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坐起身,防范地看着他——头曼单于。
头曼则是享受地上下打量着我,然后缓缓地说:“匈奴的草原比你精绝的沙漠要美得多吧?”
我分析着他话语中的其他涵义,保持着沉默。
他笑笑,那笑容很冷,很像冒顿的笑容,斜睨着我等着我的答案,我平静地说:“在草原,美丽的景色不过一季,过了这一季,和沙漠毫无区别。”
头曼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继而点头:“你说得不错,只是第二年的这季,这里又是生机无限,而沙漠则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我反驳道:“沙漠中一样有美丽的生命!而且,那里的生命才是最顽强的,不求天,不求地,只求自己。”
头曼眯起眼更仔细地看我:“你的确与众不同!”
我低下头,沉默。
头曼又问:“我的妩叶与你相比,谁更美丽?”
我不假思索:“答案自在你心。”
许久,头曼才说:“你真的要做我的女人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我立即抬起头,看向他:“你认为呢?”
头曼再次大笑:“你太聪明,也懂得保护自己,但愿你在这里能快乐的活着。”话音刚落,眼光立即冷酷起来:“只是不要在我面前耍把戏,我与冒顿之间的问题,只有我们才可以解决,你帮不上任何忙!我只要他恨、恨任何人、恨所有人,只有这种怨恨才能让他大有作为、才能让他称霸草原,甚至整个西域,才能解除我的怨恨!”说罢,他竟有些悲凉地看了我一眼。
我在头曼悲凉的眼神中一怔,他立即收敛了所有情绪,冷冷地说:“如果你真的要做我的女人,今晚就把你出给月氏昆罗的题目给我吧,我会给你答案。”说完他随后扬长而去。
我愣在原地,思索头曼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思索他的悲凉何来,思索着他要给我的答案,也拼命回忆曾看过的书籍记载,却没有任何头绪与答案。
……
收起所有的思绪,我走到帐外,不出所料,门口的守卫都换了人。我要来了粗麻绳,开始结扎那个“戈迪亚斯之结”。这次很顺利,不过1个时辰就弄好了。而此时的天又黑了。
守卫进来告诉我,明日我会与冒顿离开王庭,所以大帐摆了酒席,妩叶也差人送了匈奴的服装给我,我没有任何心情,随意地挑了几件换上,带上“戈迪亚斯之结”随守卫向大帐走去。
远远地看到青娅和冒顿走在前面,我故意放慢了脚步,环顾起四周,来了几天,却并没有浏览这里的风貌,而明日又走,谁知回来时,这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景况。
夜晚的风凉凉的,把午后的酷热吹得散尽,草原上翻起草浪,起起伏伏。我不禁停了脚步观赏,散落的帐篷透出温柔的光,天上的星也柔柔的,一切都是温柔的,只是远处传来马的嘶鸣与刀剑相交的铿锵之声,时时提醒着我,这里是匈奴。
真不记得史书上还有哪个民族比匈奴更好战,这种争斗不光是对外,还有更多的兄弟、骨肉相残……
想到这些,我深深地叹气了,守卫也催促我前行,我不再感慨,向大帐径直走去。
进了大帐,灯火通明,帐内坐满了人,看见妩叶向我招手,我默默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的空席上坐了下来。
青娅坐在对面对我笑笑,我亦微笑,眼光流转,看见冒顿眉头紧锁,我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托盘中我的“题目”。
头曼威武地走了进来,嘈杂的大帐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起身行礼。他径直走到我的身边,看着我面前的托盘中的“戈迪亚斯之结”,哈哈大笑:“这种简单的把戏也称得上难题?”说罢他抽出腰刀,一下就把这麻绳球劈开了,连那托盘也裂开了,麻绳散落了一地。
头曼看向我,骄傲地说:“解开了!”
青娅惊呼:“匈奴人都这样解绳子吗?”
头曼看向她:“匈奴人从不这样结绳子。”他又看向冒顿:“对吧?我的儿子,如果结很难解,这样最简单。”
说完他又看向我:“我的答案可以吗?”
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毕竟亚历山大就是这样解决的,于是,我冷静地说:“你并没有解开,而是毁灭,虽然说毁灭来得更快捷,但并不能说你的答案就对。”
头曼冷笑:“还有什么比毁灭更对的答案?”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王座。
宴会开始了,众人竭尽所能地欢笑,而笑不达眼底。
我将散落的麻绳拂到一边,抓起餐盘中的羊肉专心吃起来,忽视周围一切探寻的目光。
才吃下一块烤羊肉,头曼又发话了:“冒顿!你认为你的女人最重要的应该是美貌还是智慧?”
冒顿看了一眼青娅转头对头曼说:“我还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认为的。”
头曼露出冰冷的笑容:“女人只要漂亮就好。”他又看向妩叶和我:“不是吗?”
妩叶点头:“单于说得对,美丽是女人的资本。”
我不由得撇嘴:“女人不必太美,只要有人深爱就好,女人不必太富,只要过得幸福就好,女人不必太强,只要活得尊贵就好。”
旁人惊讶地看向我,我依旧悠闲地抓起一片烤得正好的羊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头曼看向叶护:“我最喜爱的儿子怎么认为呢?”
叶护淡淡地说:“女人因为漂亮而尊贵,再因尊贵而更漂亮。”
头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狂笑道:“我的叶护总是说得这么有道理。”
叶护淡然地回:“父亲谬赞了。其实,我觉得凝烟的话更有道理。”
我瞥向冒顿,他正咬着嘴唇,攥紧了拳。我摇头,在心中叹息,这个头曼到底在做些什么?我看向头曼,他也正看着我,我没有转开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他冷酷地笑了下,招手唤来女仆给自己的酒杯斟满,他用手捏住那个女仆的下巴,仔细端详:“你也算是个美人啊。”
下一秒,却传来那个女仆的惨呼,她掩住面孔的手,指缝间流出鲜血,众人愕然地看向头曼,他细心地擦去戒指上的血迹,冷笑:“漂亮并非资本,也有失去的可能,而这毁灭的利刃只有在我的手中。”
那个女仆跑出大帐,众人低下头,默默地进宴。乐声响了起来,舞娘进了大帐,欢快地歌舞一扫刚才的血腥。
我转头看向叶护,他的眼中有怜惜,我低声问他:“她会怎样?”
叶护摇头,轻叹:“会死。”
我吸了口冷气:“那怎么办?”
叶护依旧摇头:“他想毁掉的东西,命运只有这样。”
我再吃不下任何东西,悄然离开座位,到了帐外,我的守卫依旧在那里等候,我对他们说:“我想去看看刚才跑出去的女仆。”
一个守卫问:“单于准许了吗?”
“我和她一起去,然后再把她送回来。”身后传来叶护的声音。
我转头对他笑笑,守卫不再说什么,而是跟在我们的身后,向一排仆人们休息的帐篷走去。
刚走近第一个帐篷,就听到哽咽的哭声,我们寻着哭声来到了第三个帐篷,挑帘走了进去,那个女仆正捂着脸哭泣,我蹲下身,轻触她的手,她惊恐地甩开,在看到叶护的时候,才恢复平静。
叶护对她笑笑,说:“子春!你别害怕,她只是过来看看你,想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那个叫子春的女仆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看向她的脸,她净白的左脸颊上有4道血痕,触目惊心。
我对守卫说:“有什么处理伤口的药吗?”
一个守卫转身去取,我对剩下的那个守卫说:“再取些清水来,需要冲洗。”那个守卫也出去了。
子春急急地拉住叶护说:“我今日难逃一死,因为单于已经发现我并没有哑了,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就是快逃,带上妩叶逃得越远越好,否则就是毁灭。”说完她突然从怀里抽出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
喷涌出来的血溅在我和叶护的脸上,我惊愕地看向叶护,他也是一脸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