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转身离去,我颓然坐在床上,手握紧丝被,内心纠集,却又不知为何。喘不上气来,我只好起身向外面走去,反正也不再是秘密。
到了毡帐的门口,我掀起门帘,卫兵对我点头,我冷冷地说:“我想去那片白桦林走走,你可以跟着。”
那士兵点头,我在前面缓缓地走着,他在我后面紧紧地跟着,细碎的脚步踏破了宁静的夜。
终于来到了白桦林前,夜晚的这里有些雾气,而月影幽幽地在树梢闪烁,树林里却是一片漆黑,我只好却步。
走在自然的怀抱里,我终于可以呼吸了,这潮湿的空气中带着秋天肃杀的味道,谁能知晓明天的大婚又会怎样,不过有他的承诺,我想紫墨不会再像青娅那么凄惨又凄凉。
不自觉地走到小溪边,远远地看到几点绿眸,我知道那是色勒莫,我远远地看着它们,一个小小的身影靠了过来,巴特尔它长大了不少,可是在狼群中还是那么弱小,我抱起它,它湿湿的鼻尖蹭着我的手,看来它还记得向我撒娇,只是再过不了多久,它就该独立捕食了,到那时,前路多艰,它是否应付得来呢?
放下它,任它跑回狼群,我往回走,依旧是细碎的脚步。
回到毡帐,我毫无困意,坐在窗前,眼看着天一点点地亮了,人们忙碌着为今日的大婚做着最后的准备。绿草茵茵,蓝天白云,铺天盖地的红色渲染着喜庆的气氛,而我却第一次觉得红色在这种景象下是那么的刺眼,犹如我的心情。
我放下窗帘,缓缓回到床前,躺下,虽无困意,但我真的很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
外面的噪音越来越大,我捂住了双耳,可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过来,很多孩子在欢快地尖叫,女人们和男人们的笑声交替着,没有片刻的宁静。
门帘一挑,莽青走了进来,他端着一个银碗走了进来:“这是左屠耆王一早打的野鸭熬炖的汤,他让我给公主送来。”
我点头:“你放在那里吧,我现在还不想喝。”
“左屠耆王怕你烫到,已经倒了几次碗,现在的温度正好,呆回儿会凉的。”莽青依旧端着。
我只好起身,接过银碗,淡淡地说:“何必在今天做这些。”
莽青微笑:“左屠耆王说越是今天越要这样做,因为你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你是他的影子啊!”
影子?那是多早以前的对话了,我都快要忘记了,而他在今天提起,多么的讽刺。
我缓缓喝下野鸭汤,味道鲜美却隐隐有些苦涩,我把碗递回给莽青,抬眼问他:“现在外面的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马上就要抢羊了,会更热闹的。”莽青淡淡地笑。
我点头,莽青问我:“公主也出去看看吧,自从来到这里一直在这里闷着,会憋坏的。”
我想了想,也是,两千年前草原上的婚礼我应该看看,于是我下床走了出去。
秋日的阳光虽然明媚却少了热度,围场中众多匈奴青年围着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羊哄抢着,我觉得无趣,转身要走,却不知头曼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莽青也是一愣。
头曼淡淡地说:“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这样无趣的游戏,想看看真正的狩猎吗?”
我摇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又是谁的猎物呢?一样的血肉模糊,一样的无趣。”
头曼仰头大笑:“后日就是我匈奴的秋闱了,到时你自会知道谁是谁的猎物。”
我凝眉,妩叶走了过来,惊愕地看着我,她也许不能理解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对她点点头:“他很安全。”一句足矣,妩叶露出美丽的笑容,她转向头曼:“狩猎就要开始了吗?”
头曼点头不语,妩叶温婉地笑:“再好的猎手也难逃终成猎物的命运,只是真的悲哀,猎手不是好猎手,猎物不是好猎物。”说完她转身离开,头曼握紧了拳。
当晚,冒顿依旧先来到我的毡帐,我问他:“你是猎手还是猎物?”
他凝视着我:“曾经我是猎物,但现在我有了当猎手的能力。”
“猎手的能力?”我叹气。
“是的,一击致命的能力是猎手的最高境界!”冒顿淡淡地笑,充满着自信。
我凝视他的绿眸:“猎手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决不能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否则就是猎手的失败。”冒顿笑得更深。
我点头,看来他们都心知肚明后天将要发生什么,我深深地叹气:“夜深了,你回去吧。”
冒顿摇头:“我答应过你不亏待紫墨,而我能对紫墨的好,就是不去接近她,今天我在这里安寝。”
无法拒绝他的请求,我沉默……
后天的一早,天阴沉沉的,对于匈奴的子民,一年一度的秋闱是最令人期待和兴奋的事了,众多青年男子整装待发。
大旗下,头曼英姿勃发,冒顿似笑非笑,妩叶盛装打扮,他们各有各的心事。
一行人向秋闱的猎场进发,莽青请我坐了马车,我想拒绝,却又想去送头曼与妩叶一程,因我知道今天就是诀别。
到了猎场,头曼对所有要参与狩猎的人说:“月亮神要施舍她的恩赐了,你们要让自己的毡帐填满猎物的尸骨,这样你们就不会在荒芜的冬季饿死;你们要将猎物的皮毛为自己做好皮袍,这样你们就不会在寒冷的冬季冻死;你们要挖出所有猎物的心脏,把它祭奉给伟大的月亮神,因为每一颗心脏都有它的梦想、有它的秘密,有它的尊严!”
众人呼喊,猎人们催动胯下的马匹冲了出去,头曼看了眼冒顿亦冲了出去,冒顿带着12骑跟了上去。
我和妩叶在在悬崖前,看着下面宽阔的猎场。头曼的雄风不减当年,不一会儿,射杀了几只鹿、羚羊、野猪。
突然一只豹子出现在头曼的前方,头曼举弓搭箭,“它是最快的猎手,而我的箭会更快!”身后的冒顿也悄悄的抽出一只鸣镝,搭在弓上,对准了头曼的后心!
我站在上面看得真切,想出声提醒,却枉然……“嗖……”头曼的箭已射向了那只豹子,身后亲兵们的弓箭也雨点般射向豹。“啾――”冒顿的鸣镝却射向头曼。“嗖嗖嗖――”12骑的箭,雨点般射向头曼。顿时,血肉横飞……
妩叶微笑着走上前,纵身跳下悬崖,那微笑一直凝固在她的脸上,没人能懂她微笑的含义……
低垂的碎云遮住了太阳,一大片厚实的灰黑色云从西方地平线上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