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向晚很不爽,先前说过了,楚向晚不满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但是摄政王并不知道这个后果,反而叫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他身边自然不乏高手,可是高手遇上更高的手,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楚向晚哼了一声,眼看高手来袭,倒是不慌不忙。
他信手抚琴,只是琴声激烈了起来。
几名青衣高手飞上屋檐朝他发起了攻击。
他看都不看一眼,似乎沉浸在了琴声中。忽然他抚琴的力道加大,“碰”的一声琴弦震断,激射而出!
弦似利剑,从四面八方不透风地包围了过来,几个高手还没碰到他的衣服就被琴弦所伤,退落在地。
他站了起来,轻笑一声,目光扫到了柳随心,由怒转喜,大袖一挥直接冲她飞了过来。
“保护皇上!”和泉大叫,萧临睿立刻飞奔而来,他们并不知道楚向晚的目的是皇后。
周围慌成一片,他挥袖扫开层层士兵,踩着人头踏过,直接飞到了柳随心面前。“青儿,我来找你啦!”
他很是开心地说着,“对了,你好吗?”他目光扫到她光洁的手腕:“镯子是不是被毁了?谁干的?”
在几十万将士面前,他就这么大刺刺地拉着皇后娘娘的手攀谈。此情此景,真叫人目瞪口呆。
龙释天脸色一沉,“妖孽,你放开她!”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放开我。”柳随心无奈地说,楚向晚行事乖僻,但是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叫她怎么说清这莫名其妙的关系?
楚向晚不快地松开她的手:“我问你镯子怎么回事呢!”
“回头再说。楚向晚,你今天来不会就是来捣乱的吧?”她觉得有些头痛。
他恍然大悟,兴冲冲地掏出一个药瓶:“解药,我给你带解药了!”他连忙倒出两粒乌黑的药丸,一粒给她,一粒丢给了皇帝。“这下好了!”
其他众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还在云里雾里。萧临睿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皇帝身边保护着。
摄政王眼看这妖孽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视他们为空气。
这实在太让人气愤了!
柳承浩怒道:“好个妖贼!众将士听令,谁能逮捕此妖贼,赏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本就集结的大军中冲出了不少人,纷纷往楚向晚杀了过去。
情势汹涌,根本无法控制。
因为想要赏金的人太多了,而皇帝此刻还站在步辇外,以他现在虚弱的身体,难保不被冲倒。
于是萧临睿立刻做了决定:“皇上请上龙辇!”
“不,朕不上去!”他转头瞪着柳随心:“皇后你陪朕一起朕才上去!”
眼前情势复杂,萧临睿没法理会皇帝的固执,忽然拔出腰间清越剑,“谁敢过来,力斩不赦!”
这些南北大营的将士谁人不知道萧临睿的厉害,本来急冲的人立刻停了下来,心有不甘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楚向晚。
百金!
柳随心头痛道:“楚向晚,好了,你还是快走吧。”
他摇摇头:“不,我不走!青儿,我今天是来接你的啊。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一愣,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意见。
跟他走?
是的,她明白他的意思,跟他走,那么就能离开这座牢笼,得到她向往的自由!
这不是她一直要的东西吗,这不就是她一直想的东西吗?
而这皇宫中丑恶的一切都是自己不愿意接触的,这里时刻有危险。摄政王更可能随时会要自己的命。
更关键的是,龙释天。
对他而言,她本是一颗棋子,如今虽然合作。但是她更明白,自己帮不了他多少忙。留下来也是无济于事,更可能会拖累他。
她有留下来的理由吗?
似乎,她想找个理由都找不到!
她该走吗?她该留吗?
“你个该死的妖孽,放开朕的皇后!”龙释天气急交加,这个该死的妖孽居然想带她走?想都别想,没门!
他说着就大步走了过去,每走一步,双腿虚软得几乎要跌倒,全凭他坚强的意志力方才撑住。其实此刻以他的身体走一步都极其困难,但此刻他愤怒至极,而生气的人是绝对不能惹的。
“皇上!”萧临睿一惊,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他:“皇上!”
楚向晚哼了一声:“青儿,咱们走!”
柳随心却没有往前走,目光转向了龙释天。
“皇上……”
龙释天低吼道:“给朕过来!”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推开了萧临睿朝楚向晚走了过来:“该死的妖孽!”
他伸手就去拉柳随心,楚向晚哼了一声,一掌推开他:“我告诉你,今天青儿我是带走了!你不珍惜她,有人会珍惜她!”
龙释天本来就有极重的伤在身,刚刚全凭一股怒气支撑着,这会儿被他打了一掌,喉头一热,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来。
和泉吓傻了,连忙扶住皇帝陛下,怒斥道:“抓住这个刺客!”
本来停止的人马再度活动起来,前面的人马全部出动,冲着楚向晚杀了过去。
如果从安华门上空观看的话,就会发现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到处乱窜。
此刻抬轿的四个美貌少女忽然飞身而下,拔出软剑保护教主安全。
看到皇帝又吐血了,柳随心心中一震,“皇上!不,楚向晚,我不能跟你走了!”
楚向晚却不愿意了,“不行,你不是说好了要陪我找爹娘的吗?”
柳随心无奈道:“以后会有机会的,但是他因你而受伤了,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纷纷攘攘的士兵将她和他隔在了两个世界。
楚向晚眨了眨眼睛,哼了一声:“我不管,我就要你!”他掏出个药瓶碰的一声砸到了和泉脑袋上:“给他良丹妙药,保管他药到病除。”
“娘娘!”萧临睿急冲过来,但还没冲到楚向晚身边就被两个白衣少女缠住了。
她们使的是越女剑,剑法精妙。萧临睿虽是战场上的武将,却不是江湖中的大侠,两相对打起来,一时竟难以取胜。
情势一片混乱,皇帝陛下脸色苍白地躺在龙辇上,而皇后则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给挟持。
柳随心急道:“楚向晚,你放了我吧!”
楚向晚摇摇头,居然一本正经地说:“放你在这里继续不快乐吗?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而皇帝也不喜欢你,你留下来做什么?难道你不想到外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此刻,万千的纷扰声忽然从耳畔消失了。
被他点中了,是的,她留下来,到底还能做什么?留在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身边,留在一个屡次伤害自己的男人身边,她,还能剩下什么?
在他心里,只有水柔一个,而她,不过是个路人。
她和他,本就不该相逢,此刻,似乎更该回到原点。
如果不能改变什么,那就让一切回到原点吧。回到两不相识的原点。
既不相爱,何必相逢。
若是无缘,何需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与君陌路。
于是她点头了:“好,我们走吧。”
楚向晚笑道:“好啊!”他开心地拉起她飞身而起,扫开阻拦的人,回到软轿中。
四个少女见教主归位,虚晃一招而去。萧临睿匆忙追了上来,却不及他们鬼魅的轻功。刚刚赶上,却被楚向晚撒了一把瓜子。
这些瓜子可比一把暗器,萧临睿刚刚闪身躲避,就只在这一瞬间,一切早已改变。
少女们一手举起轿子,瞬间已飞出老远。
她们的轻功极其精妙,根本不是一般人追得上的。
柳随心回头看去,透过了纷扰,透过了重叠的人影,对上龙释天的眼。
他虚弱地躺在龙辇上,苍白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带着几分愤怒和慌乱。
她忽然心中一痛。
她知道自己对他动心了,在那个紫金山的夜晚,微雨过后,他回过头来,黑眸看向自己时就已动心。
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过是个脆弱的痛苦的男人而已。
不管那时的他是真心或是假意,她却已经动心。
心动,只在咫尺之间,过后,却是长久的疼痛。
他将她刚刚萌芽的感情扼杀,于是她也收敛起一起,将它藏起来,不再生长。
结束吧,龙释天,我与你之间的一切,就此结束。
如果无缘,那就当一个路人吧,还要来得好写。
结束吧,因为,我要的,你永远给不起。
她转过头去,再不回头。
萧临睿刚一个恍惚,他们就已消失在云雾之中。
底下纷扰不断,而空中却还依稀听到少女们的吟诵声——
逍遥风流逍遥琴,诗剑茶酒醉红衣。
沧海浮波飞碧霄,唯我逍遥数第一。
他呆呆地站在屋檐上,望着那消失的黑点,久久无言。
而龙释天见她被楚向晚带走了,愤怒地嚷嚷让人去追。
已经有许多高手接连去追了,但是萧临睿知道,迟了。
迟了,一步之差,他与她相别。
谁知道今生还有没有相见之时?
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久久没有动弹。
而龙释天气虚地坐了起来,望着那消失的黑点,忽然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心口空荡荡的。
她走了,她走了!
走了,这又如何呢?走了,对他而言,又如何?
只是一颗棋子,不是吗?
她只是他的一个女人,后宫有那么多的女人,即便少了她一个,那又如何?
是不如何。
可是,为什么当她被楚向晚带走的那刻,他却冒出来莫名的慌乱?他有多久没有这么慌张愤怒过了?他有多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不是说了,要和他一起扳倒柳承浩的吗?
为什么要跟楚向晚走?
骗子!骗子!
他愤怒了,愤怒之余更是觉得心口疼痛。
疼,胸口的伤裂开了,汩汩地往外渗血,但为什么,心里也跟着疼了起来?
他揪住了心口,纷乱的安华门外人头攒动,一骑人马飞奔而至。
“报,捷报!”
这声音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一个小吏兴高采烈地冲到队伍前面,跪倒在地:“回禀皇上,西峰关传来捷报,蓝枫将军夜袭胡夏国,毁其粮草,杀伤众多。赫连昌已经班师回朝了!”
班师回朝了!
摄政王一怔,他万万想不到赫连昌只坚持了这么几天就回去了。
皇帝面无表情,在这纷乱的时候,这捷报的传来竟是极其讽刺。
捷报都到了,敌军都班师回朝了,这仗也不用打了。
众人惊异于皇帝的话居然这么快就兑现了。果然,不需要出征,问题就解决了。
皇帝能未卜先知?
不,他只是早有安排。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唯独楚向晚的出现,不在意料之中。
柳承浩不得不解散了军队,各回各营。
毕竟已经没有了出兵的借口了。
龙释天闭上眼睛,无力地叹了口气:“回宫。”
他不想再说话,什么也不想说。
沉默的不止他一个,柳随心也一直沉默着。
身旁的楚向晚倒是兴高采烈地嚷嚷着,她却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
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没人理会多没意思。
楚向晚眨眨眼:“怎么了?青儿,你怎么不高兴?”
“我有点儿累了。”
“噢,那好吧,你休息吧。”楚向晚百无聊赖地干脆也闭上眼睛休息。
反正他也不用操心自己什么时候到。
本来这趟回程应该一帆风顺的,但是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半路上杀除了程咬金来。
本来已经到了逍遥教的地盘了。这里风景秀丽,一江带水,碧山秀丽,迤逦的水路延伸向不知名的远方,青黛横远山,而逍遥教就隐藏在青山碧水之间。
但是进入逍遥教需要坐船进入,四个少女将软轿停在了渡口,本来打算乘船回去,谁料这时一道优美绝伦的声音传来:“都别走了!”
楚向晚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紫衣女人斜倚在渡口旁的石栏杆上,乌发盘成一朵留云髻,坠饰着富贵牡丹,面纱蒙面,唯独一双眼睛风流妩媚,偏偏隐含几分杀气。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却也是一个极狠的女子。
“你是什么东西?”他哼了一声。
那女人哈哈大笑:“哼,老娘是黛姬。我叫你们站住,老娘我最不喜欢长得漂亮的人,谁让你们让老娘碰上了?”
柳随心一怔,脑海中电光火石,瞬间想到当时她和萧临睿在青岚围场,因为被老虎袭击跌下山崖之事。
当时在山洞中他们遇到的可不正是女魔头黛姬!
想不到事隔这么久,居然又见到她了!
黛姬这个女人,不仅极其自恋,心眼更是比针眼还小,尤其容不得漂亮的人。什么东西只要漂亮就必须毁掉。
楚向晚哼了一声:“我管你是什么鸡,春夏秋冬,把这个女人给我打发了!”
“是,教主!”四名少女应声摆开了阵势,如花瓣一般散开。
这四名少女都是容貌秀丽的美人,黛姬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青春年少的美少女。
她冷哼一声,紫色水袖一扬,根本不把几名少女放在眼里。
柳随心却是见识过这个女魔头的狠辣无情的,因此她知道这几个少女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楚向晚,她是当年江湖横极一时的女魔头,我看初夏秋冬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他倒是无所谓,好整以暇地笑道:“我让她们试试看。”
春夏秋冬四人使出逍遥九式,时而如鲜花聚拢,时而如祥云飞散。
软剑聚拢,瞬间向黛姬身上招呼了过去。
黛姬冷冷一笑,紫袖一挥,瞬间把几人震飞。
她功力高深,岂是这些少女可比的。
黛姬的目标是软轿中的楚向晚,这些少女虽然美貌,但是软轿中的那人才真是倾城倾国呢。
楚向晚咯咯直笑起来,“还真是有点好玩呢。”
他直接走出软轿,玩弄着低垂的乌丝,笑眯眯地问:“我说什么鸡,你到底想怎么玩?我个人比较喜欢红烧鸡,清炖鸡,油酥鸡……你说你喜欢哪种方式呢?”
他声音倒是清脆动人,可是此刻倒真是杀气浮现。
两个绝代无双的美人相对,他妖孽无穷,她绝代风华。
一个紫衣华贵,一个白衣如雪。
黛姬眸光一冷,染了凤仙花汁液的圆润指甲握紧,“我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如果你其丑无比,我就可放你一命。如果你绝代无双,今日就是你死无葬身之地!”
柳随心皱眉:“黛姬,天下比你美的人多的是,像你这么滥杀无辜,究竟又有什么用?”
黛姬冷笑一声,目光扫到柳随心,微眯了眸子:“你是——”
柳随心淡淡道:“我是鬼,被你害死在山洞里的鬼。”
黛姬神色微变,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骗我!笑话,鬼?鬼也得怕我!想不到你倒是大难不死呢!”
柳随心笑道:“是啊,我是大难不死。你知道,当日我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吗?”
黛姬也有些疑惑:“是啊,我二十年都没有出去,你又如何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黛姬,那门上的观音像,只要清洗一下,自然门就开了。你想不到吧,你关了二十年,最后不过是这么简单就可以出去了。真是个笑话。”
黛姬一愣,半晌忽然恼羞成怒起来:“该死的老秃驴!哼,老娘今天先放过你们,我要去找那老秃驴算账!”她来如风去如电,一眨眼就已经消失在面前。
柳随心倒是奇怪,她出来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找到了如大师。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得以摆脱这个女魔头的纠缠了。
楚向晚有些奇怪,“你怎么跟她认识的?”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我以后再告诉你吧。”
“也好。算了,不管这什么鸡了。我们先回逍遥教吧!”
六人乘了船从水路一路向前行驶。
今日天清气朗,一江春水带动两岸花繁柳绿,布谷声声,猿声不断,真是让人瞬间就神清气爽了。
这里的风景的确堪称人间仙境。
而掩映在群山绿水中的逍遥教又究竟是个怎样的仙境?
船行九十九道弯,穿过一条山中水道,出来之后就是柳暗花明春事深的绝美景象。
眼前已隐约得见逍遥教的飞檐楼阁,掩映在青山之中,小楼悠然。
到了渡口上岸,步行不过数十步,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桃花林。
此刻虽然人间桃花已经凋谢,这里桃花却是仍旧盛开,远远望去一片祥云盛开,宛如瑶池仙境。
楚向晚带她用奇怪的步伐穿过了桃花林,她心知这桃林必然也是布阵了的,外人难以入内。
的确如此,整个逍遥教都以五行八卦方位而建,不是教中人,只怕进去就会迷路了。
此地是灵山,灵山灵气逼人,逍遥教盘踞此地已有数百年了。
穿过了桃花林,眼前是五关需要过,这五关是金木水火土。
当然,身为教主,他有更快捷的上山方法,无需从五行通过,直接从传道上山了。
芳草花树,各呈姿态,青草池塘正是处处蛙鸣。
宫殿巍峨,小巧灵气的江南风格。
逍遥教的总坛就在此地了。
楚向晚很是兴奋,一路带着她回到自己的逍遥楼。
进了逍遥楼,他立刻解开面纱,那美得绝伦超凡的妖孽脸庞再度出现在眼前。
“青儿,以后啊,你就住在这里吧!”
“妖孽,以后你也别再叫我青儿。我本名柳随心。”
楚向晚奇怪道:“资料上说你是摄政王的女儿柳青青啊。怎么又叫柳随心呢?”
她苦笑道:“这件事我跟你说清楚吧。”
她将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镯子也是那个道人给毁掉的,后来他们控制了我,借我的手刺杀了皇帝。”
楚向晚薄唇一抿,黑眸里杀气涌现:“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你!心儿,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至于那个人,我倒要请师傅出来对付他。居然能把镯子给毁了,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柳随心沉思片刻才说:“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你能帮着皇帝扳倒摄政王吗?”
楚向晚拉起她的手:“行啊,只要你说话,别说什么摄政王,皇帝我也帮你搞定。”
“好,那就谢谢你了。”她叹了口气,龙释天,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从此你我之间再无牵绊。
就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她还是那个清淡如水的柳随心。
而他依旧是龙陵王朝的天启皇帝。
想通了,放开了。
逍遥楼中摆设雅致清爽,推开后门,再往前走几步,打开一扇门,里面是浴池。
这里是引了山泉水而建的浴池,泉水清澈,泡在其中,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明丽的侍婢知琴、知书笑嘻嘻地进来说要帮她沐浴,被柳随心拒绝了。
两个侍婢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很是好奇。知琴活泼调皮,知书稳重大方。
柳随心沐浴完毕,知琴立刻拿了上好的百花凝露抹在乌丝上,据说抹过这种凝露后发丝不仅光泽闪耀,更是清香扑鼻。
“柳小姐,教主可从没有把人带进逍遥楼呢!”知琴好奇地问着,“小姐,您跟教主是怎么认识的啊?”
“知琴,胡乱问什么?”知书连忙阻止她。
柳随心手拿了本易经读着,笑道:“有次他来我家偷东西,恰巧被我发现了。就这么认识的。”
这种辛密消息可是百年难求的,知琴当即来了精神:“真的啊?这可是好玩极了!”
她点点头,目光再度回到书上。
这么自由自在的感觉,的确很好。
至少,再不用受到束缚了。
楚向晚出去准备了大礼要送给她,待他再回到逍遥楼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推门而入,掀开珠帘刚进入内室,就看到她斜倚在东阁小窗前看书。
此刻不知道是倦了还是累了,书从她手中滑落,螓首微斜,薄红的夕阳在她脸上荡开一片金红的霞彩。
已是黄昏伤落红,且扶伊人情丝浓。
拟把疏狂图一醉,若为卿狂死何惜。
此刻,万籁俱静,薄暮的光线从窗外的梨树上筛落一地绯红。
而她在这静谧的傍晚,安静地沉睡,如此温馨。
楚向晚呆呆地看了她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和她一起变成了一幅画里相望的两个人。
在斜阳中,对饮一杯。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缓缓爬升,只是轻盈的水波,缓缓地却荡开了阵阵波纹。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心跳加快,整颗心暖暖的,被一种温馨的感觉包裹。
他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此刻已是一生的尽头,偎依在一起,看着暖暖的日头,轻盈地抚慰脸庞。
他悄悄地走到她身前,弯腰看着她沉睡的脸庞。
的眉,似细柳,她的眼,此刻微敛,卷翘的轻罗小扇低垂。红唇嫣然,不是绯红,不是浅白,而是嫩嫩的花苞绽放。
好美——
虽然他自己已经是倾国倾城,但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美。
可是此刻,看着这张甚至不能算是很出众的脸庞,他忽然冒出一种酸涩的温暖,好想用力把她搂在怀里。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终于将她搂在怀里,温暖更是满溢心怀。
他轻轻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他喜欢她,喜欢这种感觉。
楚向晚吩咐人不许打扰她,直接把晚宴送进房间。
待她睡醒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他正坐在她旁边,睁着一双狭长美丽的灵动眸子看着她。
“心儿,你醒啦!”见她睁开眼睛,他一双眼睛绽放出璀璨的华彩,薄唇上扬出一个美丽的月亮弧度,一瞬间如同花树堆雪,轻灵无暇。
和他在一起,她还常常会惊叹于他的美丽。
这古灵精怪的妖孽最喜欢做的事情,常常就是出人意料。果然,他又发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来了一句:“心儿,我要跟你一起睡觉!”
她瞪大眼,眼角抽搐,这只妖孽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楚向晚,你别开玩笑了。天色晚了,你吃过晚餐回去睡吧。”
他摇摇头,“逍遥楼就是我住的地方呀,你叫我去哪儿睡呢?”
柳随心站了起来,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离开吧。”
她刚站起来要走,就被他扯住衣袖,急切地嚷嚷起来:“不要,不准你走!”
他急急地搂住她,打定一副无赖样,就是不肯放开她。
柳随心被他弄得既好笑又无奈,“楚向晚,先放开我行吗?”
他摇摇头:“不放。”
“你总得让我吃饭吧?”
楚向晚这才犹豫了一下,松开了她。
倒也是,天色都晚了,晚饭还没吃呢,怎么能不饿呢。
楚向晚陪着她随意吃了些饭菜,还是不放弃地问着:“好嘛,我就要跟你一起睡觉。”
柳随心无奈:“为什么非要跟我一起睡觉?”
“好玩啊!”他笑盈盈地说。
这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他只觉得喜欢和柳随心在一起,但是却从不去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
也许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只要跟她在一起就好。
有吃有喝,有玩有睡,开开心心的,这就是他人生的全部。
有时候柳随心真觉得跟他在一起时就像姐姐带着弟弟,虽然楚向晚的年龄比她要大两岁,但是她实在无法遏制自己产生这种想法。
“向晚,我想我们还是分开睡的好。”她和声和气地说,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嘴角:“你都这么大了,跟我一起睡,别人会笑话你的。”
“谁敢笑话我,我就把他拖出去砍了!”他昂头哼了一声。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就不怕我生气吗?好了,你要是非让我跟你一起睡,我可要走了。”
“不要走!”他拉住她的手,慌张道:“你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好。”她捏捏他滑嫩的脸颊:“那你就回去好好睡你的觉。”
楚向晚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好吧,那我去厢房睡了。”
柳随心打发了这个麻烦的妖孽,又看了会儿书,直到困乏了,才到床上睡觉。
她睡得安稳,窗外月色正好,疏懒的月光静静笼罩着灵山。
夜间有淡淡的薄雾升腾而起,云山雾罩,缭绕的薄纱起伏飞扬。
一抹灵动的身影悄悄潜入了逍遥楼她的卧室中,轻移脚步走到了她身边。
他笑嘻嘻地想,钻进被子,搂住她:“嘿嘿,我可不要一个睡。”
楚向晚这小子,还是使了个法子跑上床来了。
他可没有邪念,只是真的盖棉被,纯睡觉。
夜色深浓,他睡得正香,忽然间感觉到体内一股邪气上涌,在身体内左冲右撞。
楚向晚猛然睁开眼睛,浑身冷汗直冒,脸色忽然变得通红。
他气喘吁吁地坐了起来,连忙气沉丹田,想要压制住体内到处乱闯的气,却根本没有用。
他知道自己又快控制不了了,他知道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心儿!心儿!”他低吼一声把她拉了起来。
柳随心朦胧地睁开眼睛,只见他双眼泛红,满头大汗,整个人似乎正在强忍着一种非人的痛苦。
“你怎么了?”她吃了一惊。
楚向晚低吼道:“你快点出去!你快点出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揪住胸口,猛然把她放下床去:“我叫你快出去!”
窗外明月高悬,透过绿纱窗照进房间,本来皎洁的月光此刻忽然变得魔魅起来,乌云遮住月光,天地瞬间暗了下来。
柳随心定住心神:“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我去叫大夫来。”
“不用,你出去,也别叫任何人进来!”他屏气凝神,气沉丹田,想要控制一下气,却根本就没有作用,只更让人更加无法控制自己。
柳随心却没有走,大步走了上来:“不行,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能就这么离开你走了!楚向晚——”她伸手摸上他的脸庞,却被他一把握住手,力道大得几乎快要把她的手给折断了。
“叫你走!”他猛然推开她,整个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倒在床上,痛苦地喘息着。
不行,不行,不行——
柳随心心中一怔,他这种症状,像是什么病情复发了似的。
难道他有什么怪病?
“啊——”他大叫了一声,捂住头低吼着,冷汗从额头簌簌直落,浸湿了衣衫。
痛——好痛——好痛!
“楚向晚!”她吓了一跳,急步走到床边,忽然发现他动也不动了。
“楚向晚?”她脸色一白,半晌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放至他鼻尖试了试。
她的手指刚刚放到他鼻尖,忽然被他狠狠握住了手,一双魔魅的眼睛睁大,不是往日的轻灵妖娆,而是冰冷嗜血的妖冶。
“你没事了?”她扬起一抹微笑,却被他拉到怀中。
“心儿,你很担心我吗?”他张开了红润的薄唇,在她眼前一开一合地喃念着,勾魂夺魄:“心儿——你喜欢我吗?”
她深吸口气:“你怎么了?”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心儿,你喜欢我吗?那把你的心挖出来给我好不好?”他嗜血的扬起微笑,修长的手指向她伸了过来。
柳随心吃了一惊,猛然推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对劲,眼前的人不是楚向晚!
他扬起笑容:“你不是喜欢我吗?那把你的心给我怎么样?”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薄纱拽地,在他身后扬起炫目的光芒。
乌发垂地,绝美的面庞上红唇上扬,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闪过一道魔魅嗜血的光芒。本来轻灵的眸子也被乌云笼罩。
“你不是楚向晚!”她往后退到桌边,背在后面的手握住茶壶。
他哈哈大笑:“我就是楚向晚啊,楚向晚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