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嫇儿见此也不强迫,淡漠地朝沦澜释然倾笑。彷若彼此间的隔阂已悄然逝去,与其隔腹度日,曾不若坦诚相待。
“无妨……”沧嫇儿缓缓吐出二字,继续望着窗外朦朦世界,“本宫对世俗本无贪恋,不便全然相告。”
但谁又可知,那倾城一笑可敌世界任何尤物;谁又可知,那蓦然一笑已深深烙印于少年心中……沦澜竟被迷得失神,悠悠道,“此生得汝,吾之幸也!”倚窗少女暗自隐笑。
“窗边风大,来……”迅雷不及掩耳,沦澜拂去嫇儿长发,煞是温柔地挽起玉臂,将嫇儿埋入怀中。
“笨小鱼,此人,如罂粟,美而引人,确实毒物不可接近……无需本王告知,不用多时,你便有体会……”少年握着沧嫇儿的手紧紧不放,然其视线却甚是飘渺地望去远方。沧嫇儿似乎已然习惯于沦澜的拥抱,不作反抗。却不知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在悸动着,随时会迸涌而出。
此时,一直出神的少年突然开口,道,“笨小鱼歇息,本王还有些琐事……”随即环抱着沧嫇儿的手渐渐卸下,起身离开,其身影逐渐淡去。沧嫇儿微叹,真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主儿……
沧嫇儿走至镜前,仔细端倪起发髻上那株碧簪,竟不禁痴笑起来。而一个男声不知从哪传出。“小媳妇,对着镜子傻笑啥呢?”沧嫇儿净是一惊,好不尴尬……本在前屋的黑衣少年悄然走进,“小媳妇真好看,难怪小澜不要我……”少年嘟起了两片薄唇,似是不满。
细细瞧来,镜渊的貌相不比沦澜逊色,亦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却是与沦澜散发着浑然不同的气质。虽是痴儿,却难掩骨子里那份傲气,一头乌发飘然,黑色双眸神秘不可测,而那樱唇泛起殷红,精致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好不俊朗。
沧嫇儿瞬时敛起之前那副失态模样,转而淡漠看着眼前人,道,“不知二皇子找寻本宫所为何事?”
“本宫?小媳妇是本宫?嘻嘻……”痴儿歪着脑袋,净是冲着沧嫇儿傻笑……
“本宫乃深海人鱼公主沧嫇儿,暂居此地,请问有何不妥?”沧嫇儿毫无避讳地答道,一抹惊诧神色掠过少年深眸。少年嘴角轻扬,似笑非笑,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危险气息,竟让沧嫇儿不寒而栗,难道果真如沦澜所言?
“小媳妇……”镜渊的声音犹如醇酒般醉人,颇为轻浮地道,“跟哥哥走……”说着强行拉起沧嫇儿纤细的手腕,向她咂了咂嘴,不待她挣扎作抵一跃而出。那道任沧嫇儿如何使劲都无法破解的水壁,竟在此时猝然消失,少年眨眼间便将她领至那浓浓水雾中。
这身家功底,岂会是一般痴儿所为,其中定是有诈……为一探究竟,沧嫇儿不作声尾随其后。
……………
『水』,泉吟殿。
“世侄近来可好,我家渊儿有惦记着你呢……”身着素净黑袍的中旬男子满脸堆笑,而那厢少年却抿茶不语……
“好个水淼淼,我父皇好生待你,你这是甚么态度!”位于侧座的青年一时沉不住气,暴跳起,粗鲁地指着大殿上那金碧辉煌的正座上倾倚着的银发少年。少年慵懒的神情似是藐视一切生灵,难怪『镜』的大皇子镜明会颜露如此难堪之色。
此次前来乃是相隔十四年,『镜』『水』两国有关虚空镜的议会。镜湖之所以为镜湖,是因为湖心处有虚空镜镇压释放灵气,保持湖水纯净清澈,同时藉由『水』先代之力形成飘渺阵,似是封印盘踞于『水』的某股怪力,且有禁锢异族之力,然其详情却无人知晓。而堂堂『镜』的镇国之宝为何流落至『水』,外界更是有百般猜测。
『镜』国君镜轩面色愠怒,苍劲有力的大手瞬时压住按耐不住的镜明,嘴角硬是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愚儿蠢钝,世侄莫记挂于心。”冰冷的言语三分歉意,七分压迫。水淼淼淡然道,“无妨……”轻扬嘴角,似乎是对台下这出好戏的佳赏。
不待『镜』父子二人开口,水淼淼再续前言,“贵国之宝,本王暂且不能归还,望世叔谅解……”
依旧倾坐着的少年面若慵散,然其一身华贵之气隐隐透露皇家盛威。
“你!”镜轩青筋暴起,猛然一拍身下座椅,剎那间化为莹莹粉末。而镜明也随着镜轩起身不甘示弱,颇为挑衅地仰首斜视座上之人。
“喔~世叔好身手……”水淼淼猝然正座,身子无意向前倾,十指相交托着下颚,银丝垂落而下,那魅惑精致的脸蛋上净是一片戏虐,深蓝眸中却闪烁着丝丝暴戾残戮,一向淡漠的他此时宛若黑色曼陀罗,高贵典雅且神秘,然其清香却足以使人癫狂,隐含着不可预知的死亡。
“世叔,在本王的泉吟殿上撒野是否有欠妥当?”少年的声音宛若浮云飘飘然,但言语间那股咄咄逼人之气竟让殿下那对父子实足退避三尺。水淼淼冷笑,不知觉间,殿外传来嘈杂,只见杏雨棠领着众多将士一涌而进,“唰唰唰”几下便将镜轩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水—淼—淼!”镜明怒得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然,镜轩却突然释怀大笑,伸手制止住了意欲冲上前的儿子,“世侄这是何意?”他瞇起双眸环视一圈,细长的眼中掠过一丝凶煞之气,“贵国就是这么待客的么?”
“好说。”水淼淼挑了挑弯眉,玉手在空中随意挥动了几下,示意殿下众将退下。
镜轩见此微微颔首,继而道,“十四年前,你父亲向本王一借虚空镜相约今日归还。而世侄今日之举莫非想毁约不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狐狸一双贼眸狠狠逼至水淼淼。
谁料面对镜轩的逼问,少年一敛戾气,淡漠相视一笑,神色略有伤感,竟让殿下中旬男子动了恻隐之心。“世侄有苦衷?”镜轩试探性地问道。水淼淼轻叹摇首,更是抿紧两片薄唇。
“罢了……”
“父皇你——”镜轩止住其子之言,道,“我『镜』也非甚么铁面君子,且将……呃、呃、咳咳——”只见一道鲜血从镜轩口中喷涌而出,本是俊朗脸上,此刻却是面目狰狞,眉峰紧皱,表情煞是扭曲。
“你、你害我!”镜轩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地怒吼后,捂着胸口竟直直倒地,死不瞑目,瞪视着银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