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商业区的热闹繁华不同,傍晚的居民区已经是晚饭时令,家家炊烟袅袅,一派安静祥和。三五个小童拉帮结伙在胡同里横冲直撞,唱着稚嫩的歌谣,与炒菜的嘶啦声交相呼应,更显得平实安宁。
马齐不禁又一丝满足,若是吴雅永远不会皇宫多好,他只要每天傍晚陪着她漫步在这样平静的小路上,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抓小偷,站住,你个小偷!”几个小孩子从他们身后冲过去,最前面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身后紧紧尾随着几个小孩子,没几步就摁住了小叫花,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饼子,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我让你偷,我让你偷!哼!”
几个小孩子羞辱了他一番,才一哄而散。小叫花瘫坐在饼子旁边,满脸沮丧地看着已经被踩坏了的杂粮饼子,咽了咽口水,伸手捡起便要往嘴里送。
“哎!”吴雅一把打掉他手上的饼子,“已经很脏了!”
小叫花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示意自己已经真的饿坏了。
吴雅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个小叫花,才发现她居然是个女孩,破破烂烂的衣物和脏兮兮的脸蛋都遮不住她那双灿烂的大眼睛,吴雅心疼地将她扶起来:“姐姐家里有吃的,告诉姐姐你多大了?”
小叫花伸出双手,一手伸出一个手指,一手伸出两个手指,吴雅试着问:“十二岁?”
小叫花点点头。
吴雅皱眉,看她的小个子,会以为她才八九岁的。
吴雅笑笑:“好,跟姐姐回家吧。”
马齐还是有些担心:“这个人的底细咱们都不清楚,你怎么就敢收留她?”
吴雅不以为意地笑:“王妈也不知道我的底细,还不是收留我了?小姑娘多可怜,不会说话,就到处被人欺负。”吴雅伸出手,要去牵她的手,小姑娘却猛地收了手,在裤子上慌乱地擦着。
吴雅一把拉过她的手:“没关系,不会脏,一会我给你洗个澡,我就也能洗手了,好不好?我可喝醉了,你要扶着我!”
小姑娘点头,紧紧地握着吴雅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马齐走在两人身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虽然决定有些莽撞,吴雅终究还是个善良的人。
王妈看见这么个瘦弱的小姑娘,也是满眼的怜惜,连忙拿了两块糕点出来让她先垫一垫。小姑娘接了用油纸包好的糕点,便狼吞虎咽起来。
“别那么急,小心噎着了!一会儿还要吃晚饭呢,你就先垫一垫,咱们好去洗个澡。”
等小姑娘吃了两块糕点,王妈已经将热水准备好,吴雅跟着她一同进了房间,谁知刚刚褪去她的衣服,吴雅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下来。且不说她瘦得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单单她那细嫩的皮肤上布满了几十道伤痕,新伤摞着旧伤,伤口有的已经有些红肿,吴雅眉头皱紧,是谁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吴雅擦干眼泪:“不能放在热水桶里洗了,伤口遇到水会感染!”吴雅用浴布浸了热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又给她洗了头,擦了擦她的小花脸,才笑着说:“好了,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吴雅的这句话竟然让小姑娘猛地一惊,瑟缩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吴雅有些诧异:“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小姑娘怔怔地看着吴雅的眼睛,半晌才用手指沾了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写:“不要接客。”
吴雅顿时就懂了,她的反应和她身上的伤痕都印证了她的猜测,她一定是从青楼里偷偷跑出来的,她身上的伤痕也自然是老鸨调教她所做的“努力”。吴雅伸手安慰她:“放心,咱们不接客,这里没有青楼,也没有逼你接客的老妈妈,好不好?”
小姑娘扁扁嘴,扑到她怀里痛哭起来。吴雅拍着她的头,却没有哄她,只是借她肩膀让她哭泣,这样一个不会表达的女孩子,谁知道她的心里压抑了多少委屈呢?
吴雅要来一坛烈酒:“我用酒给你擦擦身子,这样你的伤口才不会感染,不过可能会有些痛,要忍着一点,好吗?”
她安静地点头,吴雅的酒沾在她身上,引起她一阵战栗,却仍旧只是紧咬着嘴唇不出声,强忍着痛让吴雅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吴雅看在眼里,知道她是个坚韧的小姑娘,这么小,就尝尽了世间的沧桑。
吴雅用了一天的时间,用纸笔跟她进行沟通,逐渐了解了她的过去。
她叫云箫,原本是个县令的千金,两年前县令到新的地方上任,不幸路遇劫匪,父母都在那次劫难中去世了,她也被卖到了青楼,老鸨训练了她一年多,准备让她开始接客,她不肯,就偷偷跑了出来,流落街头几个月了,直至遇见了她们。
也许是受到了刺激,自从被劫当天,她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吴雅把她留下了,跟着她一起住在马齐的府上,王妈比吴雅更心疼这个瘦弱的女孩,给她置办了好几件漂亮衣服。马齐暗地里将女孩的事情上报给皇上,也得到了消息说两年前的确有个姓林的县令死在上任路上,便不再计较。
吴雅觉得自己最近嗜睡得很,只要有点时间,无论白天黑夜她都可以睡着,已经是仲夏时节,她却会是不是地冒些冷汗,显得格外的虚弱。最近的起居几乎都要由云箫来置备。吴雅有些难为情,还真的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