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才咬下一大块梨肉,一半含着一半露着,听了墨菲的话,竟就这样陷入沉思当中。
墨菲见了,也不叫他,自顾自地嗑着松子。
万有看得直摇头,有心想说有锤子可用,又怕扰了皇上。听着那嘎嘣声,心道这得多结实的牙呀!
等赵顼回过神,墨菲面前已经多了一小堆松子壳。
墨菲比较不客气,“对了仲针,那天在树林里,你们藏在哪儿了?”
赵顼一愣,才想起这事,随口道:“二郎不许出去嘛,怕我会轻饶了那两货。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苗家已经报了案,说是庶子庶女无故失踪,日子久了也就没人理会了。”
墨菲微愣中,赵顼已经放下咬了一半的梨子,匆匆转向前面了。
原来还真的是他做的?只是那日自己走时,苗玉华虽在水中却还是活生生的,怎么也失了踪?难不成他还亲手……那不是他表妹来着?墨菲眯了眯眼,这人得狠到什么程度,哪里是日日所见的?
万有悄然凑过来,低声道:“菲儿呀,岂可随意叫皇上的名讳?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
墨菲回神一笑,“伯伯放心,自然是他让叫的,不会有事的。”
万有摇了摇头,“皇上便是再孩子心性,那也是皇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呢。”最后那几个字,万有几乎是咬着墨菲的耳朵说的。
墨菲狡黠地一笑,“伯伯放心,正因为没人敢,我才叫的呀”然后从袖兜里掏出一双小羊羔皮做的护膝,“天凉了,我看您似膝盖有些不妥,这个您绑上,多少能护着些。这张笺子上写的是秋季养生的饮食,您再坚持着吃,等再冷些,我再淘些冬季养生的方子给您。”
万有有些感动地接过来。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难得有人惦记着自己的老寒腿不是?“菲儿上次给的夏季养生方子,我吃得就不错,现在也不总起夜了,这精神头也足多了。”然后很是慎重地将东西收好。
“伯伯,等下雪了,我再给你做两条不一样的棉裤换着穿,保证让您今年冬天不再难过。”墨菲正欲再说什么,就听前面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朕不是不支持王爱卿变法,只是在那之前,朕想先做足准备。朕听闻有一奇女子,在自家用的法子就很不错,想以此借鉴一下。来呀,有请护国夫人。”
墨菲听到这儿,低声骂了一句:“这家伙就是欠揍,又把我拎出去了!”
万有听得一颤,“快别说了,随咱家绕去正门吧。”然后匆匆率先走了出去。
等墨菲随万有绕到正殿门时,有小太监高声唱道:“护国夫人到!”
墨菲随着这声喊,低眉顺眼地走了进去……
“参见皇上。”墨菲慢悠地欲大礼参拜,如愿地听到赵顼说免礼平身后便直起才半弯的膝盖,盯着脚尖前的方砖不动了。
“护国夫人,朕请您入宫,便是想听听你前些日子接掌中馈时做了哪些变动,如实道来,说得好了,朕自有褒奖。”
未等墨菲开口,便有人开了腔,“皇上招一妇人来,就是为了想我等听听她是如何治家的?”
不等赵顼回答,司马光倒先劝道:“欧阳大人暂请稍安勿躁,此女与我家夫人也是有过交往的,很有些新意,令我家夫人喜欢得很,不妨听听看。”
墨菲抬头冲司马光一笑,然后看向那位欧阳大人,心说原来他就是欧阳修呀!
“不错,上次宫宴过后,我家夫人回去也曾与老夫提过此女。”
墨菲转过眼,哦,他就是富弼,虽清瘦些但确实面相和蔼,不若王安石那样咄咄逼人。“是老夫人随和。”
王安石见是她,也沉默地看过去。倒是一旁的沈括,好奇地打量着墨菲,又瞧了瞧王安石,心里有些狐疑,这可不是王大人的风格,居然默许了。
赵顼见无人再反对,便含笑道:“夫人只管说就是,朕也是听闻你接手后持家有道才想耳听为实。治国如治家,若家家都如眼下的梁府,变法改革也就水到渠成了。”
墨菲见大家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想了想,淡淡地说:“妾身接手之时,梁府已经是千疮百孔,只好先节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先将费用降下来,只怕全家就要饿着肚皮,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本是家丑,却被皇上认为是好事,妾身也只有请诸位大人口下积德,以免阿舅面上难看。”
富弼轻笑一声,“你且放心,我等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断不会行那口舌之事,放心道来便是。”
墨菲点点头,将自己新立的家规一条条地全盘道出。“如此,妾身才将每月固定支出费用降了一半。不营利的铺子变卖掉,减去多余的仆从,并将各房大小主子的随侍名额减少一半以上,这些只是为了东山再起做的铺垫。我已拟定来年开春,将粮田以清包的方式包给佃户,收取一定的租息,这样不用再支付田庄人员的月钱,还能收些银钱。前三年,收一分息,第四年收一分半的息,第五年开始收二分息。只有佃户的日子好过了,我们的日子才会好过。”
“另外,府中凡能种菜种果的地方,我也不会空下,会包给能经验的婆子,包括园子里的池子,水面上养鸭,水中放鱼,水底种藕。便是荷叶,也能卖些小钱的。除去自家所用,秋后还会有笔小的收入。家中的绣房,闲时可以接些活计,既养了人,又多创些收入,这个现在就已经在做了。各院手巧之人,也可以领了散活去做,不当工时可以挣些活钱儿,添补家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