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听到居然有人敢对皇帝这么“不敬”,大感意外,跟上来一看,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姐姐”,不由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还是那张清秀有余,妩媚不足的小脸,只是好像哪里变了。反观她身后的男人,却是极好的相貌,就算他一向自诩,也有些不敌之感。那夜,他未曾仔细看过梁继,今日一见竟暗道有些可惜了,身边的女子逊色太多。
“姐姐,我的字挂哪里了。”赵顼直接上手,将墨菲抓出梁继的怀抱,惹得梁继跟他大小眼地对上了。
苏轼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瞪皇帝的,他本就是性傲旷达之人,便起了结交之意。
“在下眉州苏轼。”
梁继一愣,这位才子的大名,他是知道的,原来那夜碰到的真是他?当时只顾着快些回家,竟没注意他。
梁继连忙还礼,“梁继久仰大名,这边请。”
墨菲带着赵顼上了三楼,他看到自己的字,很是兴奋,“姐姐,你可是很会做生意哟,不如我也入份股吧?”
墨菲一拉他,走到一旁,回头见苏轼与梁继相谈甚欢的样子,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果然赵顼大喜,也不再提入股之事,只说一定全力支持云云。
梁继一回头,便见赵顼几乎将身子贴上媳妇,连忙跟苏轼告了罪,奔了过去,强行插进两人之间。“二楼还有司马大人跟王大人,沈大人的笔迹,去看看不?”
苏轼听得心头一动。最近司马光与王安石这对好友终于因政见不和闹掰了,他是知道的,不想这两人的笔墨,居然在这里都有,这小女子倒也算是神通广大了,要知道司马光可是很少给人写帖子的。
他自然是司马光那派的,座师是欧阳修,对于改革派多少有些看不惯。而且沈括这个同僚,他只是一直觉得那人聪明是聪明却是不走正途,尽专研些古怪的东西。最近沈括与王安石走得又近,一时间竟起了异样的心思。
“不知在下可否也有这个机缘?自问在下的字,也算得上拿出手的。”苏轼的目光从沈括的字迹中转开,回头问墨菲。
墨菲福了一礼,“若得先生一词,定然蓬荜生辉。”墨菲暗笑,米莱那是没出名的书法大家,被她框来不少真迹,可苏轼已经有了不小的名声了,这样的好事当然是越多越好。
墨枝赶紧去取笔墨,就连赵顼都看过来,“先生是要写词还是要做画?”
苏轼一笑,“皆可。”
墨菲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原来这墙上挂的有诗有词又有画,就是没有词画一体的。这位东坡居士很好胜呢!但愿他一直能保持下去吧。
苏轼看向墨菲的眼神转深,这小娘子好快的心机,怪不得二郎那等风流倜傥的男子,眼里也只她一个了……
苏轼在那边挥墨,这边赵顼拉着墨菲追问这天真楼的名字可有缘故。墨菲无奈,只好让他把天,看成天子的天,再把真与针皆音,于是赵顼骚包地笑了,梁继又喝下一大碗醋。
等苏轼扣上自己的印,墨菲才移步过去。画上的美人侧坐于窗前凭栏眺月,神色慵懒又风姿超卓。旁边空白处有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洞仙歌冰肌玉骨。
苏轼正暗自得意,便闻到一股清冽的暗香,似有若无,却不知何时已深种骨髓之中。
微一转目,便见那娘子正垂头看着自己的大作,眼神间的神采竟令阅人无数的他有些眩目。
“不亏是一代风流才子,果然了解女人,如此鲜活于笔端之上。”
苏轼被这句话呛得差点儿吐血,瞠目结舌地看着墨菲,不想竟将那玉颈间的淡淡梅痕瞧了个真切,立觉口干舌燥了起来……
梁继本也歪在墨菲身边垂头看那词画,无意间目光一转将苏轼的迷离看了个正着,顿生不悦。伸手将墨菲揽入怀中不露痕迹地拐走,不咸不淡地应了句,“那是自然,人道苏大才子红颜知己遍天下,岂能是诳语。”
苏轼造了个大红脸,心下还在乱跳着,却不好直白地解释。好在他也算是才思敏捷,起身轻笑,“圣贤尚且食、色、性也,何况我辈乎?”
“在下也听闻,朋友妻,不可欺。”梁继寸步不离墨菲。
“哦出自于哪位圣贤?”苏轼好奇地问道。
梁继微微一笑,深情地看了墨菲一眼,“非圣贤,乃吾妻所言。”
苏轼眼神一黯,却又笑出声,“果然精辟,夫人大才,可闻得花蕊夫人之名?”
赵顼不觉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唇枪舌剑,眼神从那诗画上撩起,“姐姐不只是大才,还是奇才呢,你可知……”
墨菲连忙咳了一声,“有苏大才子在,就别拿我开心了。”
赵顼回头看了墨菲一眼,嘿嘿笑了笑,果然不再开口了。
居然一句话就让皇帝陛下封了口?苏轼看向墨菲的眼神又深了几许。
楼梯噔噔地响,又上来一位,竟是米芾,身边跟着墨容。他已经算是熟人了,自是不用伙计跟着,何况还有身边舅爷跟着。
墨容一见姐姐在,立即笑得好灿烂。不过老师在身前,他不敢越前。倒是最后面跟着的小跳蚤,一见墨菲,立即将四下张望的眼神收了回来,装出一副沉稳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