里各院的大丫头们到处串门子,讨要茶叶。依习俗,要讨够七份才好。这是程心妍来古代过的第二个立夏,去年这个时候,程心妍跟着程心如拿着茶叶,挨家挨户的去讨要茶叶,立夏前一晚,用七家茶叶加大料煮鸡蛋,煮出来的鸡蛋染上了茶色,微微带着咸味,立夏一早一家子就吃昨夜煮好的立夏蛋。据说,在立夏这天吃了蛋,热天就不会疰夏。
四月初九,立夏这一天,程心妍按习俗给原牧白带上立夏蛋,两人各吃了一个立夏蛋,领着丫头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清早就让人去市集上买了筐小毛桃,请安后,每个院子里分了些。这些毛桃不是给她们吃的,而是让她们挤出汁来,放进酒的。据说,在立夏这一天,把桃汁放入陈年老酒中,女子喝了,面色红润,容貌美。
绿枝让小丫头打来井水,把用小刷子将毛桃上的毛刷去,洗干净后放进石杵凹里,用杵把毛桃的汁压榨出来,倒进装着酒的瓷壶里。宗嬷嬷拿着瓷壶晃悠了一会,让果汁和酒混合了,倒在酒杯里。院子里的嬷嬷、丫头都有份。燕草先端了杯给程心妍,程心妍接过闻了闻,酒香清新,轻抿一口,酒甜甜的,没有辛辣味,挺好喝的,微微眯起眼,再喝一口,把酒饮,把杯子递到宗嬷嬷,“妈妈,再来一杯。”
“大少奶奶,这酒后劲足,你可别喝醉了。”宗嬷嬷给她的杯子倒满酒,笑着提醒她道。
“就喝这一杯不喝了。”程心妍喝完那杯酒,就听话地搁下杯子,回了房。
房间内,原牧白又在悬梁攻读,边看边叹气。
“你怎么了,唉声叹气的?”程心妍拿起一块乌饭糕咬了一口。
“娘子,这句话我不太明白。”原牧白苦恼地道。
“给我看看。”程心妍走过去,偏头看原牧白手上的书,“你哪句不明白?”
原牧白指着《论语》第十三章子路篇中的一段话,读道:“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娘子,偷羊明明是不对的,孔圣人怎么还说是直在其中?”
“偷羊当然是不对的,孔圣人这么说,是因为子告父是不孝,父告子是不慈。他所说的这个正直是约束在礼法之下,并不是真正的正直,真正的正直是不会约束在礼法之下,所以才会有大义灭亲。”读书时曾读过一段,程心妍还记得当时老师说过的话。
原牧白皱眉道:“如此看来,圣人之言也不全对。”
“这是当然的,圣人也是人,也会犯错。要不然,也不会有人无完人之说了。”程心妍笑道。
原牧白舒展双眉,笑道:“娘子说的是,谢谢娘子,我明白了。”
“好了,你慢慢看,不懂的再问我。”程心妍在房里转了一圈,没事可做,随手拿起一本书,歪在窗边的椅子上翻看。
到晌午大厨房送来了由赤豆、黄豆、黑豆、青豆、绿豆等五色豆拌合白粳米煮成“五色饭”,据说在立夏吃了五色饭会身体健康。
吃罢中饭,一家老小去称重。据说称重,可以让人清静安乐,福寿双全。在现代,这些立夏的习俗早就被人淡忘,程心妍用一种新奇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古老的习俗,兴趣盎然地参与,乐不可支。
立夏在古代是很受重视的,晚上,原家的人聚在一起用晚饭。用罢饭,老太太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喊道:“孙媳啊。”
程心妍闻声站起,垂首而立,“奶奶唤孙媳,有何吩咐?”
“孙媳啊,这个月的十四日,是你公公的四十六岁寿辰,这宴席的事,奶奶就交给你来办。”老太太交待任务。
程心妍惊愕地抬头看着老太太,眨眨眼睛,她没听错吧?让她操持寿宴!
“孙媳啊,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可以问你姑母和你三婶,奶奶相信你有能力办好寿宴。”老太太微眯起双眼,笑得意味深长。
程心妍下意识的去看大太太的脸色,果然气鼓鼓,面沉如墨。大太太是原家的当家主母,操持寿宴是她的分内的事,老太太越过大太太,把事情交给她这个孙媳,大太太不生气那才怪了。更何况大太太如今年纪又不大,而程心妍进门也没多久,现在就让大太太交权,老太太着实心急了些。
“孙媳啊,缺什么东西,就去库房里拿,银子不够使,就去帐房支,务必要把这个寿宴办得风风光光的,可不能小家子气,失了我们原家的面子。”老太太也不管程心妍是否答应,继续道。
缺东西去库房拿,缺银子去帐房支,这夺权夺得也太明显了,大太太再也忍不下去,猛地站起身道:“老太太,大少奶奶……”
“长辈在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老太太冷冷地打断大太太的话,把手中茶杯重重地放茶几上一放,“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大太太还想再争辩几句,可被原致亭一瞪,就不敢再出言,咬着牙,恨恨地坐回原位。
“孙媳啊,你怎么不说话呢?”老太太笑得象只老狐狸,“别怕,有奶奶在,万事都不用怕。”
老奶奶非要赶鸭子上架,小孙媳也只好勉为其难。程心妍推脱不了,咬牙接下了这件苦差事,“奶奶放心,孙媳一定不会让奶奶失望的。”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手一挥,道:“晚了,都累一天了,就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