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穿过人群,快步走到他的面前,长睫轻抬,目光迎向他的视线。然后声音在风中散开,细细软软。她说:“你回来了。”
君熠耀并不曾开口回答,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苍白的唇紧紧地咬着,他也想摆出一副无碍的样子,可是,额上沁出的冷汗出卖了他。
“我扶你。”动了动嘴角,波澜不惊地吐出一句话。
他依旧费力地点头。在全城百姓的注视下,任由她扶着他走进府邸。一步一步,有些迟缓,却依旧是意气风发。
然而,刚踏入门内,她便在他耳边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
话音刚落,她感到肩上一沉。转头去看的时候,他的脸落在她的肩上,嘴角却若有若无地挂起一丝……笑意?不,或许,只是一瞬间的满足,一种欣慰。
沈君择赶紧吩咐下人找来大夫开始清理伤口,院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端水,清洗,包扎,换衣……
自然,最棘手的是君熠耀。当箭被拔出来的时候,他痛地闷哼一声,便将嘴唇咬得更紧了,不让声音吐露出来。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枕头。
“伤得可真深。”大夫打量着他肩上的伤口不禁感叹了一句,目光中多了几分钦佩,手脚更加小心、利落。
“废话,都贯穿了肩还能不深么?”非缘说了一句,去看君熠耀时,目前中带了少些的责怪。
慕洛紫说这叫死撑,沈君择立刻赞同了。君熠耀咬着唇苦笑,算作是承认,接着任由他们将药敷上包扎。
“这几天别乱动伤口。”大夫走的时候吩咐道。
“知道了。”慕洛紫代替君熠耀回了大夫一句,然后目送他离开后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人,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凝重。
这算是他们来敦煌的第一场败仗,第一次输的一塌糊涂。而现在,她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但是,她什么都不曾提起,因为……
――那个人,他懂。
“方才我们撤退的时候……”君熠耀想了想开口。
“好像是他们营帐被烧了?”沈君择接道。
“……那得好好查查。”
“恩,你先休息。”
(二)
第二天一早东蛮人送来了一个匣子,沈君择打开一看,眉尖不禁微微拧起,他抬头看看非缘,送非缘的眼中,他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他们不认识这颗人头。
可是,她认识。
慕洛紫看着那头颅,嘴唇紧抿。
“阿紫,你认识她?”非缘注意到她的神情便开口问道。
“恩。”她点头。
那人正是那天在大漠里的土匪头子,她自然认得。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慕洛紫的目光微微一聚,若是结合其昨日的状况,或许一切都好解释了……
“葬了吧。”片刻后,她缓缓说道。
沈君择与非缘并没有问缘由,虽说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看着慕洛紫的神情,心中自是知晓昨日的事与他多少有些关系。
“好。”沈君择应了一声便叫来将士将头颅厚葬。
她点头,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但是呼吸却冷了许多。“我去看看阿耀。”说完,她转身走去。
君熠耀的听到这个消息时,袖子的手已经握成了拳。眼底寒光四射,令人远远地便能感受到他的杀气。
他用力一撑床板想要站起来,却被一双纤细的手按了回去。
“阿紫!”
“敦煌还需要你。”她淡淡地开口,语气中却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或许这对他们来说是个不错的结局。”
死也是?
但是对于大漠上打劫为生,这样未尝不是一个善终。
死,无愧于天地——
“我明白了……”他喉头一动,声音沙哑了许多。
她缓缓松手,将目光停在他的身上,却什么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