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荒废的江家大院内,此时死一般的沉寂。
她从夜色里走来,无边的黑暗里唯有那不知材质的白衣尤为鲜明,裹着那竹竿一般的身子在夜色里兀自颤抖。蓦然,女子伸出骷髅一般的手指,夹杂着十足的力道推开斑驳的朱漆木门,荡起的狂风卷得一地落叶飞舞。
女子鬼魅般地飘入院内,被烈火包围的脸上看不清五官,愈加照得这荒院依稀明亮起来,长可及地的白发被夜风丝丝缕缕地荡起,手中暗红的木梳此时呈现着诡异的光泽。
院落深处的黑暗里,此时无端响起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随即一团红雾包裹着的咒灵徐徐出现在院落中。咒灵的声音依旧低迷,“阿珩,你这般不请自来,是找我算账的么?”
阿珩满头白发顷刻间丝丝缕缕都乍崩开来,“我自不能动你,可你为何那么做?雪鸢她分明……”
雌雄莫辨的声音即刻打断阿珩的话语,“雪鸢就是雪鸢,而雪杀她看见了,自是她的命数,天意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阿珩看着眼前的咒灵,“为何?你明明知道你这样会害了她。你这般做法,是在帮他么?这般行事风格可不是你的做法!”
“我咒灵向来无正无邪,我不屑帮谁,而我守护的从来没有变过,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至于不相干的人,和我并无任何关系!”
闻言,阿珩缓缓抬头,面上的火光越发炽烈,“你,真的很残忍,真的很自私!”
咒灵不怒反笑,笑得空气兀自冷凝三分,“阿珩,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你还要执迷不悟么?我早就说过,没有人可以帮助她,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可要论及残忍,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别忘了,洛城那日,可是你亲手把她推入‘七色幽狱’的。你以为你的心思瞒得了别人?更何况她若见到你,未必领你的情。哼,你以为让她破开‘天玄’的封印就能改变什么吗,未免太天真了。”
“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任何人伤了她,即使是他也不行。”
红舞瞬间飘移几分,“咯咯”的笑声响起,“我说过,你阻止不了,你自以为可以伤得了他么。记住,那‘魅灵’一日未解,你所求的一切皆是妄念。你走吧,我不想与你动手。”
阿珩低叹,脸上的火光明明灭灭,半晌才幽冥一般飘出屋外,“我不会坐视不理!”
黯黑森林之内,昼夜无光,鬼蜮森然。阴风起,落叶无声。
玄冥踢开脚下新堆砌成的白骨,在黑暗中一点点向林子深处行去。阴风里,那种心颤的感觉今夜来得尤为剧烈。
“啊……啊……啊……”忽然传来的惊叫声吓得玄冥脚下一个趔蹶,那惊叫之声,那种恐惧之中独有的气息,他太过熟悉。数日之前,这个声音的主人还曾问过他悔与不悔?玄冥心下陡然而生一种怪异的情绪,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悲凉。庆幸的是,森冉受惩,是不是证明他未完成好任务,没有伤了她。悲哀的是,森冉是他难得的盟友。
惨然的阴风夹杂着喑哑忿怒的咆哮传入玄冥的耳中,“你还不进来?等我请你么?”
玄冥双拳紧握,飞速向黑暗里行去,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黯黑冥域的内殿。穿过厚重的绿色气壁,入目的是人骨铺就的宫殿,依稀闪着零星鬼火。骨殿内唯一的白色中依稀泛着丝丝殷红之气。殿中央一个硕大无比的血池几乎占据了半个宫殿,血池之上被无形的黑色气雾笼罩着,丝丝缕缕无形地飘动着。
玄冥一眼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森然,邪佞苍白的脸上渗着丝丝殷红的血迹。玄冥躬身,“主人!这……”
喑哑凄然的声音打断玄冥欲出口的话语,“这,便是无能的下场。弱者不配做我的敌人,更不配做我的手下。我说过,我从来见不得弱者。因为他们总是让我感到孤独,一种你们无法理解的强者的孤独。”
玄冥兀自打了个寒颤,是的,他不敢想象眼前之人强盛时期会是个多么恐怖的存在。“森冉,他……”
屡屡黑气在血池上方跳跃着,“看看他办的好差。不仅魅惑之眼被永世封印,反倒让她彻底成了六界之主。又得让我重新谋划了,该死!今日传你过来,我必须告诉你,如今夺舍已经不可能,我试过无数方法,终究不能恢复神识。一月之内,你们必须给我找到消失的‘魅灵’,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玄冥急忙称是,带着地上的森然匆忙退下。
……
端木看着从前方走来的雪杀,昔日冷艳风华的女子,容颜里掩饰不住的灰败颓靡之色,数日之间,从来没有过的哀伤凄迷遍布全身,“你没事吧,师兄他……”
雪杀轻轻摇了摇头,“放心好了,我自会救他。”
雪杀刚走几步,复又转身,“天君,你可知‘雪鸢’是谁?我们很像么?”
端木闻言,脸上闪过阵阵忧伤之色,欲言又止,举止中满是为难之意。
雪杀见状不再多问,继续向天麟殿走去。
端木的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雪鸢亦师兄心之所爱!”
雪杀闻言一怔,脸上划过一丝凄美的笑,径自加快脚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