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我见过,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就是叶护的母亲,我站在门口揣测她来此的目的,她先开口了:“进来吧,我是单于现在唯一的阏氏——妩叶。”
我俯身走进帐篷,在她对面坐下:“想来我不必自我介绍了。”
妩叶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听说这两日你在闹绝食,今日却这样神采飞扬,真是奇怪。”
不明她的来意,我只好先微笑:“并不是什么绝食,而是骑不惯马,颠簸得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直视我的眸:“我不知你为什么来,也不知你为什么会答应做单于的大阏氏,但我只想劝告你一句——知难而退!”
我依旧微笑着说:“我答应过要帮朋友的忙,虽然事先不知道他的要求是什么,但是应承了事情一定要实现。”
妩叶把视线调向别处,淡淡地说:“我不是来向你示威的,我只想给你提个醒,看你也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
我疑惑地看着妩叶,等她的下文,她摇头:“很多事不能提,更不能去回想,太苦了。”她凄然地说:“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来劝你的就好,你要处处小心,匈奴的男人都是狼,凶狠的狼、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狼,当然,除了叶护。”说到叶护,她的面容温柔起来。
我也叹了口气:“要劝诫他人,自然要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他人才能借鉴,如此含糊,怎能让人看出是真心的劝诫呢?”
妩叶默默地看着,美丽的眼睛中充盈了泪水,如此模样,真的惹人怜爱,而她眼底的那抹苦涩让我不好再追问下去了,想来一定是有什么痛苦的过往吧。
我点头:“谢谢你的劝诫,我相信这些是出于你的真心,也请你好自为之。”
妩叶和我对视了很久,才起身默默离开了。
我独自坐着,这里的一切都不是表面上那般平静,各有各的辛酸。
中午的时候,冒顿回来了,进来就问:“妩叶来过了?”
心下明了,一定是守卫向他汇报了,于是我点头:“她只是来看看我有什么不便而已。”
冒顿望着我,我看见他脸上泪痕未干,同情不自觉地挂在我脸上,他冷漠地将脸抹了抹:“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流泪!我不想再这么痛苦,我终于可以躲开他的视线,展开翅膀了。”
“等青娅来了就走吗?色勒莫它们什么时候会来?”我捡最不容易勾起疼痛的话题问。
冒顿向门外走去:“青娅已经到了,正在金顶大帐中,我来接你过去。色勒莫它们会在1个月后找到我们的,它不会和我失散。”
我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向大帐走去,一路默默。
进得大帐,立即听到青娅的声音,我循声望去,青娅正坐在妩叶的身边和她说话,我转头看向冒顿,如我所料,他一脸的厌恶。
青娅也看到了我们,立即跑过来,拉起冒顿的手:“你还好吗?”
冒顿冷漠地看着青娅,把手从她的手里抽离出来:“你辛苦赶路很累了,坐过去吧。”
青娅很难过地看向我,我拉了她的手,点点头,她凑过来,小声对我说:“我真有些埋怨他呢!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赶来,这么悲伤的时刻,不是更需要人陪吗?可是他选了姐姐你一起赶来……”
我的心一紧,如果可以,我才不想和他一起来呢,我难过得转身就往外走,结果撞上了刚进来的叶护。他扶住我,连连道歉,然后扶我向妩叶走过去。
冒顿也拉了青娅跟过来,并冷冷地说:“你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要乱讲话。”
我和叶护坐在头曼的右手,妩叶这边,冒顿和青娅坐在了对面的地方。
听着他们无聊的对话,困倦袭来,我的头低了下来,叶护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腿,然后轻声说:“你想知道刚才为大阏氏送行的场景吗?”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瞌睡,免得出丑,我点点头,他说:“冒顿哥哥让人在图拉河流经山坳,河水最深的一处断了流,在河底挖了很深的一个墓穴,等大阏氏的棺椁和随葬品放进去后,立即填埋,然后将河水引回。”
我有些好奇起来:“河水很窄吗?才两天的功夫就完成了吗?”
叶护点头:“因为哥哥承诺不要任何生祭,所以很多人都来帮忙,诚心为大阏氏送行。”
“生祭?难道这里还要用人来殉葬?”我有些惊讶!
叶护说:“是的,不仅是仆人会殉葬,就连参与陵墓修筑的人也会死,这些事情真的太可怕了。不过,这次哥哥做了例外,希望他能让父亲就把这条规矩废了才好。”
妩叶坐在旁边,看了看对面的冒顿,柔柔地叹了口气:“只怕到时会有更多的人殉葬。”她说得很轻,只有坐在她身边的我听见了,我看向她,她淡然地笑笑,然后端起**酒,妩媚地对王座上的头曼说:“大单于,您也累了,喝了这酒,就休息一下吧。”头曼点头。
于是,在坐的人,都端起眼前的酒杯,象征性地喝了下,就都告退了。
走出帐外,是浓烈的阳光,青娅走了过来,拉起我就走,到了围栏处,才急急地说:“姐姐,你真的为了帮冒顿,竟然答应要做头曼的大阏氏吗?我!我刚才还错怪了姐姐,我好难过。”
看着青娅关切的眸,我故意笑笑:“这并没有什么,缓兵之计,或是说为了得到信任吧,答应下来,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是半年后的事情。”
青娅落了泪下来:“你如此帮他,我们要怎样才能报答你呢?你太委屈了呀,不如让我哥来帮冒顿的忙。”
我摇头:“以冒顿的骄傲,他怎么会让你哥来帮忙呢?虽然这是你们的家里事,但也是国事,怎么能让他国的人来帮忙呢?”
青娅点头:“姐姐可要处处小心啊。”
我握紧了青娅的手:“你更要小心啊,有很多麻烦都在等着你们,你要好好帮冒顿。我只能帮这么多,如果半年后真要我嫁给头曼,也许我会逃或是死!”
青娅抱住我,哭着说:“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一定帮你!”
我笑了笑:“明天我会和你们一起去狼居胥山的牧场,分离并不会那么快,所以别难过。”
和青娅在帐篷前告了别,我走进去,合衣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却噩梦连连。睁开眼,一个更让我害怕的面孔正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