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天,林黛玉正站在书架子前,想选一本书来看一看,却见三春联袂而来,三人脸色倒还算愉快,说说笑笑的,后头跟着一群丫环。
紫鹃和雪雁把人请进屋子里,又张罗起茶水,这时,林黛玉倒是闻到了一股清香味,不禁抬头寻香,嘴里轻声说:“是什么香味,如此好闻!难不成是你们换了香料熏衣服了?”
探春噗哧一笑,从身后拿出一枝黄灿灿的桂花枝来,递到她的面前说:“林姐姐竟然也有不知道的时候,这时节,可不正是丹桂飘香,除了这桂子花,哪里还有花能香得过她!”
林黛玉把那桂花放在鼻子下面,细细地闻了,微闭着双眼:“八月桂花香,果然是月中桂子,十里飘香啊,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桂花……糕!”本来想说是桂花酒的,怕吓着她们。
迎春抿着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惜春已经快言快语起来:“林姐姐,你怎么啦,原以为,你不是赋诗一首,也会是咏月咏桂花的,哪知道,这一段不作,你竟然也俗了起来,看着这桂花,倒直接想到了桂花糕的头上去了。这若是说出去,只怕二哥哥第一个不相信的。”
探春也笑得弯了眉毛,两眼亮晶晶的,捂着嘴巴说:“林姐姐,这桂花糕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倒是叫你巴心巴肝的记着,回头,叫老太太听见了,指定会叫人买来一大筐子给你吃个饱。”
林黛玉也觉得自己孟浪,有损自己往日的清高形象,便掩饰地一笑:“民以食为天,就算是想到了吃的上头,也是正常的,那写诗赋词,也是在吃饱喝足的情况才作得出来,否则,肚中饥肠辘辘,哪里有那心情!说起来,老太太这回病得可有些日子了,怎么身子还不见好?可是听说是什么病症了没有?”
探春点头说:“是啊,从前叫来太医,不过三五天,最多七八天的功夫,老太太便会好利索了,这一次,倒是缠绵得很,竟有小半月了,只是不让我们上前去探望,说是怕过了病气!问鸳鸯姐姐,也没说清楚是得了什么病,只说是要静养着!”
惜春明显一脸的不相信的表情:“什么啊,我看老太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八成是,心里有事罢了。你们听说了没有,像是宫里的娘娘出了事!老太太心里不自在,托病养着,怕是担心吧。就连二哥哥也老老实实地在怡红院里头读书呢,听说老爷发了大脾气,要打人呢。还是太太死命拦下来了。”
出了这种事,还不是好事,虽然瞒得紧,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再有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爱八卦,是人之天性。所以,慢慢地,大家也都在底下传着,贵妃娘娘被禁足了,看来是失了天家的宠爱了,那以后,贾府说不定,唉,再看看喽,反正,到哪里,咱也只是个下人,不用操那份闲心。
琏二奶奶王熙凤准备婚事的动作也停下来了,虽然一直都是暗箱操作,面上没有宣扬过一句半语的,不过,这种事情,早就让人心知肚明了的。贾府一向没有秘密的,大家都在底下相互私议着,看来,那场指婚,竟成了一场空了,现在宝姑娘和宝二爷应该是没戏了吧……不但没戏,反成了笑话呢。
作为好姐妹,三春她们固然不好直接开口谈论,不好意思为宝钗可惜,直面安慰。但是,心里却又暗暗为林黛玉高兴,本来嘛,让她们的好姐妹作妾,这种事情,不是那大家子能做得出来的。还传到外头去了,往后,我们可不是要被牵连拖累了名声,还怎么说人家嫁个好人儿去?哪家的姑娘愿意给人作妾的!可不带这么糟践人的。
探春点头说:“可不是,早上去太太那边问安,发现老太太这一阵子脸色不大好看呢,还青了许多,有些灰气。想来也是身子骨不大好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贵妃娘娘的事情,太太也不大好,就连身边的金钏子,也被发作了呢,说是没眼色,看到姨妈坐那里半天,才想起上水,还把茶水弄得太烫!竟然也被打了一巴掌。”
林黛玉心里一动,大清早的,薛姨妈便去那里报到,显见是为了宝姑娘的事情了,发作下人,不过是不顺心罢了,迁怒于人。看来,事情还没有解决啊。
迎春也好奇地说:“这一阵子,都没有看到宝姐姐出来,不知道在屋子里做什么,前天听小丫环说,宝姐姐倒是出了大观园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应该是找姨妈去了。我本来有些花样子要找她去描的。”
做什么,肯定不是在绣嫁衣呢,恐怕又在发愁何时能嫁出去吧,反正她不是在屋子里头,清心寡欲的修身养性儿,要不,一大清早的,薛姨妈也不会跑到她亲姐姐那里去了。
那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她们还在商量着,大约也是毫无头绪吧。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算是个生动的例子吧。
看来,明天,可以让王嬷嬷去和她儿子见一见面了。想来,他们也是自顾无暇了吧。
林黛玉一面听着三春说话,一面分一咪咪心思想着心事。还小小的得意了一下,自己毕竟还不是那废柴,不靠天,不靠地,靠着自己的头脑,也算是小小的胜利了一把。
惜春看着那桂花说:“说起了这桂花,这中秋节却是到了,只是除了桂花糕,我却还想着桂花酒呢,往年,咱们也办过三月桃花诗词会,九月菊花螃蟹会,腊月梅花烤鹿肉会,若是再加上个八月桂花赏月会,岂不是妙哉!等到将来,回忆起来,也算是个趣事。”