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见我沉默,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茶包,走过来放在我的手上,对我说:“这是紫墨让我给带来的茶,她说明天下午来找你喝茶,既然已经把话带到,我就回去了。”
我将茶包放进了衣袖中,沉默着送逍遥王出去,他又是到楼梯转角的窗前跃身而出,而眼睛一直与我对视,我甚至有些慌张,他猫样的眼睛里,有很多很多的内容,我只能对已经落在地上的他点点头,转身先离开。
却在抬脚上楼时,望见叶护站在楼梯口看着我,我略一皱眉,心底有一丝无奈。
叶护对我暖暖地笑:“今夜的风很舒服,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的笑容让我心中的乌云暂时地散开,于是我站定,等他下来,我们一起向下面走去,静静的夜里,我们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不禁一笑,叶护亦笑:“这里和我们匈奴的毡帐不同,我有些怀念在匈奴的日子了。”
我叹气:“我却宁愿忘记,甚至宁愿我从来没有去过。”
叶护问我:“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去我们匈奴?又为什么会和我一起离开?”
我望向他,深吸了口气,惨然道:“一开始我是被挟持的,然后我就想帮那个挟持我的人一个忙,可是自从我离开精绝国,一切都无法控制了,包括我的心。和你逃亡,是你父亲的安排,也是我的自我放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理由。”
叶护看向我,眼底有着明了,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巴特尔发出的呜咽声,我连忙转身上楼:“看来要带上它了!”
叶护拉了我的手臂:“还是我去抱它下来吧,你在这里等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突然冒出一丝不舍,我被这丝不舍吓了一跳,转念,我心下明白,叶护早晚有一天会这样留下个背影给我,远走或是不在人世,我徒劳地伸出手,叶护似有心灵感应般回头看我,我的手就在半空中停留,眼泪狂涌出来。
叶护连忙又下来,拉了我的手:“怎么了?凝烟?哪里不舒服,还是刚才逍遥王说了什么?”
我摇头,看向他:“我并不是凝烟,也不想是她!”
叶护有些慌张,摸上我的额头,我轻轻摇头:“我没有生病,说的是实话,只对你一人说起,以后也不会再说了,因为无用。”
叶护关切的眸直视我的眸,我的眼泪却不自觉地又流了出来,他抬起双手轻轻抹去:“你的心里藏了太多秘密,太多痛楚,应该放一放才好。有时就是这样,拥有的太多,是一种负累,应该学会失去,失去一些,才能让人轻松,让人珍惜。”
我透过泪光,凝视着叶护,他不仅有温暖的笑容,还有善解人意的心,我叹气了,心底有痛……
巴特尔一声紧一声的呜咽,叶护对我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摇头:“正应该出去走走才好,你去抱它下来吧,我在这里等你。”说出这句等你,我的心一沉。我答应过冒顿等他,可那是嘴里说的,心里并不想,而对叶护这句等你,却是心口一致,也许头曼和妩叶的真正目的就是让我来守护叶护吧,让他活下去,可我是否做得到?他也许会因为我死得更早,更惨。
胡思乱想着,叶护已经抱了巴特尔过来,我站在他身旁,一起下楼,出了客栈,向后面的一片绿地走去。
天不是那么透彻的黑,有些墨蓝,又有些雾蒙蒙的,像极了天鹅绒的布料,而那些点点的星就是布料上的水钻,闪烁却不耀眼。
巴特尔一到草地上就要撒欢,我突然想起下午它的英勇,连忙蹲下,叫它过来:“下次遇到蛇不要再和它逗了,万一受伤怎么办呢?”小巴特尔挣扎着跑了出去,跑了几步回头望向我,眼神里有一种坚定,还有一种坚持。
我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叶护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同样仰起头看向天空。
叶护沉默了,我亦沉默,过了一会儿,叶护突然说:“你的身上是什么香?”
我闻了闻,一股薰衣草的味道,我找了找,从衣袖中掉出那个茶包,我拾起,原来是这个味道,我说:“明日,紫墨要来和我喝茶,就是这个。”
叶护接过:“灵香草!以前,王庭旁边的开阔地上种满了这香草,是大阏氏种的,不过她管这个叫伤心兰,她还给我讲过一个美丽的传说。”
我突然被这花勾起伤心,于是说:“其实这花的花语是等待爱情,我一直觉得它太过无奈,所以不是很喜欢。你听到的又什么样的传说?”
“等待爱情?嗯,那个传说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叶护沉默了下:“大阏氏的爱情走了,就再没有回来过,所以她也一直在等待吗?怪不得冒顿会那么生气地把那么一大片的灵香草都砍了。”叶护不禁回忆起以前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要给我讲那个传说,于是对我笑了笑:“那是我们匈奴一个很古老的传说。相传很久以前,太阳神与一个名叫香草的匈奴女子相恋。为她流下了第一滴眼泪,太阳神为了与她相伴,每天要割去腿上的一块肉给三脚的乌鸦,让它帮自己在天上巡弋,虽然太阳神每天都要忍着剧痛,但他们依然很快乐。可快乐很短暂,太阳神还是被抓回了天上,被抓走前他又留下一滴泪,泪化作一只蝴蝶去陪伴着他最心爱的女孩。香草每天傻傻地等着太阳神回来,陪伴她的只有那只蝴蝶。香草日日夜夜的在太阳神离开的园地等待,最后,化作一株小草。每年会开出淡紫色的花。它们每天迎向太阳,等待着他再次归来。人们叫那株植物为灵香草,确实是有等待爱情的意思。”
我摇头:“爱情并不是等待来的,所以我不喜欢这花。”
叶护亦摇头:“爱情需要守护,也是一种等待,一种坚持。”
我沉默了,想起了大阏氏、青娅,她们一直在等待,等待的结果终是心碎。而头曼、妩叶呢,他们一直在坚持,坚持着自己的爱,却让他人痛苦万分,自己更痛苦。冒顿呢?他的爱是霸道的,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只想逃掉。
一想到冒顿,我就不自觉地想逃避,转头看向叶护,我问他:“你的爱情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