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在不能保障自己生命的情况下,谈自由,谈随遇而安,本是奢侈。
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也要走下去了。
淑妃淡淡道:“是有人对了施法了吗?”
柳随心转眸看她:“是这样没错。我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淑妃点点头:“你陪着皇上吧。”她转身离开寝殿。
柳随心将目光转到龙释天身上,见他伤重,心中更是疼痛如刀绞。
这是她所伤,终究是她用刀插在他胸口。
“皇上,你要好好活着,若你死了,我就以命相抵。”她趴在床边微微叹息着。
这夜她满怀心事,照顾了他一夜。
因为受伤,龙释天很快不幸地高烧不退。
太医开了药,但是他根本就喝不下去。
如此下去,他的性命危急。
到了这种时候,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拿起药碗喝下药,然后贴上他失去血色的唇瓣渡药。
幸好,他终于把药汁喝了下去。
能喝下药就好,只要度过了最危险的这晚,他应该就不会有大碍了。
龙释天,你要撑下去!
为了江山,为了社稷,也为了……我。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萧临睿奉命带领朵颜三卫保卫陛下,朵颜三卫并不是三个人,而是三个卫队。这三个卫队是王朝最精锐的精英部队,一共三万精英。
别小看这三万人,一旦出事,他们将是最直接的保护者。
皇帝遇刺,人心惶惶,朝廷上下封锁消息,然而机密的几个大臣沉重的表情和皇城不寻常的动静都让百官议论纷纷。
要变天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身中剧毒的皇帝会死去,而一切将就此改变。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以让人意料不到的方式。
此刻,宏伟的摄政王府中,柳承浩正在听取心腹的报告。
结果让他很是吃惊。按照计划,无外乎两种结果,一种刺中皇帝了,一种没刺中皇帝。
但是现在,明明刺中皇帝了,明明皇帝伤情很重,还中毒了,可是他居然没有立刻死掉,甚至有继续活下去的很大可能。
问题出在了哪里?
钱斌是摄政王的探子头目,此人生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是他查勘消息的本领的确很强。
“王爷,根据宫内御医的诊断,皇上的确中毒了,但是,所中的毒并非剧毒,而只是普通毒物。”
问题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柳承浩心狠手辣,做事就要做绝,刀刃上淬的毒不仅世间罕见,天下少有,更是没有解药的。这会儿怎么可能变成了普通毒物?
柳承浩沉思片刻,问道:“那把匕首呢?”
“被十三卫收走了。”
铁骑十三卫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历代龙陵王朝都会安排这样一批人,他们都是家族世代袭承的,身份神秘,除了皇帝,根本不买别人的帐。
也就是说,匕首是不可能再拿回来了。
柳承浩并不是个小心眼儿,倒不是舍不得那把匕首。他是想看,匕首是不是被掉包了。
很明显,剧毒变成普通毒,这绝不是自然变化,而是有人从中作梗。
那些人做得十分隐秘,表面看一切都按照柳承浩的方向发展着,但是结果却会因为这毒而发生质的改变。
可能有人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不直接把阴谋说出来?
这就是聪明之处,将计就计,重点突围。
如果说出阴谋,柳随心依旧会被人控制,因为在她刺杀皇帝任务完成之前,她是不会清醒的。现在任务完成了,她也清醒了,一切又朝一个极妙的方向发展。
柳承浩未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消息传来时,他大笑三声,心想皇帝到底是没戏了。
就是朵颜三卫去了,余步轩去了也没用。
他的目的就要达成了。然而,事情发生了变化,始料未及。
是他们,那批在皇宫中暗中保护皇帝的势力。
“钱斌,务必把此事查清楚,本文要将掉包的人一网打尽!”他冒出了久违的兴奋感,久经宦海的柳承浩预感自己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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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兰麝余香弥漫在空气中,鎏金柱上的宫灯低垂,大殿之中灯火通明。
龙床上昏睡的男儿此刻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胸口好似破了个大洞,阵阵凉气直冒。浑身虚软无力,动也动不了。
他微微侧眸,忽然看到柳随心正趴在床沿上浅眠着。
此刻,她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苍白的脸庞上犹带泪风干过后的痕迹。
当时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闪现。
他没有暴怒地立刻指责她怎么了,一是他现在无力,二是他没有失去智商,知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异常的她,突然变得莫名其妙的她,当时在刺杀他时,她的反应根本就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有人做法控制了她。
他相信这点,因为她不会干刺死自己的事情,除非被人控制了。
没错,从法若寺回来之后她的反常几乎证实了他的猜测。
朦胧之中柳随心感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她缓缓睁开眼睛,刚好对上一双深邃乌黑的眸子。
半晌,焦距对准,她反应过来,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最后却是一悲。
“皇上,你终于醒了!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握住他的手,哽咽起来:“我是被人控制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龙释天有些诧异她的激动,记忆之中,她总是如一朵白梅,静静地盛开着。今日她这么激动,想必是情绪积聚到了顶点,瞬间爆发了出来。
“女人,哭什么?朕猜也不会是你做的。”他见她难得失控,居然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更惹得她热泪喷涌而出。积聚的担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是什么蒙住了她的眼睛,让她再也看不清方向,眼前泪雾迷蒙,她转过头,拭去眼泪。
就在这一刻,她下了一个决定。
终于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了。
终于到了。
“皇上,有件事我必须跟您说。”她郑重地说:“今日我全盘告之。我并非柳青青,我叫柳随心,是摄政王找来冒充他女儿的。”
他倒是没有太多惊讶,对于这种结果,他曾经想过,此刻确定了,也并没什么惊喜。
“刺杀朕的行动是摄政王安排的吧?”
她点头,终于将前因后果一一告之,说完心头如释负重。
终于还是告诉他了,这一切的一切,是该有个了结了。
龙释天沉默片刻,“柳青青死了?这倒真是离奇。”
柳随心淡淡道:“如今皇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是要如何处置我,都随便了。”
他挑眉:“朕没打算处置你。”他声音虽然低弱,但还是十分清晰明了。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他闭上眼睛沉思良久,听到她问着:“我想问皇上一件事情,请您据实以告。”
“说吧。”
柳随心沉浸了片刻,“皇上,你一直都把我当成你的一颗棋子吗?在你眼里,我是你的妻子还是棋子?”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惑,随即心口纠结,纤手收紧。
龙释天睁开眼睛,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你当然是朕的皇后。”
她轻笑了起来,唇畔一抹冷意:“皇上,那天我听到你和余太师对话,你说,我不过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往东往西都由你决定。我知道,作为一个帝王,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我也不例外。我只想知道,你曾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吗?”
也许她本不该问,因为她早已想到了结果。
龙释天大可以敷衍,大可以说一番甜言蜜语。
但他没有,他沉默了片刻,犹豫了一会儿。
此刻,他的心里也是矛盾复杂的。是,她是他的一颗棋子,刚开始他发现她不像柳青青时,就开始下棋了。他想通过她来麻痹摄政王。然而,几度缠绵,紫金山上对酒当歌的豪情,孟兰节上回眸一笑的温柔,山洞之中一语道破的悲伤,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脱轨。
棋子在他手中停留在自己要的位置,可是什么时候,棋子也有了生命,温热了他的手心?
几欲突破心防的潮流在心底翻滚,他知道,帝王,不该有任何的感情。
做,就要做到冷酷无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许久,他终于睁开眼睛,给了她一个明确的回答。
“你说得对,朕的心里只有江山。柳随心,朕确实把你当成一颗棋子。”
听到他的回答,她笑了起来,略带一分苦涩:“我早想到了。”
明明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为何她心底还存在一分可笑的期盼?
终究听到自己要的答案,她没有哭,而是笑了。
罢了,开诚布公了,一切都说清楚了。
还有什么是她不能说的?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去接受的?
他黑眸一沉,见她一贯清明的眼眸染上一抹淡淡的哀伤,不由想说其实也不尽然。然而,他什么也没说。
终于,她沉默了片刻,敛去了哀伤,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皇上,我跟您合作,一起扳倒摄政王,事成之后,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吧。”
她的目光沉静:“事成之后,请你放我自由。我不会再留在宫中。”
他微微一怔,半晌听到自己回答:“好,朕答应你。”
一切都说开了,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她起身离开:“我去叫御医来给您看看。”
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纱帘之后,背影几分瘦弱。
龙释天闭上眼睛,罢了,罢了,从此以后,他和她只是合作者,而非帝王和王后。
因为他在这个位置上,不能相信任何人。
因为他是帝王,而帝王自古以来都是高处不胜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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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西峰关正是烽烟四起,危机四伏之时。
赫连野到达西峰关时,西峰关守卫将军蓝枫正满脸愁色地望着关外驻守的胡夏国大军。
坚壁清野了半月,朝廷并未派遣兵马前来,幸好蓝枫是个极其著名的守城之将,发动城内百姓士兵全民动员,这才打退了胡夏国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可是,西峰关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即便有附近守兵调派增援,也只是杯水车薪,仅仅能自保而已。
就在此时,赫连野来了。
他带来了皇帝的消息,蓝枫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胡夏国三王子,他不清楚赫连野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赫连野是半夜三更直闯进他的指挥部的。
当时蓝枫还在灯下研究着战况,忽然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了房间,还没等他呵斥,黑衣人直接扯下了面纱,一张俊逸的男性面孔映入眼帘。
那双碧绿的眼睛让蓝枫知道,这不是本国之人,难道是胡夏国的奸细?
赫连野笑道:“蓝将军,这是皇帝陛下要我带给你的东西。”
他扔给他一封信。
蓝枫正怀疑着,“你又是谁?”
“我?就是帮你忙的人。不出三日,胡夏国自然会退兵。”
蓝枫打开书信一看,上面只画了一张弓。
弓?攻?
攻——以攻为守!
蓝枫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等他清楚了赫连野的身份之后,更是错愕。
皇帝居然拍赫连野来退兵?
终于等赫连野分析清楚形势之后蓝枫方才确定自己有胜算。
没错,现在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派出小部分突击队攻击胡夏国的大营。主要目的是烧毁他们的粮草。
之后再可派赫连野去劝退。这样带兵的赫连昌就有了退兵的理由——无粮草,天时地利不和。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欠一场东风。关于皇帝被刺,宫中人讳莫如深,一是太后根本不让人议论此事,二是摄政王也没有大肆宣张。
由于皇帝的授意,余步轩虽然不满,但也没有派人把皇后抓起来。
不然以她犯下的大罪,处死都是可能的。
此刻,距离皇帝遇刺已经过了三日,宫外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宫内是暗潮汹涌中的平静。
皇上程兵不朝,摄政王讳莫如深,余步轩一脸菜色,重臣如此,其他官员更是莫名其妙。
究竟出什么事了?
此刻的乾定宫没有朝廷上的风云暗涌,温暖宁静。
柳随心端了药碗,正在给皇帝喂药。
她安静地喂药,他安静地喝药。
白净的面庞因为数日的照料而有些苍白,黑眸染上几缕红丝,微微低敛着。
青葱玉指盛了一勺药汁,放至唇边吹了吹,才喂至他口中。
他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神奇。
为什么同样的一张脸,感觉却是根本不同呢?
柳青青让他厌恶至极,而这个柳随心,不仅不会让他讨厌,甚至还有几分欣赏。
这是一个奇女子,她屹立于波涛之中心如止水,身处后宫却依旧平淡如初。
终于喂完了药,她拿起丝帕为他擦拭嘴角,玉指拂过他薄唇,轻轻的战栗。
她是没有发觉,而他却心中一动,张开薄唇把她的食指含在唇中。
温热的触觉让人心中一颤,她却轻笑了起来:“皇上,您几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龙释天嘴角抽搐,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才松开。
她好笑地收回手指,上面一个月牙牙印。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皇帝。
正在这时候,外面的余步轩匆匆跑了进来,也顾不得规矩了,跪倒在地大叫道:“皇上,出事了。摄政王收拢了两大营的人马和京师的精锐部队在安华门前集合,准备出征。”
龙释天目光一冷:“哼,他倒真是够迅速的!”
“皇上,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掀开被子:“扶朕去安华门!”
“皇上,你现在不能下床,万一伤口裂开了……”她说的是实话,他的伤这么重,现在哪里适合去安华门?更何况他要去做的更是一件艰难任务。
龙释天摇了摇头:“不,朕必须去!如果大军真的开拔,就迟了!准备龙辇,朕要出发!”
余步轩脸色沉重:“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没有办法,现在只能如此了。
“皇上,我陪您去。”她也不再多说,小心扶了他下床,往外走去。
乘了步辇,柳随心让宫女在步辇内放了许多软垫,然后让皇上躺在其中,防止颠簸。
余步轩本来不想让她跟去的,只是龙释天一句话搞定了:“她要去。”
余步轩也不敢违抗皇命,三人乘了步辇向安华门开进。
路上余步轩一直在问:“皇上,您打算怎么办?”
“太师不必着急,我想,边关的事应该弄好了。”他闭目养神,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此刻的安华门早已是大军云集,柳承浩和兵部的人正在进行最后的调整。
大臣们管不了那么多了,皇帝可以胡闹,他们却不能看着皇帝闹。
兵还是要出的,所以在皇帝病重不上朝的这几天,大臣们都忙着征战的事情。后勤部队已经整装待发了,之后主力部队也将出发。
没几个人能理解皇帝的苦心。
听得消息,萧临睿也匆忙赶来,他还带着朵颜三卫一并前来,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皇帝,顺便阻拦大军开拔。
这次柳承浩组织了三十万人马,这些都是精兵。
安华门外金甲湛湛,今早有薄雾,但这并不影响出兵行进。
柳承浩是打定了主意要出征了,哪怕皇帝来了也没用。
大军尚未出征,皇帝已经乘着步辇而来。
和泉等奴才先行开路,人还没到声音先到:“皇上驾到!”
这一声大喝让士兵们为之一震,纷纷跪下。
柳承浩哼了一声,即便是看到萧临睿已经带着朵颜三卫来了,他也并不害怕。
皇帝又如何?现在的情景,皇帝不想出兵也得出兵。
还没等皇帝发话,柳承浩自己上前禀报:“回陛下,因为陛下身体微恙,微臣得知西峰关告急,必须立刻出兵救援,还请陛下准奏!”
他是先摆开了阵势再威胁皇帝同意,直接赶鸭子上架。
“朕不准奏。”他冷冷的声音传开。
龙释天看了看她:“扶朕下去。”
柳随心没有多说,扶着他下了龙辇,此刻龙释天因为胸口受伤,失血过多,浑身根本没力气,因此几乎整个人靠在她身上了。
但一下了龙辇,站立在官员士兵面前的他,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整个人依旧是那个气势惊人的天子。
他示意她放手,黑眸静静地扫过在场的几十万士兵,扫过一张张平凡的脸庞,扫到兵部的官员,最后定在柳承浩身上。“朕不准奏,立刻停止出兵。各营人马自回。”
他声音虽低,但一字一字斩钉截铁,坚定如石,那双黑眸瞬间蕴含了无限力量。
是先辈们奔腾的热血,是皇室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是万人之上,睥睨天下的霸气!
到底是天子啊!
士兵们被他气势所慑,无人敢抬头。
柳承浩却是冷冷道:“微臣是为了国家社稷,当年大行皇帝临危授命,将江山社稷交付微臣暂理。如今微臣为国家出征,有何不可?”
龙释天听他拿出先皇来压他,心里愤怒,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一句话就让柳承浩无语:“但现在是朕的江山!西峰关之围不日可解,无需出征!”
众人面面相觑,皇帝又不能未卜先知,他如何能做得了胡夏国的主,让胡夏国的人退兵?
这简直是笑话。
柳承浩不客气地笑了起来:“陛下,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是不会退兵的!”
龙释天神秘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吧,朕肯定捷报会传来。”
皇帝如此肯定,官场老手柳承浩也没当他是在胡扯。他心中转了几圈,心知必有内情。
“皇上,微臣身在兵部尚书之位,就要尽其事,今日老臣以摄政王之身份,命令大军出征!”
他亮出了兵符。
有了兵符就能推动兵马出征。
而这么致命的兵符却不是在皇帝手里的。
就在此刻,一声大喝传来,萧临睿拔剑堵住了往城外去的路:“谁敢离开,除非从萧某的尸体上踏过去!”
朵颜三卫早已堵住出城的路,要知道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萧将军,你别不识时务!边关告急,你身为龙陵战神,却不积极出兵,倒还阻挠老夫出兵,你是何居心?难道你早已跟胡夏国同谋了?”
这句话厉害,居然把叛国通敌的罪名压在了萧临睿身上。
萧临睿根本不理他,冷冷道:“西峰关战事根本没有告急,而且即将结束!胡夏国很快就会退兵。既然如此,大军也不必出征了。”
“萧将军如何知晓的?有战报吗?”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忽然半空中传来一阵大笑声。
众人一阵错愕,那笑声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清澈似叮咚泉水,调皮似溪中蝌蚪。
笑声婉转,琴声飞扬,婉约清扬,似天上仙音,将人的心魂都涤荡了一遍。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半空中哪来的人?哪来的琴?
正在众人惊讶莫名的时候,忽然有人指着东方叫道:“看!”
众人往东方日出的地方一望,本来朝霞初起,红日冉冉上升,微微的薄雾朦胧。而那薄雾之中渐渐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黑点越来越近,终于众人看清了——那是一顶软轿,由四个白衣少女抬着从半空中飞了过来。
软轿中坐了一个白衣蒙面人,一袭宽袍大袖,衣袂翩翩,正兀自抚琴,好不潇洒自在。
少女明丽如朝霞,自飘渺的雾中来,发如黑夜,丝带飘飞,嘴中还吟诵着奇怪的话语——
“逍遥风流逍遥琴,诗剑茶酒醉红衣。
沧海浮波飞碧霄,唯我逍遥数第一!”
少女们口中吟诵着诗句,而软轿上那人忽然抱着琴飞出了软轿。
阳光撕裂薄雾,裁出他的一条剪影,朦胧得似真似幻。
脚底,波澜微兴,他踏云而来,迎风似箭。
他飞身而来,停在安华门外屋檐上盘膝而坐。
那人白纱蒙面,只露出一双乌黑炯亮,闪亮如黑珍珠的眼睛。这眼睛来回转动着,凤眼上挑,勾魂夺魄,似妖娆的水妖。
他发如乌翅,只簪了根白玉簪子,越发显得黑白分明,意态风流潇洒。此刻只见他斜卧房顶,咯咯直笑道:“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不欢迎我吗?”
他倒是不自觉,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谁知道你是谁啊?
旁人还在愣怔之时,柳随心已在心中惊道:“难道又是那妖孽?”
她猜得没错,果然又是这妖孽。
楚向晚其人每次出场方式都是别出心裁,非让人惊上一回不可。
这次果然也是如此。
“何方人士,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皇宫!”柳承浩呵斥道。
楚向晚冷哼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